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星期天早上,小翎婉拒了誌恒打球的邀約,一放下電話卻這樣問千秋。


    「啥?什麽走走?」千秋一時沒搞清楚狀況。


    「不是說好輪流用身體嗎?你最近一直都沒出去,所以看你今天要不要出門散散心啊。」


    「可是,你今天不用陪誌恒親親嗎?人家還沒複原耶。」


    「我已經陪他很多天了,放一天假死不了。下禮拜開始要忙校慶的事,所以隻能今天讓你用。」


    「這樣好咩?要是你的妄想症越來越嚴重怎麽辦?」


    小翎瞪他:「少-嗦!到底要還是不要?一句話!」


    「是是,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就這樣,千秋──或是小翎的妄想──快快樂樂地出門去享受最後的秋日陽光。


    他打算去美術館看個展覽,再去故宮增加文化素養。


    小翎有點受不了:「你怎麽都在看展覽啊?好像老頭子!難得天氣這麽好,為什麽不去野外走走?」


    「那我們去七星山吧?」


    「不幹!」


    出了捷運站,他們沿著酒泉街走向美術館。小翎望著地上的倒影,千秋走路的姿勢跟他就是大大不同,那是他永遠也學不來的輕盈瀟灑,仿佛世上沒有一件事難得倒他。若是把臉遮住,根本不會有人認出此時的陳少翎。


    這樣的千秋,真的隻是他自己捏造出來的嗎?他實在無法相信。但是,所謂的「瘋狂」,原本就是無法以常理測度的,不是嗎?


    既然沒辦法相信千秋,也不能百分之百相信安修平的陰陽眼,他也隻能用自己的身體好好感受一下了。


    「基本上,眼前馬上就有件大麻煩可以好好感受了。」


    「什麽意思?」


    「自己看吧。」千秋轉過頭,小翎立刻認出,那一直跟在他們後麵的兩個人,正是上次在唱片行遇到的古惑仔。路上沒有任何掩蔽,他們卻大大方方現身,顯然已經準備采取行動了。


    小翎還來不及細想,千秋已經拔腿狂奔,兩人立刻追了上來。照理酒泉街應該也是人車眾多,不知何故今天竟是一個人都沒有。


    「你上次叫我往人多的地方跑,結果你自己居然跑到這種地方來自投羅網!」小翎抱怨連連。


    「還不都是你這陣子一直跟我鬧憋扭,才害我忘記啊!」


    「對啦對啦,反正都是我的錯就是了!」


    眼看寬闊的大路就在前方,然而一隻有力的手臂已經扭住了小翎的右手,千秋回頭,左手繞過去戳對方的眼睛,這時另一個人飛快地將一塊濕布捂上了他的口鼻。


    一聞到布上的乙醚氣味,千秋和小翎同時暗叫:「糟了!」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眼前一黑,少秋雙人組先後失去了意識。


    *


    他們差不多是同時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全身疼痛,這才發現千秋被牢牢綁在一張靠背椅上。地點顯然是某棟大樓的建築工地,雖然看不見外麵,根據直覺判斷,高度至少離地六層樓。


    今天是周日,工地裏空無一人,不管是要殺人棄屍,還是圍毆淩虐,這裏都是最好的地點。


    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兩個綁架他們的人上來了,前麵的人提著一個大包包,後麵的則扛著一塊大木板。千秋和小翎都感到一陣疑惑:要木板幹嘛?


    兩人看到他已經醒了,也不理會,把東西放下,開始撿拾四周散落的磚塊。


    「兩位帥哥,我家很窮,付不起贖金的。你們綁架我絕對拿不到錢,一個不小心還得坐牢,很冤-!」


    兩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仍是徑自忙著他們的工作:將磚塊逐個迭起,還不時檢查穩不穩。


    千秋歎了口氣:「好吧,你們不是要贖金,是有人看我不爽要扁我,對吧?這樣好了,人家付你們多少錢來揍我,我加兩倍付給你們,雖說我沒什麽錢,不過我可以去募捐。怎麽樣,考慮一下吧?我雖然做人不太成功,至少跟你們無冤無仇,不嫌棄的話可以做個朋友,你們說是不是?」


    這時兩人把木板橫放在迭好的磚塊上麵,做成一張桌子。其中一個家夥長了個福氣的獅子鼻,也就是動手抓住千秋的那個人,打開他提上來的包包,取出一塊黃色尼龍布鋪在木板上,就成了桌巾。


    「兩位大哥,要野餐嗎?這裏氣氛不太好-,我們換個地方好不好?」然而看到兩人陸續取出的東西,就連千秋也目瞪口呆。


    一對燭台、一個香爐、還有一個銅鈴,一柄木劍,一個瓷酒杯。獅子鼻把這些東西一一擺好,點燃了蠟燭和香爐。現場立刻彌漫著檀香的味道,跟原本的水泥氣味混合,實在很難形容。


    「千秋,他們該不會是要??」小翎覺得事情大大不妙。


    千秋簡單地證實了他的猜測:「驅鬼。」


    接著,另一個尖下巴的家夥取出一件寬大的道衣,披在獅子鼻身上,罩住原先的套頭衫和牛仔褲,再為他戴上道冠。原來這兩個相貌凶惡的「古惑仔」,真正的身份是道士。看他們年紀也大不了小翎幾歲,這一打扮卻顯得世故許多。


    小翎倒抽一口冷氣,千秋卻還是嘻皮笑臉:「兩位大哥,今天開壇是要拜誰啊?該不會要拿活人祭神吧?」


    獅子鼻道士大步走到他麵前,舉起桃木劍指著千秋,厲喝:「厲鬼葉千秋聽著!」


    「大哥,您找錯人了,我叫……」


    「現在這個人叫做陳少翎。」


    「知道幹嘛還亂叫?」


    「不要裝傻了!我知道你是葉千秋,死於去年八月二十一日,陰魂不散,附在陳少翎身上吸他的陽氣,然後每晚跑去找趙佳沅報仇,你罪大惡極,天理不容!」


    又是趙佳沅幹的好事……千秋感到深深地脫力。


    然而小翎卻精神一振:既然連趙佳沅都找人來驅鬼了,那不就表示千秋是真的存在嗎?


    太好了!這不是妄想!這是真的!


    證實自己被鬼附身還能這麽高興的,天底下八成也隻有他陳少翎一個人了。


    「大哥,你看我這麽容光煥發,像是鬼附在人身上嗎?」


    「趙佳沅一眼就認出你了,他天天被你搞得雞犬不寧,一看到這個宿主,馬上就知道你附在他身上!」


    「哎喲,一眼就認出?這麽厲害他幹嘛不自己來當道士?」


    然而小翎卻有些不安:「喂,千秋,你該不會真的每晚趁我睡著的時候跑去鬧趙佳沅吧?」


    千秋覺得自己真是有幾條命都不夠氣死:「噯噯噯,我老娘說我每晚回去找她,趙佳沅也說我每晚騷擾他;啊現在是怎樣,我葉千秋改名叫葉七力哦?」


    「葉千力比較好聽……」小翎居然還有心情胡思亂想。


    「很冷-!」


    「葉千秋!」獅子鼻大喝一聲:「人死不能複生,冤冤相報何時了,趁早聽我勸,趕快覺悟,早早升天投胎,不要留在世間纏人作祟,還傷害無辜。要是不聽勸,我就施展法力,召集神將把你拘入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受罰!」


    千秋十分敬佩:「道士真是了不起,可以一口氣念這麽多台詞,都不用換氣耶!」


    「葉千秋先生,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萬一他們真的把你抓走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啊,可是我又很想看看神將長什麽樣子……」


    獅子鼻再把劍往千秋麵前一指,大喝:「葉千秋!速速離開!」


    「我被綁著怎麽離開?而且大哥你這樣感覺很像sm耶。」


    獅子鼻哼了一聲:「不知悔改。那我就施法了!倒酒!」


    尖下巴助手從背包中拿出一個玻璃瓶,一看到那瓶子,獅子鼻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千秋的嘴也歪了。


    「這什麽?」


    「酒精。」


    「我不是叫你帶米酒?」


    「米酒太貴了,酒精比較便宜。」


    「靠北哦!怎麽可以用酒精?」


    「沒差啦,」尖下巴說:「而且這是藥用酒精,又不會喝死人。」


    「又不是我要喝,這要祭神-!」


    「神更不會死啊。」


    這個好像不是重點……千秋和小翎同時心想。


    獅子鼻沒辦法,隻好點香倒酒,開始喃喃念誦咒語,一麵配合特殊的手勢和步法,在屋內繞行。千秋以前聽過那好像叫做「捏訣」和「步罡」,這是第一次離這麽近觀看,倒也覺得挺有趣。最有趣的是,施法的對象正是他自己。


    幸好,除了木劍k在身上會有點痛外,他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念咒完畢,獅子鼻將符水灑在小翎頭上,照理這時被附身的人會開始大力掙紮,痛苦哀嚎,但千秋隻是睜著大眼,天真無邪地說:「大哥,會冷。」


    兩位大法師這下可困擾了,尖下巴把獅子鼻拉到一邊去商量,討論到底哪一個環節出了錯。剛開始聲音很小,但是獅子鼻可能被挑出不少錯誤,臉上掛不住,音量漸漸地加大,全給千秋聽見了。


    「沒有啦,這邊本來就要這樣!」


    「你是不是應該再加那個○○真咒?」


    「應該不用吧?」


    「可是你前麵的咒語都沒用,可能要再加那個才夠強。」


    獅子鼻氣急敗壞:「那個咒我就沒學過啊!」


    千秋插嘴:「啊你不會上網查哦?」


    兩人同時回頭瞪他一眼,又開始繼續討論。


    「還是打電話回去問師父?」


    「豬頭啦!要是給師父知道我們兩個自己偷偷接生意,不被罵死才怪!」


    最後他們達成共識:同樣的儀式再來一遍。


    獅子鼻又辛辛苦苦地重新念咒,捏訣,走罡,結果千秋仍是不動如山,隻是被灑了一頭一臉的水,顯得心情不太好。


    「不是我龜毛,你們兩個也太不專業了吧?現在光收個驚就要多少錢?你們居然混成這樣,連咒語都不會念?到底是哪個神壇出來的啊?我一定要去消基會告你們!」


    獅子鼻衝口而出:「我們隻是徒弟啊!」


    「這就更過分了,驅鬼這麽大的事,怎麽可以隻叫徒弟出來?今天要是貞子附在陳少翎身上,你們敢這樣搞嗎?擺明看不起我嘛!這是歧視!我拒絕接受這種差別待遇!」


    「葉千秋,我求求你惦惦好不好?」小翎快瘋了。


    兩個半調子道士被他氣得七竅生煙,尖下巴對同伴說:「用那個!」


    「好!」獅子鼻從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符紙,顯然這張是他師父畫好的,效力跟他自己的塗鴉大大不同。更重要的是,照他們兩個「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神情來看,這張符八成是冒著生命危險偷來的。


    看見獅子鼻拿著符朝他走來,千秋高聲說:「等一下!」


    獅子鼻麵露得色,終於踩到這惡鬼的痛腳了。「你到底要不要自己走?不然我就用符治你!」


    「喂,你確定那是驅鬼符嗎?可不要拿個安胎符貼我頭上哦!男子漢大丈夫,我可受不了這種侮辱。」


    「千秋啊,麻煩大了你還胡說八道!」小翎擔心得不得了。


    「別緊張,別─緊─張──」


    獅子鼻將符用力貼在千秋額上,小翎感到一陣灼熱,倒抽一口冷氣。這時千秋忽然慘叫起來,劇烈地掙紮。


    「千秋!沒事吧?」小翎急著叫他,卻聽不到回音。


    「有效了,有效了!」獅子鼻和尖下巴兩人非常興奮,獅子鼻開始加緊念經和咒語,千秋哀嚎得更加淒厲。忽然狂吼一聲,頓時沒了聲音,頸子軟軟地垂了下來。


    小翎大急:「千秋!千秋!」


    一個小小的聲音傳進他腦裏:「鬼叫什麽?趕快換手啦。」


    「啥?」小翎頓時明白了,呻吟了一聲,緩緩抬起頭來:「這裏是……哪裏?」


    獅子鼻和尖下巴兩人精神大振,靠了過來,獅子鼻將他臉上的符掀起:「你還好吧?」


    「你們是誰啊?」


    「你是陳少翎嗎?」


    「我當然是陳少翎!你們想怎樣?幹嘛綁架我?」


    「不是綁架,是幫你驅鬼,你被鬼附身了。」


    「我?」小翎一臉疑惑:「我有嗎?」


    「你最近幾個月是不是舉止異常?常常做一些瘋瘋癲癲的動作,還從二樓跳下來?」


    「呃,好像有……」基本上這是實話,沒必要否認。


    「那是一個叫葉千秋的鬼附在你身上。你今年是不是在山上發現一具屍體?那個就是葉千秋,他的冤魂就一直跟在你身上,然後趁機去找他以前的仇人報仇,把他鬧得雞犬不寧。不過可以放心了,我們已經把他趕走了。」


    「不要講了,很恐怖。可不可以先把我放開?」


    「哦,好。」


    兩人飛快地為他鬆綁,收拾了東西,高高興興地陪他下樓。小翎仍是裝出好奇的表情,不住問東問西。


    「那麽,就是那個被鬼鬧的人請你們來的嘍?」


    「對啊對啊。」


    「那他怎麽知道鬼在我身上?」


    「好像就是他不曉得去哪裏打聽到,說你最近變得有點怪怪地,講話做事感覺有點像那個鬼;他自己去確認以後,認定鬼是在你身上。」


    「哦。」小翎歪了歪頭:「那現在鬼離開我身上,他是跑去哪裏呢?」


    兩人互望一眼,獅子鼻不太確定地回答:「被神將抓走了。」


    「真的嗎?」小翎天真無邪地問:「他會不會直接跑去你們客戶那裏?」


    「呃……不會吧。」兩人臉上同時掠過一絲不安。


    小翎忽然覺得有必要重新評價趙佳沅這個人。在千秋的敘述中,這小子擅長扮哀兵剝削他的感情,然後再用最惡毒的方法毀滅他,是個可怕的角色。就他自己而言,三番兩次被趙佳沅跟蹤,連個人資料都被套出來,也夠讓他心驚膽顫了。所以他一直以為趙佳沅是個早熟、心機深沉的人,現在卻發現事實似乎不是這樣。


    遇到困難不會向父母師長求助,也不試著求醫,而是去找來兩個還沒出師的小道士亂攪一通,這種作法,該說他是笨蛋嗎?


    不,隻是個小孩子而已。


    轉念一想,他自己有麻煩的時候,又幾時找長輩幫忙過了?還不是跟著個惡鬼橫衝直撞?實在也沒資格說人家。


    原來他自己也是個笨小孩……


    千秋點頭:「不錯不錯,自知之明是很重要的。知道自己笨的人至少笨得有氣質一點。」這時他們已來到大路上,小翎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他一腳踏進車中,回頭向二人說:「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不過還有件事想麻煩你們。」


    「什麽事?」


    小翎嘴角微揚,露出一個陰森的微笑。「幫我告訴趙佳沅:今天的帳我早晚會找他算的,葉千秋隨時候教!」說著便跨上出租車揚長而去。


    從車窗中看到兩人驚愕的眼神,小翎覺得痛快極了。


    千秋十分無奈:「請問你在幹嘛?」


    「給他們一點教訓啊。」


    「就是為了讓趙佳沅以為我已經消失了,我才跟你交換,你這樣不就又沒完沒了了嗎?」


    小翎這才驚覺自己的失誤,但他還是不服輸:「來啊,誰怕誰?隻不過是個死小孩而已!」


    「火氣不要這麽大,會老得快。」


    「去你的!」小翎想到今天的種種波折,當真是心有餘悸。「差一點你就被他們收了耶!」


    「就憑那兩隻三腳貓道士?早著哩。」


    「可是,雖然他們的本事不到家,那些咒語應該還是有效果吧?還有那張符,好像是真的。」


    「沒錯,那些東西的確有點效果。不過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是你自願讓我用身體的。你還說過叫我永遠不要升天,一直跟你在一起。」


    「你是說……」


    「主人自己都開口留客人了,別人當然就沒有權利趕我了,不是嗎?」千秋微微一笑:「所以說,這次是你救了我。多謝了。」


    「哪裏。」小翎覺得非常開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幸好是今天,要是前一陣子,在某人當我是捏造的妄想的時候遇到他們兩個,我就倒大楣了。」


    「……」這下可真無話可說了。


    「我說,經過今天這場鬧劇,在下我總該沉冤得雪了吧?」


    「是,我錯了。您的確是如假包換的葉千秋大俠,不是我的幻想。」小翎鄭重道歉。


    「好說好說。」


    小翎輕聲說:「老實說,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懷疑過你。」


    千秋哈哈兩聲:「是哦是哦!這可真是大新聞了。」


    「是真的。我隻是需要證明而已。」


    千秋怔了一下,隨即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厚,你實在是??……當你叫我吻你的時候,我做不到,這不就是證明了嗎?要是我一個沒有身體的鬼真的有辦法吻你,那才叫有問題吧?」


    小翎心想這話也有道理,卻還是嘴硬:「我哪知道你這麽遜,連個靈異事件都弄不出來?像我們剛剛被綁得像粽子,你也不會把繩子弄開!這樣也算是鬼嗎?簡直比那兩個家夥還不專業!」


    「怎樣?不爽你去投訴我啊。」


    「去哪裏投訴?」


    「我哪知道啊?」


    「白癡!」


    他們照原定計劃去美術館看了畫展,邊逛還是邊拌嘴。回家路上,小翎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話又說回來,學長到底為什麽看不到你?」


    「拜托,別又來了……」千秋呻吟著。


    「我好奇嘛!」


    「好吧。依我的猜想,安修平並不是真正的陰陽眼,他之所以看得見鬼,是因為被附身太久,硬磨出來的,但並不是每次都靈驗。像我有些同學,明明不適合念法律,為了出路硬是擠進法律係,拗了幾年,法條是會背了,考試就是考不過。」


    「好辛苦。」小翎對自己學長和千秋的同學感到無限的同情。


    「沒錯。也就是說,你跟我混久了以後,搞不好會跟他一樣痛苦。」


    小翎心裏一沉:的確,很有可能。


    但他還是嘴硬:「你不是說了,是我自己留你的,所以沒關係嗎?」


    「情況不同。」千秋苦笑:「別人的確是沒辦法趕我走,但是即便這樣,我跟你的波長並不是百分之百符合,對你而言,我永遠都是外來入侵者,沒辦法保證對你不會有什麽壞影響。」


    「當然有啊!我現在變成壞孩子了。」


    「小翎……」千秋搖頭,這小孩居然給他裝傻,他指的不是這意思啊!


    「為什麽我們不是百分之百符合?你用我的身體不是用得很順嗎?」


    「基本上,隻有自己的身體跟靈魂是波長完全符合的。如果萬不幸我跟你完全符合,我根本沒辦法離開你的身體,你也不會感覺到我的存在。」


    「那這樣你不就等於被這個身體困住?」


    「也許吧。」千秋沉默了半晌:「但是,更有可能是被吸收掉了。」


    小翎覺得背上一陣惡寒,他開始想象被別人的身體吸收是什麽感覺。隨即他的思考又回到了正題。


    「總之,要是我將來跟學長一樣,被別的鬼騷擾,你就要負責保護我!」


    千秋苦笑:「是是,公主殿下。」


    「殿個頭……」


    這時千秋停住腳步,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人。


    在黃昏的微光中,蔡誌恒正站在小翎家樓下大門口。小翎跟千秋換手,快步走向他。


    「你怎麽來了?有事嗎?」


    誌恒的表情有些複雜,好象不知該不該開口。


    「你不是說太累不想出門?」


    「哦,對啊。後來我看到美術館有個展覽很想看,就跑出去了。不好意思。」


    「……跟誰去?」看到小翎的表情,他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管你的私事,隻是今天一整天沒看到你,手機也沒開,有點……」


    「我自己一個人去的,手機忘記開了。」其實是被兩隻三腳貓關掉了。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好啊。我們上樓吧。」


    「不用了,就在這裏說。」


    小翎的心開始砰砰作跳。由誌恒的表情和語氣,他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會讓他終身難忘。


    「好吧,你說。」


    誌恒很緊張,但絲毫不曾影響他的決心。「如果我說錯了請你不要見怪,你高一的時候是不是喜歡我?」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小翎仍是覺得心口被敲了一槌。望著誌恒的表情,他知道這回是沒辦法打哈哈混過去的。


    「是。」


    「那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小翎咬牙忍住衝到嘴邊的答案,換了另一句話:「你問這個做什麽?」


    「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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