飄雲見到寒城,是在城內最豪華的酒店大廳。他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閑裝,litmus專賣店海報上的那一款,不過,他穿起來比模特漂亮。得體的剪裁,簡約的款式,時尚而不刻意,張揚在若隱若現間。


    頭發也剛剛修剪過,陽光下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越發顯得清俊幹淨。左肩膀上別著黑布,柳阿姨就在旁邊的座位上。造型精致的玉雕骨灰盒,比飄雲媽媽的還要高級。


    人火化了,並沒有舉行告別儀式。當地沒有親戚,也沒有朋友,辦了也是一場傷心,不如不辦。


    飄雲在他的對麵坐好,寒城的表情很冷淡。隻有柳阿姨,笑容依舊。那雙慈愛的眼睛,依舊美麗,隻是看人的眼神有些直,不會動了。


    物是人非。


    她下意識清了清喉嚨:“火化前,為什麽不通知我?讓我見柳阿姨最後一麵。”


    寒城搖頭,低頭撫摸母親的臉:“沒必要,人都去了。”


    說的也是,人都去了。多見一麵,又能怎樣?


    “飄雲,我父親,他想見見你。”


    飄雲手裏的茶杯一歪,茶水灑在裙子上,泅濕了一片。


    見麵的地點是酒店的小型會議室,門口兩個保鏢模樣的人警惕地注視著走廊,看到寒城,微微頷首。


    其中一個用金屬探測儀快速將飄雲從到腳掃描一遍,確定沒有傷害性武器後,另一個將門打開,舉止得當,訓練有素。


    飄雲感到疑惑,保安她見過,沒有這麽銳利的眼神。江湖打手她也見識過,沒有這麽嚴謹的態度。


    這些人與其說是保鏢,毋寧說是軍人。而且,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種兵,絕非等閑。


    那麽,被他們如此嚴密保護的人,又是何等人物?


    答案就在眼前。


    寒城的父親看起來像個普通的事業有成的中年人,銀灰色的西裝英挺得體,身材高大,貌不驚人。隻是那雙眼睛,睿智明亮,習慣了用探究的目光觀察人和事,眼神帶著世事洞穿的犀利和智慧。


    在這樣的注視下,一向安之若素的飄雲竟然感到局促。


    “童老師,請坐。”聲音清晰,沉穩有力,這是習慣了發號施令的人。


    飄雲中規中距的坐在離她最近的椅子上。寒城的父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震懾力和與生俱來的領導力,讓人自然而然地聽從他的號令。


    飄雲剛剛坐定,寒城向他父親示意了一下,就轉身出去了,看來會麵的程序是父子倆事前安排好的,隻是不知道內容是什麽?是不是也是事前擬妥的?


    飄雲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就好像去參加宴會,主人家不等你到場就把菜點好了。雖說客隨主便,可是客套的詢問,和壓根取消了你的發言權,這是根本不同的事情。


    正想著,寒城的父親說話了:“童老師,請原諒我的唐突。貿然把你請到這裏來,實在有些失禮。不過,寒城那孩子,讓我無論如何都要見你一麵。他說……”他笑了一下,“你將是他未來的妻子,我的兒媳。”


    飄雲苦笑了一下,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們的關係,想必您是知道的。我比他大,又是他的老師,您覺得合適?”


    寒城的父親笑了笑:“這並不是重點。寒城喜歡你,甚至肯為了你來求我,可見你在他心裏的地位。”


    “所以,為了彌補您對他的虧欠。您決定滿足他任何的要求是嗎?盡管那個要求……或許並不合理。”


    “你也說了,隻是不合理。並沒有不合法,就算不合法。我想,我也有能力滿足他。”中年男子篤定的微笑,露出一口跟寒城相似的雪白、牙齒,像某種獸類。


    飄雲不禁一凜,忽然發現,贖罪的溺愛比嬌縱的溺愛更可怕。


    他卻又低下頭,用懺悔的語氣,十分誠懇的說:“請原諒我的跋扈,但是也請體諒一個做父親的心情。正如你所說,我虧欠他的實在太多。他媽媽是個善良的好女人。可是,我的家族容不下她。我給不了她正常的婚姻,她一明白這一點,後來懷著六個月的孩子就離開了我。而我,當年竟然沒有勇氣去找她。或許是報應,我的妻子身體一直很虛弱,不能生育,在三年前過世了。在那之後,我一直想找他們母子,登了很多尋人啟事。可是中國這麽大,人海茫茫,哪裏去找?何況,你要找的人又故意躲著你。直到三天前,也就是他母親過世的那天夜裏,我接到他的電話,我登在尋人啟事上的電話,我們父子才得以相見。”


    情深緣淺的悲情故事,女人獨走他鄉,懷揣對男人一點可憐的愛意,獨自辛苦撫養幼子。男人另娶他人,同床異夢。多年後,事過境遷。男人終於事業有成,於是破鏡重圓。遺憾的是,女人死了。


    這樣的故事,在這個地方的那個年代,並不新鮮。可是,字字血淚。


    飄雲心裏一陣絞痛,這麽說,寒城是在那天被她拒絕了之後,打了那通電話,也從此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男人抬起頭,又忽然笑容優雅得不像人類:“我知道,其實他恨透了我。如果不是為了你,他不會來找我。不過這不重要,隻要他願意回到我身邊,我可以滿足他任何的願望,也有責任教會他更多的東西。就像狼王教導幼崽如何狩獵,跟蹤,埋伏,合圍,殲滅……要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他要學的實在太多。相信,我會是個好老師。”


    飄雲看著男人太陽般的笑臉,實在無法想象,這番話血氣十足話竟然出自一個如此斯文的男人之口,出自一個父親之口。


    “當然,我們都希望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市場需要決定商品價格,寒城是我唯一的兒子,他是無價的,他喜歡的東西自然也是無價的。我要的多,付出的會更多。童老師,我想做個好爸爸,請你成全我。作為回報,我會盡我所能的成全你。而且……”他頓了一下,目光犀利,眼神中有些許的責難。


    “年輕人,大多經不起誘惑。你既然喜歡過他,年紀又比他大,是不是該多一些責任感?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的確是很明確了。有情有理,威逼利誘,軟硬兼施。飄雲想,眼前這位愛子心切的父親,不是個成功的商人,也該是個地位顯赫的政治家。


    口才出眾,頭腦敏捷,控製力極強,讓你不知不覺跟著他的節奏和步伐走。


    如果是以前的飄雲,一定覺得愧疚難當。可是,經曆了一場心靈搏殺的她,擺脫了靈魂裏的障礙重重,留下的是一片空曠的原野,伴著呼嘯的風聲,一往無前的勇敢。


    她像一隻蛻變的蝴蝶,她超脫了。


    “能讓我跟寒城談談嗎?這個問題,還是他親自跟我說,比較好。”飄雲看著眼前這個或許很顯赫的人物,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寒城就在樓上最豪華的觀景套房,飄雲被保鏢帶上去的時候,他正坐在床上看電視。電影頻道正在放一部美國喜劇《加菲貓》。


    “你來了。”寒城看看她,扯動了一下唇角,仿佛笑得很快樂。


    橘黃色的肥貓正在電視裏跳舞,隨著音樂扭著它豐碩的肥臀,回眸一笑,滑稽透頂。如果身為人類的我們,也能像它這麽快樂,這麽容易滿足,世間無戰事。


    飄雲歎了一口氣:“寒城,為什麽?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寒城看著自己的腳,仿佛在自言自語:“是啊,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這是個好問題。我有兩個好老師。一個是你,一個是龍天佑。你教會我背信棄義,龍天佑教會我強取豪奪。隻是,我做得還不夠好。”他笑了一下,“我一直是你不合格的學生,是不是?”


    飄雲閉上眼睛,長長舒了一口氣:“所以,你就讓你父親來跟我談條件。寒城,你什麽時候學會做人肉買賣了,這也是我教的?”


    “或許,這要歸功於隋洋,他當年用錢用權砸得你抬不起頭,不錯,效果很好。起碼你對他千依百順,不會背對著他,說走就走。”


    飄雲搖頭輕笑:“原來,你還記得我當年是怎麽被人欺負的,我還以為你忘了。”


    寒城震動了一下,眼神有些閃爍。


    “那麽現在呢?我在他身邊嗎?我有愛過他嗎?除了肉欲,他還能得到什麽?寒城,隋洋不是個好教材,我以為你會懂。”


    寒城冷笑:“那又如何?如果我說懂,你就會愛我嗎?你無非想讓我心甘情願的成全你,但是很可惜,我做不到。你沒有嚐過失去的滋味,如果真正嚐試過,你就會知道,什麽叫成全?什麽叫希望你過得比我幸福?諾言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信的東西,轉眼成垃圾。就像你對我,我就是你不要的垃圾。不過,沒關係。我找回了我的父親。你看到了,他很有錢。不過,這個世界光有錢是不夠的。幸好,他也很有權。隻要我開口,隋洋,龍天佑,包括你。都要向我低頭,這就是金錢和權力的好處。可惜,我現在才認識到。不過,不算晚,是不是?”


    飄雲看著一直在微笑的寒城,脊椎上仿佛爬著銀亮的蛀蟲,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一點一點侵蝕了她的身體。這孩子心底一直有個很陰暗的角落,一不小心就會沉入陰鬱的泥沼無法自拔,她早就知道的。


    她努力過,用盡所有的方法讓陽光普照那片陰冷的濕土。她以為她成功了,誰知道。寒冷隻是假意離去,表麵的硬實感迷惑了她的眼睛。脆弱的外殼下麵依然是片奪命的沼澤,行差踏錯,萬劫不複。


    “寒城,我以為我們可以溝通。”他的本性不是這樣。他是一個好孩子,隻是一時鬼迷心竅。飄雲一直堅信這一點。


    可寒城隻是搖頭:“要說的,我已經讓他告訴你了,我們無話可說。”


    說完這句話,他隻盯著電視,再也不看她,漂亮的側臉仿佛一個冷漠的剪影。


    飄雲注視他很久,終於歎了一口氣,坐在他旁邊:“寒城,不要這樣,我們不該這樣。我今天來,其實有很多話想對你說。有一個故事,在我心裏壓抑得太久了,久得連我都分不清它究竟是真實的存在過,又或者僅僅是我的夢境。它像個可拍的毒瘤深埋在我的骨血裏,被我鮮血淋漓的挖了出來。現在,我想把它說給你聽,也隻能說給你聽。”


    寒城扭頭看著她,不遠處的街心廣場,有小孩子在放風箏。五顏六色的風箏,高高貼著天空的臉,快活而愜意。飄雲閉上眼睛,記憶就像風箏一樣,隨著清風扶搖直上。可是,天縱高,地縱寬。無論它飛得多高多遠,總要回到原地。因為,有一種記憶,叫永遠。


    文惠的催眠很成功,卻沒有她預料的那麽久遠。時間不過倒退了兩年,被掩埋的真相就暴露在陽光下,沉冤昭雪。


    “事情發生在我大四那年的秋天,我被學校分配到c市一所重點高中畢業實習。在我實習的班級,有個家境很困難的學生,是一個很清秀的男孩,喜歡穿幹淨的白襯衫,不愛說話,總是一個人默默做著自己的事,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跟以前的你很像。”飄雲看了看寒城,仿佛意有所指。寒城看看她,沒說話。


    “實習老師都是受學生歡迎的,因為年紀相差不遠,沒有太多的顧忌。籠絡人心對我來說是件很輕鬆的事,包括那個男孩。一來二去,我們就熟悉了。因為他特殊的家庭,我對他多了一些關心。寬裕的時候,會買一些小禮物送給他,有時候也單獨帶他出去玩,自以為是的希望他的生活更陽光一些。或許就是這樣,讓他有了某種錯覺。一天晚自習之後,他拿著一朵玫瑰花,站在我回學校的小路上,向我示愛。”


    寒城緊盯著飄雲的臉,飄雲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他是一個很單純、很害羞的孩子。能做到這一步,想必一個人輾轉反複了很久。可是,我當時太年輕了,麵對這種事一點經驗都沒有,也沒有任何一本教材教過我該如何處理。我又驚又怕,用很嚴厲的話拒絕了他。男孩很傷心的走了,悲涼的表情讓人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以為這不過是小孩子一時的心血來潮,過幾天就忘了。可是,就在第二天晚上,淩晨三點左右,他站在一座廢棄樓的天台上,頭朝下跳了下去。十四層樓,下麵都是磚頭瓦礫。屍體到黎明才被發現,腦漿灑了一地,血已經幹了。”


    飄雲閉上眼睛,眼前一片血光。她沒有看到那個孩子自殺的樣子,可是,那個片段卻可以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裏,連墜落的姿態都一清二楚。


    往事,是如此的血腥,不堪回首。


    褲子上有白色的石灰,看得出來,他一個人坐在廢棄的高樓上,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憂鬱了很久。曙光漸漸浮現,天空出現灰白。新的一天即將來臨,他無從回避。


    天台上放著他向同學借來的電話,蓋子敞開著,旁邊放著他的白色球鞋。或許,在縱身一躍前的那一刻,他曾想打個電話,卻不知道可以打給誰。


    這個世界繁華依舊,卻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


    飄雲抬起頭,望著身邊的寒城,輕聲說:“一個人,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年,就這麽沒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可是,沒有人在意。他的老師和同學,一直認為他心理有問題,所以他走上這條路,他們一點都不意外。他的父親早逝,家裏隻有一個癱瘓在床的母親。母親很悲痛,可又能如何?她哭著對我說,這是那孩子的命,就當他從來沒有來過。但是,我不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知道嗎?在那天晚上,在他跳樓前的幾個小時裏,他曾發過幾十條短信給我。可我偏偏就是這麽的糊塗,手機沒電了,竟然一直都沒有察覺。在他死了之後,那些遲來的文字才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上。”


    無聲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飄雲哭了,因為心還在疼。寒城為她拿了一盒紙巾,不聲不響的幫她擦眼淚。


    “我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如果那天語氣能夠和緩點,方式再迂回點,他是不是就不會死?如果我能收到那些短信,一切是不是還來得及?如果,我沒有貿然地對他好,沒有唐突他的世界,還會不會發生這一切?如果,我不在這個學校實習……如果,我沒有念師範大學……太多太多的如果,沒日沒夜的糾纏著我,折磨得我幾乎崩潰。我不敢跟任何人說,隻有把悲傷和苦澀,生生咽進肚子裏。期待時間可以治好一切。可是,一條人命啊!怎麽可能說忘就忘?我自責,愧疚,懊悔,每天惶惶不可終日。我甚至對一直以來的信仰和追求產生了懷疑。這種自我譴責,像利刃一樣將我千刀萬剮,被淩遲的感覺恐怖至極。”


    恐怖得不隻是飄雲,還有寒城。他已經從飄雲聲淚俱下的傾訴中,隱隱察覺到了什麽。


    “痛苦的掙紮中,記憶發生了奇怪的排列組合,自動篩掉了那段無法承受的心酸。某天早上,我一覺醒來,竟然忘記了那件事,也忘記了那個孩子。大腦出現了選擇性失憶,這是潛意識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可是,掩埋不代表消失。記憶的隻鱗片爪依然會浮出水麵,讓人雞犬不寧。就在這時候,我遇到了你。”


    飄雲看著寒城,眼神有些飄忽。仿佛在看他,又仿佛看的不是他。


    “第一次見到你,就有心疼的感覺。你們的年紀,相貌,性格,身世,背景實在太像了。讓我不知不覺,把對他的內疚,轉嫁在你的身上。加上我母親的入獄,隋洋的出現,混亂的思維和對溫暖的一點可憐的追求,讓我喪失了判斷。讓我以為,我愛上了你。”


    飄雲抹幹眼淚,輕輕搖頭:“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我們之間,從開始就是一場誤會。我不知道你是否察覺?跟你□,我一點感覺都沒有,跟隋洋也是。因為靈魂備受壓抑,所以享受不到□的快樂。如果說,對隋洋是報恩。那麽對你,就是償還。隻是,被我用愛情的光環精心裝飾過。可悲的是,我不但騙了你,也騙了我自己。”


    飄雲說完了,之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虛華的泡沫瞬間幻滅,現實的礁石露出水麵,將曾經的花好月圓撞的粉身碎骨。文惠說的沒錯,一切的不合理,在這個悲涼的故事裏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隻是,聽著她悲傷的傾訴,寒城隻覺得自己被千萬條繩索勒住了心髒,神經變成了高壓線,身體難受的幾乎要炸掉。


    原來如此……他在心裏嘲笑自己的無知。有比他更可笑,更滑稽的人嗎?做了人家那麽久的替身,竟然還沾沾自喜。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她照顧他,關心他,愛護他,甚至滿足他一切的要求,隻是因為,他跟那個死去的男孩很像。


    原來,她根本沒有愛過他,從來沒有。


    可是,他愛她,已經愛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他該怎麽辦?誰來告訴他?


    “所以呢?你要我怎麽樣?”一直很安靜的寒城突然像隻發威的小獸抓緊了她,抓緊了猝不及防的她。


    “我很清楚,我對你不是誤會。我愛你,恨不得把心掏給你。為了你放棄尊嚴,喊那個人爸爸,你卻說這是一場誤會?”


    “寒城?”飄雲驚訝,想用力推開他。寒城卻借勢將她死死壓在床上。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怕我像他一樣想不開?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會像那個傻瓜一樣摔得腦漿迸裂。死人能做什麽?能這樣抱著你嗎?”


    飄雲看著眼前這張依舊年輕漂亮,卻因對現實的失望而扭曲的臉。這是她認識的寒城嗎?是他,可又不是他。


    不過幾天時間,他失去了母親,失去了愛情,失去了所有可以為之奮鬥的目標,人生就失去了意義。頃刻之間變得一無所有。一無所有的感覺,總是讓人絕望的。


    隻是,誰來救救這個被疼痛和絕望蒙蔽了心智的孩子?


    飄雲無奈的搖頭:“寒城,不要這樣。聽我說,你現在的心態和情緒都不正常。這不是平時的你,你需要幫助…”


    “我需要幫助?誰來幫助我?你嗎?這倒是個好方法。你把我當成他,那麽現在,你不但欠了他的,你還欠了我的。你怎麽還?”


    寒城貼近了看她,語氣和眼神咄咄逼人:“告訴我,兩條人命,你怎麽還?”


    幾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平直的腔調幾乎沒有起伏,可這樣的寒城竟然恐怖至極。如果他跟她哭,跟他鬧,她都能接受。


    可是,他太平靜了。平靜的讓人生畏。


    現在的寒城,已經不複當初那個可憐又可愛的學生。他是這裏的主宰者,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她是全身而退,還是殘損不堪,全看他高興。


    飄雲一陣戰栗,不敢跟他硬來,隻有先哄著他,把語氣放軟:“寒城,你弄疼我了。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說話,好不好?”


    “好。”寒城很合作,說著就真的放開了。


    飄雲從床上慢慢坐起來,突然推開他,站起來就往門口跑。可是,沒用,門被反鎖了。


    飄雲慌亂的扭著門把,一邊把門拍得山響,像一隻被活捉的小白鼠,慌不擇路,卻被天羅地網隔絕在這裏,孤立無援。


    “別拍了,你就是把手拍爛,也不會有人來。”寒城慢慢站起來,臉上的表情是漫不經心,飄雲不過在他一臂之遙,酒店的房間就這麽大,她能躲去哪裏?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他隻是淡淡的微笑:“我讓人封了這層樓,本來是想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飄雲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手臂震得發麻,手掌紅的像要滴血,跟著緊縮的心髒一起膽戰心寒的顫抖著。


    誰來告訴她,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這個帶著貓戲老鼠般微笑,緩步向她走來的人真的是寒城嗎?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可怕?


    飄雲真的很後悔,她錯了,她今天就不該來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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