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


    阮啾啾是被一陣水聲吵醒的。


    她迷惑地揉了揉眼睛,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毫無疑問,這是一間酒店的豪華套房。


    柔軟的白色床單上灑著玫瑰花瓣,一杯紅酒倒扣在床單上,浸染一片紅色,浴室的玻璃是半透明的磨砂材質,能隱約地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


    這是——


    阮啾啾更糊塗了。


    昨晚,她熬夜看完一本槽點滿滿的重生文,沒來得及吐槽倒頭就睡了。誰成想一起來就莫名其妙跑到一個疑似酒店的地方,而且……正在開房中?


    阮啾啾坐起身體,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對勁。身為平胸妹子的一員卻有種胸前沉甸甸的負重感,腳踩著鮮少會穿的細高跟,一雙筆直修長的腿正搭在床邊,卻沒了六歲那年膝蓋上留下的疤痕。


    “……”


    她不可思議地伸出手,怔怔地睜圓眼睛,目光從渙散聚焦。


    手指細長、白皙,柔若無骨,明顯被保養得相當完好。做了漸變色的指甲精致美麗,指腹柔嫩,膚色雪白到能輕易地看到手背上青紫色的纖細的血管。


    家境優渥,十指不沾陽春水,美人,這是阮啾啾的第一印象。


    她沉默片刻,拿起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


    鏡頭裏的女人眼妝濃密得像是黑眼圈,本來就睫毛長還戴上了假睫毛,誇張的歐美式修容,紫色的美瞳,一張姨媽色的大紅唇,老氣的拉麵頭,在如此的糟蹋之下,依稀還能從中窺出她豔麗的五官輪廓。


    隻是,審美醜得令人發指。


    鏡頭中的女人瞪大眼睛,一臉驚恐,過於誇張的美瞳顯得又嚇人又有些搞笑。


    阮啾啾一臉呆滯。


    這——


    不是她的臉啊!!!


    手機咚地一聲掉在地上,從浴室走出來的男人恰好看到這一幕。他的相貌年輕,約莫二十出頭,一張臉稱得上俊美,裹著浴巾也能看到勻稱的身材。


    他望著阮啾啾,唇角扯起的弧度有些嫌棄的冷漠,但眼神卻是熟稔的柔情蜜意。


    “我洗好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阮啾啾愣住了:“開始什麽?你誰啊?”


    對方明顯表露出不耐煩,似笑非笑地走上前。


    “怎麽,等你跟那程雋離婚,拿了錢,就不打算認我了?”


    “不是說好要拿錢跟我結婚的嗎?”


    “你該不會又反悔了吧?”


    他是獵人中的好手,知道每次這麽一刺激麵前的女人,對方就會立即繳械投降,好聲好氣地哄著他,甚至欣喜於他能主動提出結婚。


    隻是,麵前的阮啾啾並沒有如他想象中的伏低做小。


    阮啾啾怔怔地望著麵前的男人,腦海裏一陣漿糊。


    不是吧。


    這不是昨晚看的重生文中的劇情嗎!


    這本書叫《重生訂婚前》,是一本套路的重生爽文。書裏的女主上輩子一直單戀白月光程雋,為了追尋愛情放棄溫柔體貼的竹馬,在訂婚那天偷偷逃跑到白月光所在的城市。


    隻是現實很殘酷,想盡辦法接觸到白月光,卻發現對方空有一張好臉什麽都不會,離過一次婚。還是個性冷淡,對於她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女主夢想破滅,這時才發現竹馬竟然已經躋身電競新秀,身價千萬。望著屏幕上的竹馬擁著愛人一臉幸福,女主心如死灰,在絕望中自我了斷。


    再次醒來之後,女主發現自己居然回到了三年前。


    這時一切都還沒發生。


    女主發誓這輩子一定不作妖,好好抱住竹馬這根粗壯的大腿,過屬於自己的幸福的人生!


    ……


    而阮啾啾,穿成了和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文章中對原主描述不多,隻說她嫌貧愛富,又蠢又毒。和白月光程雋隻是契約結婚沒有感情,離婚之後生活潦倒,下場淒慘,想複婚不成被女主看了好一通笑話。


    至於自己為什麽會穿到書中的世界,阮啾啾忽然想起那本重生文的文案裏寫著幾個明晃晃的大字。


    想吐槽本文者必穿惡毒女配!


    必穿惡毒女配!


    女配!


    呸!


    這簡直是來自作者最大的惡意!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現在的劇情已經發展到和程雋離婚的時候,也正是原主惡毒女配不幸的後半生的開始。


    阮啾啾打了個激靈。


    她不想踏入那條老路,她不能離婚。


    看夠了阮啾啾精彩的表情掙紮,情夫向戎有些不耐了,問:“你打算磨蹭到什麽時候?”


    阮啾啾回過神來,有些緊張地問:“我還沒離對不對?”


    向戎冷眼看著她:“不是說回去就簽字嗎。”


    這麽一說,還沒簽。


    阮啾啾站直了身體,十厘米的細高跟著實難以站穩,她幹脆地扔掉高跟鞋,拿出酒店的拖鞋穿上,一副要出門的架勢。


    向戎唰地沉下臉,攔住阮啾啾:“你要去哪?”


    “我不離婚了,我們就此結束ok?”阮啾啾懶得跟他虛與委蛇,卻被對方驟然抓住手腕。


    向戎的力氣大,她敵不過,被對方擰著甩到床上。


    “怎麽,開始學著鬧脾氣了?”他一手撐在床沿,一手已經揪住了腰帶,語氣嘲諷意味十足,“還是你喜歡別的口味了?”


    他們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向戎卻在那張對於他來說俗不可耐的豔麗的臉上看到了幾分暴風雨前的平靜。


    “喂。”


    “你媽媽沒教過你,不要粗暴的對待女人嗎?”


    話音剛落,躺在床上的女人猛地屈起腿撞到他的致命處,他的臉色立即變了,又黑又青,痛苦地扭成一團,直接捂住要害處跪倒在地上。


    阮啾啾拿起風衣外套和錢包,從錢包裏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扔到他身上。


    “開房錢。你要是覺得不夠,我給你轉支付寶。”


    “你!”


    傍晚的天陰沉著,如墨般凝重,一場冰冷的大雨衝刷著鋼鐵叢林。


    阮啾啾站在酒店門外,偌大的玻璃倒映出自己身上的蕾絲短裙,事業線暴露無遺,引得周圍男士紛紛偷看,她立即把風衣的紐扣盡數係上,領子豎起。


    她順利地從手機裏的快遞地址翻出住處,打了個的士。


    住址距離酒店不遠,阮啾啾坐在後排,心裏想著接下來該怎麽辦。盡管心亂如麻,就像趕著死線的求生,但她還是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突然穿到書中的世界,還不知道哪一天能夠回去,她得為自己做好準備。


    情夫向戎的電話短信一條接著一條的狂轟亂炸,阮啾啾懶得搭理他,拉黑一條龍。


    司機拐了個彎:“到了。”


    的確如文中所寫,程雋並不是像其他文裏的霸道總裁一樣非常有錢。房子在市區,周圍交通便利,卻也算不上是多麽好的地段。


    小區至少有十幾年的年頭,不是新樓盤,好在綠化做得不錯。


    雨還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阮啾啾顧不得疼惜錢,用lv的包頂在頭頂當雨傘,她此刻隻想讓自己這副妖豔的鬼臉不脫妝以免嚇到普通群眾。


    包裏有鑰匙,幸虧不是密碼鎖,否則她真的別想進去了。


    房子不大,約莫不到一百平米,阮啾啾打開燈張望一眼,兩室兩廳布局,一間臥室的門打開著,另一個臥室門緊閉,敞開的臥室裏全是女人的用品,不用猜也能想到兩人是絕對不會睡到一張床上去的。


    阮啾啾翻開衣櫃挑了一件比較正常的襯衫和牛仔褲換上後坐在椅子上,拿著卸妝水卸妝,正當她忙活的時候,門鎖哢噠一聲被轉開。


    一道瘦長的身影走進來,阮啾啾做好心理準備抬起頭,卻愣住了。


    她想,怪不得書裏要強調他空有一張好臉,怪不得會成為徐碧影的白月光,怪不得那樣功利心強的女主都會心心念念不忘,花費幾年的徒勞無功隻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夠回頭看一眼。


    站在門口的男人個頭瘦高,黑色的連帽衫被淋得濕透,麵色被凍得蒼白。手中的塑料文件袋倒是被保護得很好,幹幹淨淨沒能打濕。


    他低垂著眼瞼,自顧自地換上拖鞋。


    黑色的發梢浸著水意,有些淩亂,卻愈發襯得膚色白皙。他長著一雙不常見的睡鳳眼,眼型細長,眼皮微微耷下,看起來溫和無害又睡意朦朧的樣子,仿佛對一切事都漫不經心。


    下顎的線條收得淩厲,唇色淺淡薄削,本應該是鋒利而極有攻擊性的漂亮長相,卻因為那雙眼睛奇妙地中和許多。


    阮啾啾看得有些呆愣,她忽然能理解為什麽程雋對於女主殷切追求無動於衷了。這張臉,還能有女人長得比他更好看嗎?


    “……”


    程雋沒有感受到阮啾啾的腹誹。在阮啾啾的注視中,他走到臥室門口,打開文件袋,把合同放在桌上,從頭至尾沒正眼瞧過她。


    桌上放著兩份離婚協議,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他是不會這麽遲才回來的。


    阮啾啾的目光追隨著程雋,直至他走到廚房。


    “哢噠。”


    廚房的櫃門被打開,程雋動作熟稔地拿出一桶泡麵。他的衣服沒換,頭發潮濕,濕漉漉的黑色連帽衫看著都冷。他背對著阮啾啾站在原地,白色瓷磚、白色冰箱、黑色灶台,一身黑的孤零零的背影融入在黑白的世界中,不帶半分的人間煙火氣。


    望著他的背影,阮啾啾站起身。


    “我不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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