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那個禽獸不但放了你,還給你錢?


    “對了未晞,我今天去徐老辦公室的時候,聽到係裏幾個教授都在談論你。”一個圓圓臉的女孩子說。


    未晞感到奇怪:“他們談論我幹什麽?”


    “好像是你上交的作品,皇家美院的人非常欣賞,說你很善於運用色彩,單純的色彩對比,就使油畫勃發出一種頑強的生命力。還說,看到那副畫,絕對想象不出,作畫的人才二十出頭,而且還是個女孩子。這下你恐怕要出名了,皇家美院來的可都是專家,那些人的眼睛多毒啊,他們現在看上你的作品,估計那個留學的名額是非你莫屬了。”


    此話一出,周曉凡一巴掌就拍在未晞肩上,興奮地說:“行啊!未晞,早就知道你有靈氣,沒想到這麽厲害。說吧,這麽高興的事,你是不是該請客?”


    一幫女孩子跟著起哄,畢竟是為係裏爭了光,大家都很替她高興。未晞心裏也很激動,可她還不敢高興得太早。


    “你們先別急著宰我,過幾天還有筆試,行不行還不知道呢?”


    周曉凡滿不在乎地說:“咱們這專業,說得漂亮不如畫得漂亮。筆試還不是做做樣子,隻要你大麵上過得去,那個名額還不就是你的?”


    後來證明,事實也正如周曉凡說得那樣。第二天,係領導就把未晞叫了去,說法跟她聽到的大致相同。叮囑她好好準備過幾天的理論考試,隻要成績不太差,她非常有希望獲得這個機會。


    未晞真的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因為實在太美好了,她都不太敢相信,這就是真的。


    回家的路上,買了她跟如非最喜歡的栗子蛋糕,想跟她一起慶祝。走到家門口,卻非常意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那裏徘徊。


    “coco?”


    coco回過頭來,輕輕一笑:“未晞,我是來辭行的。”


    如非開了一罐啤酒給她,coco擺擺手:“不能再喝了,前些日子喝傷了胃,現在正用清粥小菜養著。”


    “你就這麽走了,那個姓陳的會放過你?”如非將啤酒放在一邊,倒了一杯茶給她。


    “是他要我走的,還給了我一筆錢,要我有多遠就走多遠。”


    如非有些詫異:“那個禽獸不但放了你,還給你錢?這怎麽可能?”


    coco說:“我也覺得奇怪,不過他當時好像很害怕,說什麽讓我不要再害他了,還說自己惹不起,總躲得起。弄得我莫名其妙,可是不管怎麽樣。他給的錢,省著點花,倒也也夠了。”


    如非看了未晞一眼,未晞也在看她,兩個人都沒說什麽。


    “自己一個人走嗎?”未晞問。


    coco笑了笑:“不然還能有誰?我不想怨誰,經曆過這些,很多事情都已經看透了。現在覺得自己好像重新投胎一樣,隻想早點離開這兒,過新的生活。”


    “什麽時候走?我們去送你吧。”如非說。


    coco搖了搖頭:“不了,我就是怕你們去送我,那個場麵……我一定受不了。當初是我一個人來的,現在還是一個人走比較好,無牽無掛,幹幹淨淨。”


    七十、不介意我坐下吧?


    那天下午,coco離開的時候,恰好是黃昏,整條街道籠罩在金色的夕陽下。


    如非和未晞將她送到樓下,朋友一場,想到此去或許相見無期,都不免有些傷感。


    離別的時候,coco抱著未晞,在她耳邊低聲說:“未晞,其實……那個姓陳的要我告訴你,阮劭南要他做的事情,他已經做完了。我不知道你跟阮劭南是什麽關係,也不想知道。可是未晞,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謝謝你,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為我做過的一切。我一輩子都會感激,我會珍惜自己,就像你珍惜我一樣……”


    剛才聽她說的時候,未晞心裏已經猜到個七八分。隻是沒想到,自己當初無意中的一席話,竟能幫她逃出生天。


    她笑了笑,輕輕抱著這個可憐的女孩,在她耳邊有些悲傷地說:“coco,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受過傷害,從來就不是墮落的借口。越是沒人愛,我們越要愛自己。我們都是無法選擇自己未來的人,可是,但凡有機會,就算搏命也不要輕易放棄。這個世界有太多事情由不得我們做主。唯有身體是自己的,你要記著愛惜它……人生總會有遺憾的,我應該學會的是,不要讓遺憾比生命漫長。”


    這些日子,未晞心裏一直隱隱有個念頭,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忽然沒有了阮劭南,她會怎麽樣?她會過得更快樂,還是更痛苦?


    她會不會愛上另一個男人?那又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是一個平凡的小白領?還是一個浪漫的藝術家?


    他們會有什麽樣的生活?是兩個人擠在一間小小的蝸居裏,生一個漂亮的孩子?還是為了追求一個遙不可及的藝術夢,攜手走天涯?


    可是,無論她遇到什麽樣的人,過一種什麽樣的生活,未晞知道,在她生命中的某一部分,已經永遠的腐爛了,就算整個世界都是春天,它們也如同枯幹的草葉,再也不會煥發出新的生機。


    期末考試結束了,今天是留學筆試的日子。考試時間定在下午兩點,據說題目都是皇家美院的專家出的,大家摩拳擦掌,絲毫不敢怠慢。


    未晞上午在圖書館溫書,午飯就在學校的餐廳解決。臨近假期,餐廳裏吃飯的人也少了很多。未晞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一口一口吃著不怎麽正宗的揚州炒飯,還舍不得將書本放下。


    她忽然感到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餐廳裏好像有很多雙眼睛同時瞄向她這邊。


    她抬起頭,才找到問題的根源。


    淩落川,這個人似乎無論走到哪裏,都能帶來一陣旋風,是大是小,這要看他的心情。


    他站在她對麵,很紳士地微笑:“不介意我坐下吧?”


    她能說不嗎?


    七十一、難道真是血濃於水?


    未晞向四周看了看,有同學一邊打量他們,一邊竊竊私語,估計已經認出了他。要知道,他淩落川的曝光率,可不比阮劭南少,尤其是花邊新聞。


    同學的目光已經讓她感到不安,而淩落川毫不顧忌地坐在她的對麵,更讓她如坐針氈。未晞將勺子捏得冒汗,身子又僵又直,有種想要奪路而逃的衝動。


    淩落川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笑著對她說話,語氣很是溫柔:“你最好乖乖坐著,否則,我保證你比現在難受十倍。”


    未晞吃驚地看著他,實在不明白,一個這麽漂亮體麵的人,怎麽總是笑得像惡魔一樣?


    她無力地看著他:“淩先生,我不知道哪裏又惹得你不高興,但我今天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就算你想教訓我,可不可以換個時間?”


    男人輕笑,拿起未晞放在餐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大約是很難喝,隻見他皺了皺眉毛,又放了回去。


    “你不用嚇成這個樣子,我答應過劭南,不會動你,就一定不會動你。今天不過是來看看你,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她,眼神極為惡毒:“陸未晞,我之前真是小看了你,沒想到,陸子續還有你這麽一個流落在外的女兒,真是失敬。”


    聽出他言語間的刻薄,未晞有些心驚,趕緊解釋道:“我跟陸家早就沒有關係了,想必這一點淩先生應該知道。”


    淩落川笑起來:“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覺得奇怪。你離開陸家這麽久,怎麽陸家人折磨人的本事,你竟學得爐火純精。難道真是血濃於水?有其父必有其女?又或者這是你們陸家人的天性,所以你根本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未晞被他奚落得怔了怔:“淩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不會吧,陸小姐那天做過什麽,這麽快就忘了?”


    原來是為了那天晚上的事。


    “淩先生,不管我跟他誰對誰錯,說到底,這也是我們之間的事。”


    言下之意,他大少爺是不是太愛管閑事了。


    淩落川冷笑:“要不是劭南為了你,公司也不管了,仇也不報了,每天把酒當水喝,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們?”


    未晞的腦子嗡的一聲就亂了,阮劭南不算是性情中人,向來冷靜客觀、穩重自製,怎麽會有這麽衝動的行為?


    “你不相信?”淩落川一雙鷹隼似的眼睛緊盯著她,“我真是替劭南不值,他為你做盡一切又怎麽樣?卻連最起碼的信任都得不到。陸小姐,我想請問你一句,劭南對你來說,是不是就真的那麽十惡不赦?”


    筆試的時間快到了,食堂裏的學生端著餐盤紛紛離開。


    未晞有些著急,緊緊了喉嚨,說:“淩先生,如果你今天來是想看看陸家的棄女,相信你已經滿意了。如果你還想跟我討論他的品性,那我們能不能換個時間?我今天真的有事,抱歉。”


    正要站起來……


    七十二、你那點小伎倆,我一眼就能看穿


    “坐下!”對麵的男人冷斥一聲,“我的話還沒說完。”


    未晞隻有悻悻地坐回去,淩落川緊抿著嘴角,眼神非常不屑:“他好好一個人,為了你變成那個樣子,你竟然無動於衷。劭南說的沒錯,你真的是一點都不在意他。無論他做什麽,無論他怎麽彌補,你就隻記得他的不好,隻記得他強迫過你,威脅過你。陸未晞,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你可以去告他,沒人攔著你。可是你不能這樣不明不白、不死不活地吊著他。就算你心裏有怨氣,可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麽對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的話好像榴彈炮一樣,未晞被他一陣狂轟濫炸,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看來這兩個人還真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連這種私密也可以拿來談論。既然如此,她也幹脆豁了出去。


    “淩先生,看來你很清楚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那我也想告訴你,如果我像你一樣有權有勢,不,哪怕隻有你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我也不會這樣委屈自己。我知道,那種事在你這種公子哥眼裏根本不算什麽。所以,我不想說自己受過什麽委屈。因為我非常清楚,我們那點可憐的意願,在你們這些呼風喚雨的人心裏根本一錢不值。我隻能說,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多大的殺傷力,他現在會變成這樣……”她咬了咬嘴唇,“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但我的確是愛莫能助,他的要求,我滿足不了。何況,淩先生,他都已經放過我了,你現在又何必枉做小人?沒有意義。”


    男人端詳著她,用一種探尋的目光,好像在研究什麽,接著輕蔑地笑了笑:“的確沒有意義。因為我今天才發現,你是一個多麽虛偽的女人。”


    他忽然站起來,貼在她耳邊,這個姿勢非常親密,外人看來還以為是情人間的親昵耳語。


    “知道那天劭南喝醉了,對我說過什麽嗎?他問我,如果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孩,允許一個男人進入她的身體,這代表了什麽?如果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孩,做那件事的時候,一直抱著那個男人,這又代表了什麽?”


    未晞渾身一凜,男人輕笑,“我不知道你怎麽想,但是對於男人來說,這就代表—我喜歡你。你說得沒錯,我們是小人,那你又是什麽?虛偽的膽小鬼!劭南他是不擇手段,可是他有愛的勇氣。可是你呢?你又算什麽?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不要以為自己掩飾得有多高明,你那點小伎倆,我一眼就能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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