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速度，能比得上生命和時間，這句話沒說錯。
時間飛逝而去，一轉眼，我在這裏已經住了近兩個月……
赤宇，影堂，旋司夜，傳之，甚至宇和元旭他們，突然都變得那麽遙遠，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能一直住在這裏，遠離城市的喧囂紛擾，遠離那些陰謀和血腥，倒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不過，我知道，這不過是一種奢望……
這裏的生活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麽無聊，或者應該說，和飛煙在一起，她怎麽都不會讓覺得無聊……
這些日子，她帶我遊覽了當地各個風景勝地，品嚐各種風味美食，
飛煙住得的地方離那座叫拉薩的城市不遠，所以我們出遊很方便
讓我有些吃驚的是，
飛煙外表看起來恬靜柔弱，骨子裏卻是一個極好動愛玩的女孩，總是一天一個想法，節目新奇的讓我目不暇接……
我隻能說，這年頭“表裏不一”的人實在太多……
前天帶著我去寺廟朝聖，昨天我們偷偷去參觀了當地人的天葬儀式，今天她又要帶我去當地的藏民家做客……
她說隻有到真正的藏民家去體會一下他們的生活，才不枉來西藏一趟……
飛煙的每一次動作，都會讓那兩個男人擔心的半死，特別是當他們知道飛煙帶我去偷看天葬儀式後，整整碎碎念了兩個小時，真要命！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當地人舉行天葬儀式的時候，是不允許外人偷看的……
嗬，難怪靜影和雷湛那麽擔心她，她那些出人意表的舉動的確是讓人放心不下……
我們來到當地藏民的家裏，他們非常好客，很熱情的接待了我們……
原來，他們是住在帳篷裏的……
飛煙告訴我，他們是遊牧民族，最初都是住在這種帳篷裏，不過現在隻有藏北草原的少數藏民還保持著種傳統的生活習慣……
他們說的話我聽不懂，在我掌握的多種語言裏，偏偏沒有藏語……
飛煙卻可以用很流利的藏語和他們交談，她與他們看起來似乎很熟稔……
當天晚上，我們吃到了口味地道的烤全羊……
晚餐過後，這些藏民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我和飛煙坐在篝火旁，含笑看著他們……
“凝夕，你看，對於他們來說，快樂就是如此簡單的事……”
“是啊，這裏真的是一個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煩惱的好地方，可是飛煙，你真的打算在這裏住一輩子嗎？”
我轉過臉看著她，跳動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為她的雙頰染上了絢麗的紅暈……
她沒有看我，隻是兀自凝視著那堆篝火出神，眼神裏縈繞著少有的茫然……
見狀，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離開，就意味著要麵對抉擇，這一點，想必她比我更清楚……
“飛煙，這裏雖然很美，可是你的身體並不適合長期住在這，你應該居住在一個溫暖的城市裏……”
“我明白，可是……”她微微蹙起了秀氣的眉毛
“你是不知道，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該如何選擇？”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凝夕，你知道嗎？麵對他們兩人的付出，有時會讓我覺得無所適從……
就拿雷來說，如果不是為了我，他也不會丟掉雷氏的整片江山。
現在，黑道上的雷家雖然沒了，可是那些老臣子還在，雷的身上肩負著很多人的生計，他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我點了點頭，飛煙說的是事實，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飛煙的話，雷湛也不會躲過一場浩劫，麵對旋司夜，雷湛真的有勝算嗎？我看不太樂觀，
雷湛再狠，他也有點人性，看他現在怎麽對飛煙就知道了，
而那家夥，一旦狠起來，跟本就不是人……
“飛煙，雷家根基深厚，即使不做黑，還是可以轉做一些正行生意的……”
“不過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所以，他現在過的每一天都很忙碌，很辛苦，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她秀氣的小臉有些黯淡
“而靜影，他為我拋棄了自己拿命拚來的一切，甚至要詐死來躲避組織的追殺，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她仰望著無盡的蒼穹，深深的歎息著……
“他們兩個都為我付出了這麽多，我一旦做出選擇，就勢必要傷害到另一個，這是我不願看到的……”
“可是，你必須做出選擇……”我看著她，斬釘截鐵的說
“飛煙，他們兩個人都在等你，可是等待也是有期限的，這樣下去隻會讓三個人一起痛苦。為了你，他們容忍著彼此的存在，但對他們來說，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也很危險……”
我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不得不為可能發生的悲劇而擔憂，
聽了我的話，她淡淡一笑“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他們不會再真正的傷害彼此了……”
我有些驚訝“你知道？”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其實，那天，我知道他們在做什麽，我是故意挑那個時間下樓的……”
我啞然失笑“飛煙，你在耍他們……”
她回以淺笑，隨後，正色到“凝夕，你說的對，我的確是應該做出選擇了，再這樣下去，對我們三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我看著她沉靜的麵容閃出那一抹堅定，禁不住在心中暗想，
話雖然這麽說，可是真要作出決定的那一刻，心還是會痛吧，就如同壯士斷腕一般
雖沒那麽的慘烈，但是其中痛楚卻決不會比那少……
畢竟她與這兩個人，都經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他們已經把彼此融入了自己的骨血裏，深刻在自己的記憶中，選擇一個，就意味著要放棄另外一個，可是這談何容易呢？
不過，還好，他們的糾纏雖然難解，卻不是一個死結，也就不會變成一個悲劇……
隻是，不知為什麽，我有些替靜影擔憂，可能是因為飛煙說出的“對不起“那三個字，
愛一個人，又何需抱歉呢？除非……
看著身邊的可人黯然神傷，我有些不忍，一手攬住她的肩膀調笑到“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們兩人都不會受傷，你要不要聽？”
“是什麽？”她的雙眼立刻閃閃發亮，
我邪氣的笑了笑“這樣，一周不是有七天嗎？你一，三，五陪靜影，二，四，六陪雷湛，星期天大家休息，你看怎麽樣？”
她看著我一怔，隨後輕聲笑了起來“他們聽到後，會殺了我，虧你想的出來……”
我也笑了起來，心想，他們才舍不得殺你呢，要殺也是殺出這個餿主意的我。
這時，那些圍著篝火跳舞的藏族男女跑過來，熱情的拉起了坐在一旁的我們，帶著我們融入他們舞群之中……
我不懂他們的舞蹈，用笑容婉拒了，飛煙卻很快就融入了舞群裏……
看著她那輕盈的舞姿，動人的眼眸，聽著她那猶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的笑聲，我深切的體會到，幸福，原來，真的就是這麽簡單的事……
我們在那裏住了一夜，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遠遠的看見靜影的車停在門口，他來了？
飛煙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裏有著一抹堅定，仿佛要做一個很重大的決定，
看來，我的預感是八九不離十了……
可憐的靜影……
剛一進屋……
“凝夕，你看誰來了……”
“若冰？”我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張漂亮而冷漠的臉，
我真的沒有想到，若冰竟然會來，他不是應該陪著宇的嗎？該不會是……
“發生了什麽事？”我立刻緊張的拉住了他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沒事，聽元旭說你在靜影這裏，我就來看看你……”
他千裏迢迢的從荷蘭趕到這裏，就是為了來看我？
這好象有點說不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臨走的時候，他對我還帶著深深的敵意，怎麽突然……
“靜影，你陪我去市區買些東西……”飛煙好象看出了我們之間不尋常的氣氛，有意為我們留出空間，
當然，她叫靜影出去，也是因為她有話要對靜影說。
靜影看了我們一眼，說到“好，凝夕，你和若冰坐下慢慢聊……”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靜影和飛煙走了，屋子裏隻剩下我和若冰……
“你好像黑了一點，不過氣色不錯……”若冰看著我的臉，淡淡的說
“是嗎？你不說，我自己都沒有留意到”我勾唇一笑
“若冰，宇還好吧……”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他看著我點了點頭“他很好，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赤宇內的事物都是他在處理，現在的宇，已經完全可以把長老們震懾住了……”
我欣慰的笑了笑“這都是你的功勞，若冰，謝謝你一直陪在宇的身邊，你讓他變得堅強了……”
聞言，若冰的眼眸泛出些許的冷光，“怎麽？你覺得他以前很軟弱嗎？”
我頓時一滯，剛才還好好的，為什麽一說到這個話題，若冰就馬上變臉呢？
是因為他太愛宇，所以不喜歡別人說他軟弱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解釋到，我一直以為，同伴之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我的意思他會懂，可是……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也沒再說什麽，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麽，我到底應該怎麽說，才不會引起他的反感……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唉，我和若冰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的生疏，連說句話都要考慮再三，小心翼翼的……
過了半晌，若冰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可說出的話卻讓我有些錯愕
“凝夕，如果可以的話，你就永遠呆在這裏吧，再也不要回去了……”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說，若冰，你真的那麽討厭我嗎？
“若冰，你千裏迢迢的從荷蘭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對我說這個？”我的眼神已經有些冷意，如果真是這樣，單若冰，你未免有點欺人太甚了……
他用那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雙眼，直直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是！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宇的……”
他突然頓住，神色更加冷峻……
我微微皺起了眉毛，空氣中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在流動著，我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立刻伏下身體潛到窗邊，微微撩起窗簾向外一看……
果然，這座房子已經被人重重包圍了，
看到這樣的情景，我禁不住默歎一聲，沒想到，我的假期這麽快就結束了……
“你猜外麵是誰的人馬？”我低聲詢問身邊的人
他凝視窗外片刻，斷然道“旋司夜，這種暗襲的手法我們從他那裏學過……”
我微微一笑“沒錯……”
是他的人，那就簡單很多了……
“你打算怎麽做，我們都知道，這種包圍圈是無法突圍的……”
“那就不要突圍了，做好一切準備，迎接他們……”
過了半晌，外麵的人悄無聲息的潛入屋子……
可剛一進入……
“煤氣，快撤出去……”一個人震驚的大叫一聲
可是已經晚了，就在那一刻，一顆子彈劃入密閉的室內，與空氣摩擦出的火花引爆了一屋子的煤氣……
轟！一聲巨響，大地為之顫抖，咆哮的火焰衝破門窗，屋子刹時燃起一片翻騰的火海，屋子裏的人一個都沒有衝出來，全部葬身於熊熊的烈焰之中……
我和若冰站在屋子的後麵，看著那普天的火光，慘紅的暗淡，一陣陣熱浪襲來，燒灼著我們的眼睛……
“走吧……”若冰淡漠的說，
“恩……”我點了點頭，跟若冰上了車，
離開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看已經燃燒的分崩離析的屋子，衝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
抱歉，飛煙，我燒了你的家，那曾經承載了你無數快樂的地方……
我不得不這麽做，那裏已經不安全了，這場大火是對你和靜影的一個預警，遠遠的離開吧，再也不要回到這裏。
飛煙，無論你最後選擇是什麽，我都會真誠的祝福你，祝福你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海闊天空……
也許，我們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
你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而我還要在人生的道路上孤獨的徘徊，尋找著屬於我的方向……
我和若冰開車行駛在茫茫的草原上，我的心情和草原一樣荒蕪……
他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我看了看正在開車的若冰，漂亮的側臉，仍是那慣有的冷漠表情，仿若冰山的一角，
凜冽的寒風灌進車內，我隻是覺得冷，刺骨的冷……
“若冰，你這次，到底是來做什麽的……“我問的直截了當
正在專心致誌開車的人，聽到我的話，微微皺起眉毛，僅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我一眼，
“你在懷疑我？”
“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他剛到，那些人就跟著出現，這不得不讓我聯想到一些什麽……
他的眉峰蹙的更緊，
“凝夕，你……”
話未說完，突然臉色發白，凝目看著車後鏡，
我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幾輛越野車呈半圓形的陣勢，出現在我們的後麵……緊緊相隨
“怎麽這麽快？”若冰有些驚訝，立刻加快了速度
“不是同一幫人……”我說到
“你怎麽知道？”
“你回頭看看就知道了……”
若冰立刻回頭，臉色變得比之前更難看，傳越……
“凝夕，怎麽辦？”
我苦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怎麽辦，前麵是一馬平川，沒有任何可以做掩護的地方，難道真的就這樣束手就擒？
子彈像雨點一樣呼嘯而過，車身很快千創百孔……
“凝夕，小心！”若冰一下護住我
一顆子彈從我的臉側劃了過去，火辣辣的疼……
“若冰，掉轉車頭……”我喊到
“怎麽了？”
“前麵沒路……”這個地方我前幾天來過，再往前就是一個陡峭的山坡……
這是一個視覺死角，平地上根本看不出來，
“來不及了……”若冰的聲音裏有著難掩的絕望，
我回頭一看，的確來不及了，後麵的車已經形成了包圍的趨勢，除了向前，我們根本無路可走……
“凝夕……一會抱住我”若冰喊到
“什麽？”我驚愕，他該不會是想……
事實證明，我預料的沒錯，若冰從山坡上直衝而下，車子在空中騰空躍起……
“跳！”若冰一把攬過我的肩，用他的身體護住我，我們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你怎麽樣？”我從若冰的胸前抬起頭，有他這個肉墊的保護，我沒受什麽傷，可他的臉色卻慘白的嚇人……
他搖了搖頭“沒事！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
“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去那裏躲一下……”我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若冰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你傷在那裏？”我關切的問到，
“我沒事，快走！”他冷斥一聲
我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廢棄的寺廟，守牧人有時會在這裏躲避暴風雪，現在，卻變成了我們的避難所，盡管它沒有任何的防禦能力……
“你怎麽知道這裏？”
“以前和飛煙來過……你怎麽樣？”我扶他坐在冰冷的石地上，
“還好……”若冰輕輕的舒了口氣，臉色似乎好了一些，可是，我卻看到了他額角的冷汗，
他似乎很累，頭靠著身後的石牆，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我歎了口氣，坐在了他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
“凝夕，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靈的存在嗎？”
我抬起頭，看著身邊的人“為什麽這麽問？”
“隻是覺得奇怪，為什麽每個地方，都會存在著這種承載著信仰的地方，東方是寺廟，西方則是教堂”
“信仰是一種精神力量，肉體上陷於苦難的人，就會希冀精神上的某種解脫，這也許就是人性上的脆弱，畢竟，人不能毫無理由的活著，人類還沒有強大到如此的地步……”
“凝夕，你有信仰嗎？”若冰轉過臉來看著我
聞言，我淡淡一笑“信仰，那是善良而又堅忍的人，從注定無望的幻象裏尋求的生命養分，像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談什麽信仰？支持我活下去的也不是信仰，而是一個承諾……”
他看著我，略動唇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凝夕，聽過聖經裏有關伊甸園的故事嗎？”
我不解的看著他，實在不明白，他眼中的嘲弄因何而來，
“亞當和夏娃，因為聽信了化身為蛇的魔鬼的話，偷吃了聖果，才被趕出伊甸園……世人都憎恨惡魔，因為是他的誘惑使人墮入痛苦，可是人們卻忘記了一件事，惡魔，雖然誘惑了人，卻沒有欺騙人，騙人的是上帝，那聖果不是毒藥，而是智慧之果……”
我把眉毛擰在了一起，“若冰，你到底想說什麽？”
直覺他不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這種氣氛之中，和我討論人類起源問題，他到底在暗示什麽？
“凝夕，當年，害你的人，不是旋司夜……是程真”
“你說什麽？”我愕然，
“害你的人不是旋司夜，是程真……”他緩慢的，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的重複了一遍，讓我連自欺的機會都沒有……
我的腦海裏頓時一片荒蕪，眼神空洞的看著眼前那張漂亮精致，卻漠然至極的麵孔，
害我的人是程真，不是旋司夜？我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傑森承諾讓程真離開往生島，條件就是讓他出賣你，可是程真應該是沒有想到，傑森那個畜牲，竟然把他扔給了野獸……”
“……”
“你是怎麽知道的？”我的聲音竟然是如常的平靜
“程真一直有記日記的習慣，我們離開那裏的時候，我發現了他的日記。他寫了滿滿一本的對不起，他說，不想那麽做，可是，往生島實在太可怕了，他受不了了……”
“……”
“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依然平靜
他看了看我，“那時不說，是怕你受不了……旋司夜已經死了，告訴你真相又能如何？”
我無力的笑了笑，“那現在為什麽又說出來？”我的聲音裏已經透出了淒涼，我已經無法再用平靜來偽裝心傷……
若冰，你以為，我現在就受的了嗎？我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撕裂一般的疼……
難過從喉嚨不見光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湧上來，
我想說些什麽，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我想大聲的撕喊，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響，
若冰，到底是什麽可以讓你如此的冷漠？
你可知道，你的隱瞞讓我白白痛苦了四年……
多少次午夜夢回，我因此而痛徹心扉，徹夜不眠，隻為承受那水生火熱般的煎熬……
若冰，你讓我的痛苦變得像一場笑話……
我倒寧願你瞞我一輩子，起碼不會讓我知道，人性原來真的是如此的醜陋，
我所堅信的不過是場謊言，而我最憎恨的人才是這場鬧劇裏最大的受害者，
這是個笑話，絕對是個笑話，而締造了這個笑話的人卻連嘲笑它的資格都沒有……
他凝目望過來，一貫冷凝的眼眸裏有一種名為痛楚的東西一閃而過，
我愕然一驚，實在看不懂他眼裏的痛……
“我知道，旋司夜再次出現的時候，就應該告訴你真相，可是，我猶豫了……”
“為什麽？”如果他肯早點告訴我，或許……
我為自己的想法而吃驚，我到底在希冀著什麽？
其實，知道真相又如何？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又豈止是“仇恨”這兩個字……
若冰自嘲的笑了笑“因為，我討厭他，在往生島的時候就討厭他，看到你把匕首刺進他胸膛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有如此的舒暢過……”
隻為了這個理由？我從來不知道，一貫冷眼世事的單若冰，也有如此不可理喻的時候，
我看著他，冷然道“單若冰，你很自私……“你現在告訴我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麵對我的指責，那雙涼薄如冰的眼眸裏卻沒有半分悔意，平靜如故的與我的視線交織
“隨你怎麽想……“他輕咳一聲
“凝夕，程真一直是你和他之間的死結，現在你已經知道了真相，你們或許……”
“或許什麽？”我出聲打斷了他，斷然道“或許可以在一起嗎？若冰，我們都不是喜歡自欺欺人的人，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紛紜世事又豈能僅憑我說一句放下，道一聲寬恕，就可從此作罷呢？
太多即定的事實，逼得我們不得不針鋒相對，劍拔弩張，永遠都別希望我們之間可以譜寫出完美無暇的歌舞升平，即使有，那也不過是場華麗的夢，待夢醒後，觸手的現實依然冰冷……
這個夢我做不起，他也做不起……
“若冰，你為什麽總把我推向他，你……就這麽希望我離開宇？”
“我的確希望你離開宇，但是凝夕，他們不是我引來的……”若冰又咳了一聲
我皺眉，“若冰，你確定自己沒事？”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隨後問到“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嗎？”
我點點頭“我相信，如果你是故意把他們引來，剛才就不會抱著我跳車，直接把我交出去就行了，沒有人會知道……若冰，為什麽那時候要護著我？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聞言，他略一怔楞，隨後無奈的笑了笑“我怎麽會討厭你，凝夕，你知道嗎？你一直我們大家的夢想……”
夢想？什麽意思？
我不明白……
“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更出色的人，你的桀驁，你的冷漠，你的智慧，你的美麗，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毫不猶豫的吸引著周圍的目光，你總是那麽的耀眼，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追隨，在往生島的時候就是如此……”
“我自己並不覺得，在島上，我一直很寂寞……”他的話讓我有些茫然無措
“嗬嗬……”他輕笑幾聲“那是因為，除了一個人，別人根本就無法接近你，也不敢接近你……”
我心裏一緊“你的意思是說……”
“旋司夜，他對你的獨占欲，已經到了讓人發指的地步，沒有人敢妄動一步，連靠近都不可能……後來發生的事，其實大家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隻是沒有人想到，他竟然會做的那麽過分……”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當年的事，說不介意……那是騙人的。
那一直是我心裏的一抹痛……
過程如何早已忘卻，可心中的這抹銳痛卻是日久彌新，原因無他，隻因為做這件事情的人是他旋司夜……
“他是在向世人宣告對我的所有權，他這個人就是如此，一旦決定要的東西，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讓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他對你是蓄謀以久，所以當然是勝券在握，勢在必得……”
“你知道？”我有些驚訝他的了解
“我經常看到，你們在海邊的沙灘上促膝長談，你依偎在他懷裏沉沉的睡去，他在你睡熟後……吻你……”
“若冰，你……”
“驚訝嗎？，我知道的還不隻這些……你喜歡一個人在海邊欣賞落日，喜歡將黑色的發帶橫束額前，喜歡迎風獨立讓海風揚起你的黑發，喜歡在月朗之夜躺在岩石上數星星……”
說到這裏他看著我，露出一個笑容，竟是少有的溫暖“你不喜歡吃魚，因為……你不會吐刺”
我笑了“若冰，你好厲害，這個連宇都不知道……”
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若冰，我一直以為他這個人對任何事都很淡漠，淡漠到有時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可是，他竟然這麽留意我的一舉一動……
“是嗎？其實，隻要是真心去關心一個人，要知道這一點並不難……”
“若冰，從沒有聽你說過這些……”
“是啊，以前我從沒說過，因為我覺得有些事情放在心裏就好了，不一定要說出來……可是，今天如果不說，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了……”他突然咳得厲害，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可是，嫣紅的血還是沿著指縫流了出來……
“若冰！”我驚愕了，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肋部
“笨蛋，你怎麽不早點說，你的肋骨已經插進肺裏了”我厲聲喊道
怪不得他的臉色那麽差，肺部被生生的刺穿，連呼吸都會痛苦萬分，他竟然還能說這麽多的話？他是怎麽熬到現在的？
“是跳車的時候被我壓傷的？”
他難過的搖了搖頭，調笑道“凝夕，你好吵，小聲點，我可不想被你魔音穿耳，當心把野狼招來……”
若冰難得開玩笑，可我現在卻那麽好的心情回應
“我送你去醫院！”我作勢要扶起他
“不行！你現在不能出去……“他一把揮開了我的手
“你是要我打暈你，再把你扛出去，是不是？”我惡狠狠的說
如果他再不聽話，我真的會這麽做……
他無奈的笑了笑“嗬嗬，你還真是霸道，不過，你連發狠的時候都是那麽的吸引人……”
“夠了，若冰，別再說了，你感覺不到疼嗎？我們去醫院，你不能再拖了……”
“不，凝夕，你聽我說，離開吧，別再讓任何東西成為你生命的枷鎖，你是蒼龍，本就應該展翅飛翔在青天白雲之上……”
然後，我看到他的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紛紛滴落在土灰色的地麵上，形同溪澗，觸目驚心……
“若冰！”我扶住了他向一旁倒去的身體，若冰已經疼的有些神誌不清了……
就在此時，外麵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混蛋！我在心裏暗罵一聲，真是陰魂不散……
不過，還是希望來的人是旋司夜，是他，我和若冰起碼有一線生機，要是碰上另一個……
我不敢想了……
可是，這次上天沒有聽到我的祈禱，偏偏事與願違……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躲到這種地方，凝夕，為了找你，我差點沒把天翻過來……”
看著來人逆光中挺拔的身影，我苦笑了一下，今天，真是倒黴透了……
時間飛逝而去，一轉眼，我在這裏已經住了近兩個月……
赤宇，影堂，旋司夜，傳之，甚至宇和元旭他們，突然都變得那麽遙遠，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能一直住在這裏，遠離城市的喧囂紛擾，遠離那些陰謀和血腥，倒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不過，我知道，這不過是一種奢望……
這裏的生活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麽無聊，或者應該說，和飛煙在一起，她怎麽都不會讓覺得無聊……
這些日子，她帶我遊覽了當地各個風景勝地，品嚐各種風味美食，
飛煙住得的地方離那座叫拉薩的城市不遠，所以我們出遊很方便
讓我有些吃驚的是，
飛煙外表看起來恬靜柔弱，骨子裏卻是一個極好動愛玩的女孩，總是一天一個想法，節目新奇的讓我目不暇接……
我隻能說，這年頭“表裏不一”的人實在太多……
前天帶著我去寺廟朝聖，昨天我們偷偷去參觀了當地人的天葬儀式，今天她又要帶我去當地的藏民家做客……
她說隻有到真正的藏民家去體會一下他們的生活，才不枉來西藏一趟……
飛煙的每一次動作，都會讓那兩個男人擔心的半死，特別是當他們知道飛煙帶我去偷看天葬儀式後，整整碎碎念了兩個小時，真要命！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當地人舉行天葬儀式的時候，是不允許外人偷看的……
嗬，難怪靜影和雷湛那麽擔心她，她那些出人意表的舉動的確是讓人放心不下……
我們來到當地藏民的家裏，他們非常好客，很熱情的接待了我們……
原來，他們是住在帳篷裏的……
飛煙告訴我，他們是遊牧民族，最初都是住在這種帳篷裏，不過現在隻有藏北草原的少數藏民還保持著種傳統的生活習慣……
他們說的話我聽不懂，在我掌握的多種語言裏，偏偏沒有藏語……
飛煙卻可以用很流利的藏語和他們交談，她與他們看起來似乎很熟稔……
當天晚上，我們吃到了口味地道的烤全羊……
晚餐過後，這些藏民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我和飛煙坐在篝火旁，含笑看著他們……
“凝夕，你看，對於他們來說，快樂就是如此簡單的事……”
“是啊，這裏真的是一個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煩惱的好地方，可是飛煙，你真的打算在這裏住一輩子嗎？”
我轉過臉看著她，跳動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為她的雙頰染上了絢麗的紅暈……
她沒有看我，隻是兀自凝視著那堆篝火出神，眼神裏縈繞著少有的茫然……
見狀，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離開，就意味著要麵對抉擇，這一點，想必她比我更清楚……
“飛煙，這裏雖然很美，可是你的身體並不適合長期住在這，你應該居住在一個溫暖的城市裏……”
“我明白，可是……”她微微蹙起了秀氣的眉毛
“你是不知道，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該如何選擇？”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凝夕，你知道嗎？麵對他們兩人的付出，有時會讓我覺得無所適從……
就拿雷來說，如果不是為了我，他也不會丟掉雷氏的整片江山。
現在，黑道上的雷家雖然沒了，可是那些老臣子還在，雷的身上肩負著很多人的生計，他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我點了點頭，飛煙說的是事實，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飛煙的話，雷湛也不會躲過一場浩劫，麵對旋司夜，雷湛真的有勝算嗎？我看不太樂觀，
雷湛再狠，他也有點人性，看他現在怎麽對飛煙就知道了，
而那家夥，一旦狠起來，跟本就不是人……
“飛煙，雷家根基深厚，即使不做黑，還是可以轉做一些正行生意的……”
“不過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所以，他現在過的每一天都很忙碌，很辛苦，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她秀氣的小臉有些黯淡
“而靜影，他為我拋棄了自己拿命拚來的一切，甚至要詐死來躲避組織的追殺，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她仰望著無盡的蒼穹，深深的歎息著……
“他們兩個都為我付出了這麽多，我一旦做出選擇，就勢必要傷害到另一個，這是我不願看到的……”
“可是，你必須做出選擇……”我看著她，斬釘截鐵的說
“飛煙，他們兩個人都在等你，可是等待也是有期限的，這樣下去隻會讓三個人一起痛苦。為了你，他們容忍著彼此的存在，但對他們來說，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也很危險……”
我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不得不為可能發生的悲劇而擔憂，
聽了我的話，她淡淡一笑“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他們不會再真正的傷害彼此了……”
我有些驚訝“你知道？”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其實，那天，我知道他們在做什麽，我是故意挑那個時間下樓的……”
我啞然失笑“飛煙，你在耍他們……”
她回以淺笑，隨後，正色到“凝夕，你說的對，我的確是應該做出選擇了，再這樣下去，對我們三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我看著她沉靜的麵容閃出那一抹堅定，禁不住在心中暗想，
話雖然這麽說，可是真要作出決定的那一刻，心還是會痛吧，就如同壯士斷腕一般
雖沒那麽的慘烈，但是其中痛楚卻決不會比那少……
畢竟她與這兩個人，都經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他們已經把彼此融入了自己的骨血裏，深刻在自己的記憶中，選擇一個，就意味著要放棄另外一個，可是這談何容易呢？
不過，還好，他們的糾纏雖然難解，卻不是一個死結，也就不會變成一個悲劇……
隻是，不知為什麽，我有些替靜影擔憂，可能是因為飛煙說出的“對不起“那三個字，
愛一個人，又何需抱歉呢？除非……
看著身邊的可人黯然神傷，我有些不忍，一手攬住她的肩膀調笑到“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們兩人都不會受傷，你要不要聽？”
“是什麽？”她的雙眼立刻閃閃發亮，
我邪氣的笑了笑“這樣，一周不是有七天嗎？你一，三，五陪靜影，二，四，六陪雷湛，星期天大家休息，你看怎麽樣？”
她看著我一怔，隨後輕聲笑了起來“他們聽到後，會殺了我，虧你想的出來……”
我也笑了起來，心想，他們才舍不得殺你呢，要殺也是殺出這個餿主意的我。
這時，那些圍著篝火跳舞的藏族男女跑過來，熱情的拉起了坐在一旁的我們，帶著我們融入他們舞群之中……
我不懂他們的舞蹈，用笑容婉拒了，飛煙卻很快就融入了舞群裏……
看著她那輕盈的舞姿，動人的眼眸，聽著她那猶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的笑聲，我深切的體會到，幸福，原來，真的就是這麽簡單的事……
我們在那裏住了一夜，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遠遠的看見靜影的車停在門口，他來了？
飛煙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裏有著一抹堅定，仿佛要做一個很重大的決定，
看來，我的預感是八九不離十了……
可憐的靜影……
剛一進屋……
“凝夕，你看誰來了……”
“若冰？”我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張漂亮而冷漠的臉，
我真的沒有想到，若冰竟然會來，他不是應該陪著宇的嗎？該不會是……
“發生了什麽事？”我立刻緊張的拉住了他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沒事，聽元旭說你在靜影這裏，我就來看看你……”
他千裏迢迢的從荷蘭趕到這裏，就是為了來看我？
這好象有點說不通，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臨走的時候，他對我還帶著深深的敵意，怎麽突然……
“靜影，你陪我去市區買些東西……”飛煙好象看出了我們之間不尋常的氣氛，有意為我們留出空間，
當然，她叫靜影出去，也是因為她有話要對靜影說。
靜影看了我們一眼，說到“好，凝夕，你和若冰坐下慢慢聊……”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靜影和飛煙走了，屋子裏隻剩下我和若冰……
“你好像黑了一點，不過氣色不錯……”若冰看著我的臉，淡淡的說
“是嗎？你不說，我自己都沒有留意到”我勾唇一笑
“若冰，宇還好吧……”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他看著我點了點頭“他很好，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赤宇內的事物都是他在處理，現在的宇，已經完全可以把長老們震懾住了……”
我欣慰的笑了笑“這都是你的功勞，若冰，謝謝你一直陪在宇的身邊，你讓他變得堅強了……”
聞言，若冰的眼眸泛出些許的冷光，“怎麽？你覺得他以前很軟弱嗎？”
我頓時一滯，剛才還好好的，為什麽一說到這個話題，若冰就馬上變臉呢？
是因為他太愛宇，所以不喜歡別人說他軟弱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解釋到，我一直以為，同伴之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我的意思他會懂，可是……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也沒再說什麽，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麽，我到底應該怎麽說，才不會引起他的反感……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唉，我和若冰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的生疏，連說句話都要考慮再三，小心翼翼的……
過了半晌，若冰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可說出的話卻讓我有些錯愕
“凝夕，如果可以的話，你就永遠呆在這裏吧，再也不要回去了……”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說，若冰，你真的那麽討厭我嗎？
“若冰，你千裏迢迢的從荷蘭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對我說這個？”我的眼神已經有些冷意，如果真是這樣，單若冰，你未免有點欺人太甚了……
他用那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雙眼，直直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是！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宇的……”
他突然頓住，神色更加冷峻……
我微微皺起了眉毛，空氣中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在流動著，我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立刻伏下身體潛到窗邊，微微撩起窗簾向外一看……
果然，這座房子已經被人重重包圍了，
看到這樣的情景，我禁不住默歎一聲，沒想到，我的假期這麽快就結束了……
“你猜外麵是誰的人馬？”我低聲詢問身邊的人
他凝視窗外片刻，斷然道“旋司夜，這種暗襲的手法我們從他那裏學過……”
我微微一笑“沒錯……”
是他的人，那就簡單很多了……
“你打算怎麽做，我們都知道，這種包圍圈是無法突圍的……”
“那就不要突圍了，做好一切準備，迎接他們……”
過了半晌，外麵的人悄無聲息的潛入屋子……
可剛一進入……
“煤氣，快撤出去……”一個人震驚的大叫一聲
可是已經晚了，就在那一刻，一顆子彈劃入密閉的室內，與空氣摩擦出的火花引爆了一屋子的煤氣……
轟！一聲巨響，大地為之顫抖，咆哮的火焰衝破門窗，屋子刹時燃起一片翻騰的火海，屋子裏的人一個都沒有衝出來，全部葬身於熊熊的烈焰之中……
我和若冰站在屋子的後麵，看著那普天的火光，慘紅的暗淡，一陣陣熱浪襲來，燒灼著我們的眼睛……
“走吧……”若冰淡漠的說，
“恩……”我點了點頭，跟若冰上了車，
離開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看已經燃燒的分崩離析的屋子，衝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
抱歉，飛煙，我燒了你的家，那曾經承載了你無數快樂的地方……
我不得不這麽做，那裏已經不安全了，這場大火是對你和靜影的一個預警，遠遠的離開吧，再也不要回到這裏。
飛煙，無論你最後選擇是什麽，我都會真誠的祝福你，祝福你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海闊天空……
也許，我們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
你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而我還要在人生的道路上孤獨的徘徊，尋找著屬於我的方向……
我和若冰開車行駛在茫茫的草原上，我的心情和草原一樣荒蕪……
他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我看了看正在開車的若冰，漂亮的側臉，仍是那慣有的冷漠表情，仿若冰山的一角，
凜冽的寒風灌進車內，我隻是覺得冷，刺骨的冷……
“若冰，你這次，到底是來做什麽的……“我問的直截了當
正在專心致誌開車的人，聽到我的話，微微皺起眉毛，僅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我一眼，
“你在懷疑我？”
“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他剛到，那些人就跟著出現，這不得不讓我聯想到一些什麽……
他的眉峰蹙的更緊，
“凝夕，你……”
話未說完，突然臉色發白，凝目看著車後鏡，
我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幾輛越野車呈半圓形的陣勢，出現在我們的後麵……緊緊相隨
“怎麽這麽快？”若冰有些驚訝，立刻加快了速度
“不是同一幫人……”我說到
“你怎麽知道？”
“你回頭看看就知道了……”
若冰立刻回頭，臉色變得比之前更難看，傳越……
“凝夕，怎麽辦？”
我苦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怎麽辦，前麵是一馬平川，沒有任何可以做掩護的地方，難道真的就這樣束手就擒？
子彈像雨點一樣呼嘯而過，車身很快千創百孔……
“凝夕，小心！”若冰一下護住我
一顆子彈從我的臉側劃了過去，火辣辣的疼……
“若冰，掉轉車頭……”我喊到
“怎麽了？”
“前麵沒路……”這個地方我前幾天來過，再往前就是一個陡峭的山坡……
這是一個視覺死角，平地上根本看不出來，
“來不及了……”若冰的聲音裏有著難掩的絕望，
我回頭一看，的確來不及了，後麵的車已經形成了包圍的趨勢，除了向前，我們根本無路可走……
“凝夕……一會抱住我”若冰喊到
“什麽？”我驚愕，他該不會是想……
事實證明，我預料的沒錯，若冰從山坡上直衝而下，車子在空中騰空躍起……
“跳！”若冰一把攬過我的肩，用他的身體護住我，我們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你怎麽樣？”我從若冰的胸前抬起頭，有他這個肉墊的保護，我沒受什麽傷，可他的臉色卻慘白的嚇人……
他搖了搖頭“沒事！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
“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去那裏躲一下……”我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若冰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你傷在那裏？”我關切的問到，
“我沒事，快走！”他冷斥一聲
我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廢棄的寺廟，守牧人有時會在這裏躲避暴風雪，現在，卻變成了我們的避難所，盡管它沒有任何的防禦能力……
“你怎麽知道這裏？”
“以前和飛煙來過……你怎麽樣？”我扶他坐在冰冷的石地上，
“還好……”若冰輕輕的舒了口氣，臉色似乎好了一些，可是，我卻看到了他額角的冷汗，
他似乎很累，頭靠著身後的石牆，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我歎了口氣，坐在了他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
“凝夕，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靈的存在嗎？”
我抬起頭，看著身邊的人“為什麽這麽問？”
“隻是覺得奇怪，為什麽每個地方，都會存在著這種承載著信仰的地方，東方是寺廟，西方則是教堂”
“信仰是一種精神力量，肉體上陷於苦難的人，就會希冀精神上的某種解脫，這也許就是人性上的脆弱，畢竟，人不能毫無理由的活著，人類還沒有強大到如此的地步……”
“凝夕，你有信仰嗎？”若冰轉過臉來看著我
聞言，我淡淡一笑“信仰，那是善良而又堅忍的人，從注定無望的幻象裏尋求的生命養分，像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談什麽信仰？支持我活下去的也不是信仰，而是一個承諾……”
他看著我，略動唇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凝夕，聽過聖經裏有關伊甸園的故事嗎？”
我不解的看著他，實在不明白，他眼中的嘲弄因何而來，
“亞當和夏娃，因為聽信了化身為蛇的魔鬼的話，偷吃了聖果，才被趕出伊甸園……世人都憎恨惡魔，因為是他的誘惑使人墮入痛苦，可是人們卻忘記了一件事，惡魔，雖然誘惑了人，卻沒有欺騙人，騙人的是上帝，那聖果不是毒藥，而是智慧之果……”
我把眉毛擰在了一起，“若冰，你到底想說什麽？”
直覺他不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這種氣氛之中，和我討論人類起源問題，他到底在暗示什麽？
“凝夕，當年，害你的人，不是旋司夜……是程真”
“你說什麽？”我愕然，
“害你的人不是旋司夜，是程真……”他緩慢的，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的重複了一遍，讓我連自欺的機會都沒有……
我的腦海裏頓時一片荒蕪，眼神空洞的看著眼前那張漂亮精致，卻漠然至極的麵孔，
害我的人是程真，不是旋司夜？我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傑森承諾讓程真離開往生島，條件就是讓他出賣你，可是程真應該是沒有想到，傑森那個畜牲，竟然把他扔給了野獸……”
“……”
“你是怎麽知道的？”我的聲音竟然是如常的平靜
“程真一直有記日記的習慣，我們離開那裏的時候，我發現了他的日記。他寫了滿滿一本的對不起，他說，不想那麽做，可是，往生島實在太可怕了，他受不了了……”
“……”
“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依然平靜
他看了看我，“那時不說，是怕你受不了……旋司夜已經死了，告訴你真相又能如何？”
我無力的笑了笑，“那現在為什麽又說出來？”我的聲音裏已經透出了淒涼，我已經無法再用平靜來偽裝心傷……
若冰，你以為，我現在就受的了嗎？我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撕裂一般的疼……
難過從喉嚨不見光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湧上來，
我想說些什麽，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我想大聲的撕喊，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響，
若冰，到底是什麽可以讓你如此的冷漠？
你可知道，你的隱瞞讓我白白痛苦了四年……
多少次午夜夢回，我因此而痛徹心扉，徹夜不眠，隻為承受那水生火熱般的煎熬……
若冰，你讓我的痛苦變得像一場笑話……
我倒寧願你瞞我一輩子，起碼不會讓我知道，人性原來真的是如此的醜陋，
我所堅信的不過是場謊言，而我最憎恨的人才是這場鬧劇裏最大的受害者，
這是個笑話，絕對是個笑話，而締造了這個笑話的人卻連嘲笑它的資格都沒有……
他凝目望過來，一貫冷凝的眼眸裏有一種名為痛楚的東西一閃而過，
我愕然一驚，實在看不懂他眼裏的痛……
“我知道，旋司夜再次出現的時候，就應該告訴你真相，可是，我猶豫了……”
“為什麽？”如果他肯早點告訴我，或許……
我為自己的想法而吃驚，我到底在希冀著什麽？
其實，知道真相又如何？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又豈止是“仇恨”這兩個字……
若冰自嘲的笑了笑“因為，我討厭他，在往生島的時候就討厭他，看到你把匕首刺進他胸膛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有如此的舒暢過……”
隻為了這個理由？我從來不知道，一貫冷眼世事的單若冰，也有如此不可理喻的時候，
我看著他，冷然道“單若冰，你很自私……“你現在告訴我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麵對我的指責，那雙涼薄如冰的眼眸裏卻沒有半分悔意，平靜如故的與我的視線交織
“隨你怎麽想……“他輕咳一聲
“凝夕，程真一直是你和他之間的死結，現在你已經知道了真相，你們或許……”
“或許什麽？”我出聲打斷了他，斷然道“或許可以在一起嗎？若冰，我們都不是喜歡自欺欺人的人，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紛紜世事又豈能僅憑我說一句放下，道一聲寬恕，就可從此作罷呢？
太多即定的事實，逼得我們不得不針鋒相對，劍拔弩張，永遠都別希望我們之間可以譜寫出完美無暇的歌舞升平，即使有，那也不過是場華麗的夢，待夢醒後，觸手的現實依然冰冷……
這個夢我做不起，他也做不起……
“若冰，你為什麽總把我推向他，你……就這麽希望我離開宇？”
“我的確希望你離開宇，但是凝夕，他們不是我引來的……”若冰又咳了一聲
我皺眉，“若冰，你確定自己沒事？”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隨後問到“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嗎？”
我點點頭“我相信，如果你是故意把他們引來，剛才就不會抱著我跳車，直接把我交出去就行了，沒有人會知道……若冰，為什麽那時候要護著我？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聞言，他略一怔楞，隨後無奈的笑了笑“我怎麽會討厭你，凝夕，你知道嗎？你一直我們大家的夢想……”
夢想？什麽意思？
我不明白……
“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更出色的人，你的桀驁，你的冷漠，你的智慧，你的美麗，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毫不猶豫的吸引著周圍的目光，你總是那麽的耀眼，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追隨，在往生島的時候就是如此……”
“我自己並不覺得，在島上，我一直很寂寞……”他的話讓我有些茫然無措
“嗬嗬……”他輕笑幾聲“那是因為，除了一個人，別人根本就無法接近你，也不敢接近你……”
我心裏一緊“你的意思是說……”
“旋司夜，他對你的獨占欲，已經到了讓人發指的地步，沒有人敢妄動一步，連靠近都不可能……後來發生的事，其實大家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隻是沒有人想到，他竟然會做的那麽過分……”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當年的事，說不介意……那是騙人的。
那一直是我心裏的一抹痛……
過程如何早已忘卻，可心中的這抹銳痛卻是日久彌新，原因無他，隻因為做這件事情的人是他旋司夜……
“他是在向世人宣告對我的所有權，他這個人就是如此，一旦決定要的東西，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讓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他對你是蓄謀以久，所以當然是勝券在握，勢在必得……”
“你知道？”我有些驚訝他的了解
“我經常看到，你們在海邊的沙灘上促膝長談，你依偎在他懷裏沉沉的睡去，他在你睡熟後……吻你……”
“若冰，你……”
“驚訝嗎？，我知道的還不隻這些……你喜歡一個人在海邊欣賞落日，喜歡將黑色的發帶橫束額前，喜歡迎風獨立讓海風揚起你的黑發，喜歡在月朗之夜躺在岩石上數星星……”
說到這裏他看著我，露出一個笑容，竟是少有的溫暖“你不喜歡吃魚，因為……你不會吐刺”
我笑了“若冰，你好厲害，這個連宇都不知道……”
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若冰，我一直以為他這個人對任何事都很淡漠，淡漠到有時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可是，他竟然這麽留意我的一舉一動……
“是嗎？其實，隻要是真心去關心一個人，要知道這一點並不難……”
“若冰，從沒有聽你說過這些……”
“是啊，以前我從沒說過，因為我覺得有些事情放在心裏就好了，不一定要說出來……可是，今天如果不說，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了……”他突然咳得厲害，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可是，嫣紅的血還是沿著指縫流了出來……
“若冰！”我驚愕了，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肋部
“笨蛋，你怎麽不早點說，你的肋骨已經插進肺裏了”我厲聲喊道
怪不得他的臉色那麽差，肺部被生生的刺穿，連呼吸都會痛苦萬分，他竟然還能說這麽多的話？他是怎麽熬到現在的？
“是跳車的時候被我壓傷的？”
他難過的搖了搖頭，調笑道“凝夕，你好吵，小聲點，我可不想被你魔音穿耳，當心把野狼招來……”
若冰難得開玩笑，可我現在卻那麽好的心情回應
“我送你去醫院！”我作勢要扶起他
“不行！你現在不能出去……“他一把揮開了我的手
“你是要我打暈你，再把你扛出去，是不是？”我惡狠狠的說
如果他再不聽話，我真的會這麽做……
他無奈的笑了笑“嗬嗬，你還真是霸道，不過，你連發狠的時候都是那麽的吸引人……”
“夠了，若冰，別再說了，你感覺不到疼嗎？我們去醫院，你不能再拖了……”
“不，凝夕，你聽我說，離開吧，別再讓任何東西成為你生命的枷鎖，你是蒼龍，本就應該展翅飛翔在青天白雲之上……”
然後，我看到他的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紛紛滴落在土灰色的地麵上，形同溪澗，觸目驚心……
“若冰！”我扶住了他向一旁倒去的身體，若冰已經疼的有些神誌不清了……
就在此時，外麵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混蛋！我在心裏暗罵一聲，真是陰魂不散……
不過，還是希望來的人是旋司夜，是他，我和若冰起碼有一線生機，要是碰上另一個……
我不敢想了……
可是，這次上天沒有聽到我的祈禱，偏偏事與願違……
“真沒想到，你竟然會躲到這種地方，凝夕，為了找你，我差點沒把天翻過來……”
看著來人逆光中挺拔的身影，我苦笑了一下，今天，真是倒黴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