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若論狠心絕情,誰能比得過他?


    第二天簽字的時候,阮劭南沒有去,隻叫來汪東陽,還有幾個經驗豐富的保鏢,囑咐他們陪未晞去律師樓,保護她的安全,並處理相關事宜。未晞知道,他是不想見陸家的人,以免自己臨時變卦。


    財產移交的過程很順利,不過是雙方在一遝文件上簽字,其他一切瑣碎,都交由律師全權代理。


    陸子續坐在輪椅上咳嗽不止,不過幾日未見,他就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不堪。怎麽看,都是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估計是大限不遠了。


    未晞沒怎麽看他,兩隊人馬簽過字後,跟律師寒暄了幾句,便雙雙下樓。在門口本該分道揚鑣,哪知陸子續忽然拉住未晞的手,涕淚滂沱地說:“未晞,那兩個孩子以後就……”


    話未說完,汪東陽一個眼色,便有人高馬大的保鏢將他一臂搪開。


    陸子續坐在輪椅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小保姆從包裏翻出藥來給他服下,才慢慢順過氣來。


    未晞有點看不下去了,對汪東陽說:“我們走吧。”


    後來,如非聽說了那天的情景,感慨地說:“原來再怎麽凶狠毒辣、十惡不赦的人,到了金銀散盡、眾叛親離的時候,也不過就是這樣。”


    未晞歎了口氣:“都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一刻才知道,原來世人糊塗。縱然你曾經八麵威風,最後也不過是孤墳一座,黃土一抔。”


    如非冷笑一聲:“他至少善終了,可憐的是被他害死的人,變了孤魂野鬼都沒處哭去。對了,你那些禽獸哥哥們留下的孩子怎麽辦?”


    “我想送他們去國外讀書,找個環境好些,不排斥華人的地方。”


    “阮劭南同意?”


    “他早就點頭了,這幾天還在幫我找學校。”


    如非摸著鼻子讚許道:“他真算不錯了,背著那樣一段血海深仇,如今還能這樣善待仇人的子孫。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要他理解,就有些困難了,畢竟立場不一樣。再說,沒人能保證,那兩個孩子不會變成第二個阮劭南,他現在等於是給自己留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隱患。他沒有斬草除根,完全是看你的麵子。”


    未晞點點頭,歎道:“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把陸家的事處理好,把那兩個孩子教育好,不能給他留半點後患。否則,我真的沒臉見他。”


    “陸家的產業你打算怎麽處理?”


    “陸家老宅我會保留下來,我母親一直很喜歡那裏,她跟陸子續做了那麽久的夫妻,那是她應得的。其他的,我一分都不會動。等那兩個孩子長大了,我會全部交給他們。”


    如非說:“其實我想對你說,你不必全部留給他們。你也是陸子續的女兒,這也是你應得的。不過我知道,說了也沒用。你那麽恨陸子續,不會要他的財產,哪怕他是你的父親。”


    未晞笑了笑:“你理解就好。”


    “陸家的兩個兒媳婦也跟著孩子一塊出去?”


    未晞歎了口氣:“想起這個我就窩火,那兩個女人陪著陸子續演完親情大戲,看我不肯幫忙,又怕牽連到自己,竟然丟下兩個孩子自己跑了。”


    如非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想開點吧,人性都是自私的,這一點你在陸子續身上看得還少嗎?”


    想起當年的事,未晞冷笑一聲:“是啊,看得夠多了,若論狠心絕情,誰能比得過他?”


    新年七天長假之後,易天集團在上班的第一天,就對外宣布:易天已經成功收購泰煌。


    一時之間,輿論沸騰,熱烈的程度,絕不亞於某大國換了總統。因為誰都知道,泰煌本是金融界的龍頭,業內各路豪傑無不唯其馬首是瞻。此消息一出,就意味著:至此之後,江山易主。


    阮劭南的辦公室,別墅,凡是能找到他的地方,各種“朝賀”的人流紛至遝來。


    他本來是個極愛清靜的人,現在自然是不勝其擾。看到陸家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幹脆帶上未晞,兩個人雙雙飛走,到“人間最後一個天堂”度假去了。


    不過,他們去的地方不是南太平洋的大溪地,而是位於雲南和四川交界處,中國最富盛名的古城—麗江。


    118、原來這是一座女人城


    阮劭南聽說未晞想去麗江的時候,很是奇怪地看著她:“太近了吧,還是在國內,有什麽好玩的?”


    未晞不以為然,一邊準備行李一邊說:“就是在國內才好玩,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地方,自己的同胞,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為什麽非要出國,讓老外賺你的美金,你很有錢嗎?”


    男人真是哭笑不得,摟著她說:“你不會真是為了給我省錢吧?大可不必。再說咱們的手續都辦好了,不去怪可惜的。”


    “當然不是,我聽去過的同學說,那裏可是豔遇之城。說不定我能遇見一個比你帥,比你溫柔,還比你有錢的帥哥。到時候,我就把你甩了,讓你一個人哭去。”


    “死丫頭!”阮劭南氣得用胳膊勒她的脖子,“難怪人家說,女人不能寵。動不動就拿話來壓派我,越來越無法無天。”


    他們坐的是下午的班機,傍晚停在麗江機場。他們兩個人拖著行李進入古城,已經是掌燈的時候。


    整座古城籠罩在一片橘紅色的燈海中,清一色的納西小樓,白牆黑瓦,飛簷木門。家家戶戶的簷下都懸掛著紅色的紙皮燈籠,恍若時光倒轉,古香古韻。


    街上隨處可見衣著豔麗,神色悠閑的人們,三兩成行,美女如雲,隻看得人眼花繚亂,不知誰是誰的風景。


    阮劭南忍不住喟歎:“難怪你非要來這裏,原來這是一座‘女人城’,這樣花枝招展。”


    他們在古城裏住了幾天,逛了四方街,泡了酒吧,放了河燈,吃了黑山羊火鍋和臘排骨,城內轉得差不多了,於是想到去周邊的景區走走。


    阮劭南本來想包車去,但是未晞說:“就我們兩個人太單調了,完全感受不到旅遊的樂趣。那些自然景色,要跟誌同道合的旅友,一起來場‘平民之旅’才有意思。”


    阮劭南拗不過她,隻得同意。於是他們聯係了當地一個很有名氣的車老大,決定跟他的車。


    車老大名叫沈偉,號稱麗江第一車夫,這條路已經跑了十幾年,接送過無數南來北往的客人,經驗豐富,人緣甚好。別看他身材魁梧,一臉橫肉,卻是奶爸型的人物,對全車十幾個遊客無論男女一視同仁,個個照顧地無微不至。未晞跟她很是投緣,總是喜歡纏著他,讓他講多年“車夫生涯”的心酸往事,聽得她嗟籲感歎、敬佩不已。


    “你們大家聽我說,今天早上起來,我的心情是非常激動。看到你們大家開心,其實我的內心裏……”


    這是沈老大每天早上必說的開場白,他一口福建腔,說話囉嗦,還總是喜歡把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拉得很長,聽著就嗲聲嗲氣,總讓人想起周星馳的電影對白。


    未晞坐在後麵捂嘴偷笑,拿起相機,調到攝像的位置,開始**。坐在旁邊的阮劭南,推了她一下:“你幹什麽呢?”


    “噓……”未晞點住他的嘴唇,小聲說,“給他拍下來。以後咱請他吃飯,他要是敢不來,咱就給他放到網上,曝他內幕。”


    阮劭南被她逗笑了,掐了掐她的臉,嗔怪道:“小丫頭,你就壞吧,當心以後有報應。”


    119、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之後的幾天,他們一行人瞻仰了壯麗的梅裏雪山,參拜了神聖的東竹林寺,徒步登上了險峻的虎跳峽,騎馬參觀了綺麗的雨瀑村。


    還做了八個小時的汽車,去了有“最後的女兒國”之稱的瀘枯湖畔。他們蕩舟湖上,船娘唱起純樸的山歌,眼前的湖水宛如灑了金色砂糖的蘋果凍,澄淨翠綠,鮮嫩可愛。


    最後一站,他們去了有“天上人間”美譽的香格裏拉。


    站在香格裏拉高原的草場上,看著滿天的彩霞,將山川峽穀層層淬染,人與天的距離如此之近,仿佛瞬息合為一體。


    沈老大慨歎:“可惜了,你們來的還不是時候。七八月份,這裏的草場才是最美的,金黃的油麥花,紫色的土豆花,一眼都望不到頭兒。到了十月份,漫山都是狼毒花,紅得像血一樣,那種景色,真是人間少有。”


    被他這麽一說,未晞心裏暗悔,遺憾地說:“我們應該換個時間來的,錯過了人間至極的美景,實在遺憾。”


    阮劭南笑了笑:“傻丫頭,如果你喜歡,我們以後再來就是了。美景就在那裏,它跑不了,不用覺得可惜。”


    從香格裏拉回來之後,他們的悠長假期也結束了。阮劭南訂了回程的機票,他們帶著在古城買的幾大包紀念品,滿載而歸。


    “痛苦如此持久,像蝸牛充滿耐心的移動。快樂如此短暫,像兔子的尾巴掠過秋天的草原……”


    未晞依稀記得這是二戰期時期,蘇聯狙擊女英雄柳德米拉最喜歡的詩句。


    不知為什麽,坐在飛機上,竟然想起了這麽一句。


    她轉過臉,看著專心工作的阮劭南。他又變了一個人,昨天還像個孩子一樣笑得沒心沒肺,今天就變回了那個鋼筋水泥鑄成的猛獸,金錢和財富的掠食者。


    有時真的很佩服他,轉瞬斜暉間,就可以變得這麽快,這麽徹底。難怪他可以站在城市“食物鏈”的頂端,並非沒有道理。


    “對了,你什麽時候開學?”男人借著喝咖啡的空隙問她。


    “三月初。”


    阮劭南點點頭:“這個月28號……”


    “是你的生日。”未晞接話說,“我一定把那天所有的時間都空出來,專門等待你的召喚,阮先生。”


    阮劭南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臉:“我好多年沒過一個像樣的生日了,這次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


    “想要什麽禮物?”


    他貼過來,咬了咬她的耳垂,聲音曖昧:“明知故問……”


    下了飛機,阮劭南直接回了公司。未晞回到別墅,將兩個人的行李整理好,帶上給如非買的禮物,顧不得休息就去了她那裏。


    “我說,你確定,你沒把整個麗江搬回來?”如非看著那小山似的禮物,忍不住問。


    “唉,看到什麽都想買一點,不知不覺就堆了這麽多。”未晞也為自己的奢侈行為後悔不迭。


    如非開始拆禮物,邊拆邊問:“怎麽樣?那邊好玩嗎?”


    未晞躺在床上回味:“天上人間,美不勝收。”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坐起來說,“我該走了,28號是他的生日,要給他準備禮物。”


    如非啐了一聲:“他什麽都不缺,還用你送?”


    “這怎麽一樣?以前他都是自己送自己禮物,我現在想想,都覺得他好可憐。”


    如非拿起一條綠色的孔雀裙對著鏡子比了比,問:“那想好送什麽了嗎?”


    說到這個,未晞滿臉愁容:“我們旅行前,他在專賣店看中了viviennewestwood的一款土星打火機。他說以前就一直想買,可惜當時他要的銀色斷貨了。我剛才給店主打了電話,他說已經到了,讓我最好今天過去取,那個版型非常搶手的,他不會留很久。”


    如非咋舌:“你家那位怎麽喜歡的東西都是限量版的?那款火機全球才生產500個,網上都已經炒到兩萬多了,地麵價隻怕更貴吧?你自己拿得出來嗎?”


    “前些日子修畫賺了點錢,可惜還差一千塊。”


    如非又拿起一條綠鬆石項鏈,配裙子正合適,“反正就差一千,你從別地支出來,他也不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誰說沒人知道?”


    如非給她出主意:“要麽送別的吧,隻要是你送的,他都會喜歡。”


    “他當然會喜歡,但是,那並不是他最想要的。他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給我,我當然也要給他最好的。”


    如非算是服了她:“姑奶奶,那你說怎麽辦?”


    未晞欲言又止:“倒是,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


    未晞瞟她一眼:“就不告訴你。我走了,那些都是你的,自己慢慢拆吧。”


    如非穿著孔雀裙在鏡子前轉了個圈,很是滿意,衝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不說拉倒,見色忘友的家夥。”


    120、你可別這樣,不然讓人賣了都不知道


    晚上阮劭南下班回來的時候,聽傭人說未晞在廚房跟王嫂學做菜,忍不住過來瞧瞧她,看到她正係著圍裙調醬汁,就笑著說:“王嫂,你最好不要讓她碰你的東西,當心她把你那些寶貝醬汁,都當顏料和了。”


    未晞氣得回頭打他,被他一把揪住,低頭就親了一下。


    “呦呦,你們小兩口出去鬧,別在這兒添亂。”


    於是,“不務正業”的兩個人被王嫂拿著鍋鏟轟了出來。


    未晞抱怨他:“都怪你,害我拜師不成。以後再說我不會做飯,沒人理你。”


    阮劭南笑笑說:“不會就不會吧,有東西給你看。”說著就揪住她的胳膊,往樓上拉。


    “噝……”未晞輕輕掙紮了一下。


    阮劭南看著她:“你胳膊怎麽了?”


    未晞抽回手臂,揉了揉:“沒什麽,可能是今天拎東西的時候拉傷了。不嚴重,過幾天就能好。”


    阮劭南捏了捏她的下巴,笑話道:“紙片糊的。”


    兩個人走進書房,阮劭南拿出一疊文件遞給她,“我們去旅行之前,你不是替那兩個孩子看好了一所加拿大的寄宿學校嗎?申請已經通過了,你在這些文件上簽好字,就可以辦理入學手續。”


    “這麽快?我以為要等很久。”未晞拿過那疊文件瞧了瞧,都是英文。她大致看了一下,其中有一張是學校的入學同意書,其他是入境處要的監護人無犯罪證明和財產證明之類的文件。


    阮劭南說:“我托人辦的,不安置好他們,你不安心,我也不舒心,早點送走算了。”


    他的心思,未晞自然明白。這男人嘴上說了前事不計,隻怕是終究意難平。早點送走那兩個孩子,他眼不見為淨。


    她踮起腳親了親他:“謝謝。”


    阮劭南拉了把椅子給她,囑咐道;“坐下慢慢看,別著急。”


    未晞的英語不是很靈光,尤其是這裏麵還有很多專業術語,看得非常吃力,有些內容沒有專業人士指點,她根本看不懂。


    偏在這時候,王嫂又站在門口告訴他們晚飯好了,還做了未晞最喜歡的鴛鴦雪花卷和鬆鼠鱖魚。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未晞更覺得饑腸轆轆,瞧了瞧正對著電腦專心工作的阮劭南,問:“這些文件都你看過了,是不是?”


    阮劭南沒工夫理她,隻是點點頭:“是,我都看過。”


    “那就行了。”說著拿起筆,挨張簽上自己的芳名。


    阮劭南看得直搖頭:“傻丫頭,文件不是這樣簽的。以後你可別這樣,不然讓人賣了都不知道。”


    未晞對他吐了吐舌頭:“那你再把我買回來,不就行了?”


    弄得男人哭笑不得,把人拉起來,擰她的鼻子:“也不知道咱們上輩子到底是誰欠了誰的。走吧,小饞貓,咱們下樓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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