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飄雲,你告訴我,我還應該怎麽對你?你究竟還要我怎麽做?


    “龍哥,這是學校的資料。”宗澤把一遝紙放在龍天佑麵前,“按你的要求,找了一家條件最好的。教學樓和寢室都是歐式建築,宿舍單人單間,保姆式管理。花園式學校,配有露天遊泳池,娛樂中心,電子圖書館,所有設施一應俱全。上麵有圖片,您老人家看看,滿不滿意?可真夠貴的”


    龍天佑看著資料上的圖片,整個學校依山傍水,綠草如茵,倒真是一個與世隔絕,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他看了一會,啪的一聲把資料扔在桌子上:“你再幫我查查國外的學校,像美國,法國,澳大利亞什麽的,總之越遠越好。”


    宗澤一下蒙了,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哥,至於嗎?一個小毛孩子而已,何必那麽較真?”


    龍天佑站起來,透過反光玻璃,看著外麵擂台上廝殺得你死我活的男人,沉聲說:“你哪兒那麽多廢話?”


    宗澤笑笑:“那我可不可以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座下的仙子,讓我們龍少如此煞費苦心。”


    龍天佑低頭點煙,漫不經心的說:“你見過。”


    宗澤眼珠一轉,拍著額頭叫道:“我的龍大少爺,你說的,該不會是隋洋那位寵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女朋友吧。”


    龍天佑瞟他一眼,沒有說話。自顧看外麵的風景,一個男人已經趴在擂台上吐血,高手過招,生死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哥,你在玩火。”宗澤此刻是異常嚴肅。


    “怎麽說?”


    “我的親哥,這還用說嗎?“宗澤慘叫一聲,“隋洋待她如何,你不是不知道。你這麽做,不是隻等著兄弟鬩牆嗎?”


    龍天佑低頭沉思,隋洋會跟他翻臉嗎?也許會。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隋洋麵子上總會過不去。可是如果說他有多舍不得飄雲,龍天佑過去很相信,現在卻一點都不信。


    如果真的在乎一個女人,怎麽可能交往整整一年,竟然沒去看過她的媽媽,沒陪她逛過一次商店?


    如果真的愛她,怎麽可能不顧時間、不顧地點、甚至不顧她是否舒服方便,隻顧著自己高興,隨時隨地,想要就要。


    他一直記得,那天夜裏,臉色慘白,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的飄雲,被隋洋拉進他那輛該死的切諾基時的情景。


    而當時,他竟然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


    他深深歎了口氣,總覺得隋洋在糟蹋她,可是回想當時的自己,卻真的像飄雲說的,他連隋洋都不如。


    “哥,隋洋先不說,老爺子那裏要怎麽交待?總不能說,隋洋要你照顧他的女人,結果你照顧來照顧去,最後照顧到床上去了吧?”宗澤還在絮絮叨叨的對著龍天佑說教。


    “宗澤,我現在考慮是不是該把你送到擂台上去。”有人開始不耐煩了。


    “行,你要忍心你就送,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就看著辦吧。”


    龍天佑一個煙頭扔過去:“你他媽的就沒一句正經。”


    宗澤一歎:“說正經的你又不愛聽。老爺子是什麽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隋洋可是他老人家的心頭肉,他鄭重其事的交待過,誰要是讓兒子一天不高興,他就讓那人一輩子不高興。哥,老爺子待你是不錯,可你畢竟不是他親生的。再說世上好女人那麽多,你幹嘛非給自己找這個晦氣?”


    龍天佑歎了口氣:“宗澤,這世上的好女人的確很多,可我就是稀罕她,跟瘋了似的。”說著苦笑了一下,“不怕告訴你,我他媽的心都快掏給她了。能做的,都做了。都不知道還能怎麽對她好。可是直到現在,我連她心上那道門衝哪邊開,都不知道。你說,是不是窩囊到家了?”


    宗澤有些難過,龍少是什麽樣的人?意氣風發,頂天立地的漢子。從來都是讓人仰視的男人,現在卻被一個女人折騰成這樣。好好端端的一塊百煉鋼,楞讓人家磨成繞指柔了。


    可悲啊。而悲劇是什麽?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打碎給人看。顯然,原本鐵骨錚錚的硬漢被人打成碎片了。


    “哥,何必那麽認真呢。人得了,也就算了。既然人家不喜歡,又何必強人所難。幹脆讓她從哪來,回哪去。你也落個清淨。”


    “可我就是不想要這個清淨。老爺子會怎麽樣,隋洋會怎麽樣,會承受什麽樣的壓力,受到什麽樣的排擠和非難,我都沒功夫想了。滿腦子都是她,就裝不下旁的。可是她,竟然為了那個小子傷心得一夜沒睡。我就不明白,我到底是哪裏不如他?有時候想想,自己都覺得委屈。”


    宗澤歎了口氣:“你是真的陷進去了。”


    龍天佑也覺得自己是陷進去了,真的陷進去了,前麵都是死胡同,就沒有一條能見著亮的。


    外麵又傳來雷鳴般的叫好聲,又有人被打得吐血,又有人興高采烈激動萬分。這以前都是看慣了的,現在卻讓他心煩得直想殺人。


    “哥,跟你玩個遊戲。”宗澤又開始嬉皮笑臉。


    龍天佑瞥他一眼:“你看我有那心思嗎?”


    “哎,這可不是普通的遊戲,是心理測試,相信我,對你絕對有幫助。”


    龍天佑狐疑的看著他:“你要是敢耍我,我就地廢了你。”


    當天晚上,飄雲坐在電腦前寫東西,龍天佑在她身邊像條小狗似的繞著圈圈。


    “飄雲,你要不要喝果汁?”


    “不要,剛喝完。”


    “那你要不要吃水果?”


    “不要,吃多了鬧肚子。”


    “那,我幫你揉揉肩吧。”


    飄雲笑了,拍拍肩上的巨靈神掌:“喂,我可受寵若驚了,我習以為常了,我接著可就理所當然了啊。”


    “我就是要你受寵若驚,要你習以為常,要你理所當然。等你享受慣了,就離不開我了。是不是?哎,到底是不是啊?”龍天佑在身後摟著她,兩隻爪子壞心的撓她肋條邊上的癢癢肉。


    “哈哈……”飄雲最怕癢,咯咯笑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是,是。”


    這男人今天超級可愛,稿是寫不下去了。飄雲站起來,一雙玉臂環住男人的脖子,跟他香香嘴巴,嘴唇貼在他鼻子上輕聲說:“乖點,我馬上就寫完了,一會就來陪你。”


    龍天佑一下就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夕。連連點頭,沒辦法,一遇到飄雲,他就這麽點出息。


    過了半天,才回過味來,該問的還沒問呢。


    “飄雲,隨便說兩個四字成語,什麽都行。”


    “痛徹心扉,無能無力。”飄雲脫口而出。


    龍天佑一下僵住了,飄雲發覺氣氛不大對,回頭看看他,疑惑的問:“怎麽了?”


    “沒,沒什麽。”龍天佑牽強的扯了扯嘴角。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出去一下。”


    話音剛落,飄雲再回頭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剩了她一個人百般不解,這人剛才不還好好的嗎?怎麽說變就變?


    龍天佑開著他那輛名貴的跑車飛馳在無人的高架橋上,兩邊高低不平的樹木,房屋,空曠的天與黝黑的雲都成了黑色的線條,嗖嗖的掠過。


    痛徹心扉,無能無力。痛徹心扉,無能無力……


    “龍哥,隨便說兩個四字成語,要快,不要刻意去想。”


    “九死一生,義無反顧。”


    “果然,現在的你,就如同走在刀尖上。”


    “到底什麽意思?”


    “第一個成語,是你對生活的感受。第二個成語,是你對愛情的感受。不一定準確,但可以從某個側麵反映出你潛意識裏的心理狀態。”


    媽的,什麽破心理測試。真不應該相信那個臭小子。龍天佑憤憤的想。完全沒有科學根據,他竟然就當了真。


    或許飄雲不過隨便說說,或許她心裏根本就不是這麽想的,或許她現在是這麽想,以後就不這麽想了。或許……


    龍天佑發現,他現在的智商,基本是零。飄雲的一顰一笑就是他情緒的指揮棒,每天跟個傻小子似的,一會高興的歡天喜地,一會難受的要死要活。


    到底是誰,讓他變成這樣的?他又是為了誰,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來?


    這麽想的時候,心裏就多了一分怨憤。


    童飄雲,你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麽對你?你究竟要我怎麽做?


    龍天佑繞著城市的邊緣一路狂飆,先是把跑車當成賽車開,然後又把賽車當成飛機開,最後,直接變成飛碟了。


    直到發泄夠了,才滴溜溜的往回轉。路上經過肯德基,突然想起來,飄雲說過想吃新上市的紫薯蛋塔,不知道還有沒有了。


    下車,進去,買了兩盒,很好,還是熱的。把蛋塔捧在懷裏,然後心滿意足的回家去了。


    進門一看,飄雲已經睡了。穿著藍色的卡通熊睡衣,還夾著被子。


    龍天佑無奈的笑笑,這丫頭,永遠能讓自己過得很好。他是又安慰,又嫉妒。


    大手不覺的撫上她的額頭,可飄雲睡得不沉,一下就醒了。


    “你回來了。”飄雲打了個嗬欠,迷迷糊糊的說:“我一直在等你,沒想到睡著了。”


    龍天佑心裏暖烘烘的,把她抱起來,放進自己懷裏。


    “嗯,給你買了蛋撻。喏,還是熱的。”


    “哇,真好。”飄雲搓搓手,打開盒子,油漬漬,黃澄澄的蛋撻煞是可愛。拿出一塊,酥黃焦脆,周圈都卷了層,邊吃邊說:“好吃,好吃。”


    “喂,你光顧你自己啊。”


    “那,我給你拿一塊。”飄雲感覺自己沒功夫說話,嘴都塞滿了。


    “不用了,我就要你嘴上那塊。”


    兩盒蛋塔,隻吃了一塊,剩下的被丟在地毯上摔了個稀爛,實在暴殄天物。


    兩個人的嘴唇像剛剛蒸熟的雞蛋糕,滑溜溜,香噴噴,熱呼呼的。


    龍天佑手腳利落的脫掉兩人的衣服,抱著懷裏的身子啃起來。熱熱的氣息,加上新長出來的胡子茬,親在身上又癢又麻。飄雲被他弄得一刻都安靜不下來,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龍天佑實在太有滿足感了,今天要做一場酣暢淋漓的愛,讓那個該死的心理測試見鬼去吧。


    可就在激情正酣的時候,飄雲滑溜溜的小手,突然抵住男人的胸口。


    “怎麽了?”龍天佑喘著粗氣,眼睛都紅了。這樣急刹車,如同灌籃高手突然停在半空中,是會要人命的。


    “天佑,我在危險期。你戴上那個好不好?”


    “不好。”龍天佑壓住飄雲的手,斷然拒絕。


    “為什麽?”


    “飄雲,給我生個孩子。我們結婚,我會一輩子對你好,對孩子好。好不好?”


    “不好。”飄雲把這兩個字還給他。


    “為什麽?”


    飄雲歎了口氣:“天佑,我還沒有資格做母親。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和未完成的理想,現在要孩子,對我,對孩子都不公平。”


    “你還想做什麽?”龍天佑扣著她的臉,急切的問:“我還有什麽讓你不滿意?如果你不喜歡我做黑道生意,那我就不做,我改學正行。如果你覺得這裏環境不好,那我們就到別的城市去,去江南。你不是最喜歡小橋流水人家的詩情畫意嗎?或者去國外也行。隻要你喜歡,我怎麽樣都可以。”


    “天佑,你先別激動……”


    “飄雲,我什麽都聽你的。”龍天佑緊緊的抱著她,他現在人很亂,說出的話也是亂七八糟的,全沒了章法。


    “隻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要我怎樣就怎樣。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給你。這還不行嗎?還不行嗎?”


    “天佑。”飄雲摸著男人的頭發,歎道:“不要這樣。聽我說,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我還想去很多地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想去農村教書,想讓貧困的孩子也能受到高質量低成本的教育。這是我從小的夢想,我念師範大學也是為了這個。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你解釋這些,隻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今生今生不能完成這個夢想,我想我會死不瞑目。”


    龍天佑把頭埋在她的肩上,就這樣很久很久。平靜下來後,他冷笑一聲:“你總是有理由。”


    飄雲一震,他這話說的很冷。


    “算了,睡吧。”龍天佑轉過身,留給飄雲一個決絕的背。


    飄雲看著他的背影,沒再說什麽,側過身,睡到另一邊去了。


    當天晚上,飄雲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寒城站在懸崖邊上,一邊看著她,一邊向後退。身後就是萬丈深淵,他卻一點都不怕,甚至還在對她笑。懸崖下麵刮來陣陣陰風,凍得飄雲直發抖。


    飄雲說:“寒城,回來,那裏很危險。”


    寒城搖搖頭,身後的夕陽仿佛一個潰爛的傷口,染紅了朵朵白雲,天與地之間,隻留下一片濃腥的血紅。


    飄雲嚇得大叫:“寒城,回來。”


    寒城卻對她揮揮手,一個利落的轉身,就縱身跳了下去。


    飄雲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心髒仿佛被很細很細的絲線緊緊的勒著,幾乎在失血中窒息,對著一室的黑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牆上的鬧鍾指到淩晨兩點,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整個城市萬籟俱寂。


    飄雲擦掉額頭上的汗珠,身邊的男人似乎睡得很沉。起身走進廚房,倒了杯水,還是心有餘悸。


    這個夢太真實,太駭人了。


    她不敢再睡,坐在陽台的小天地裏,抽煙,喝水,壓驚。


    當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到十八樓的日出的時候,飄雲揉了揉額角,她知道,她又該去文惠那裏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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