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的死在青蒼城沒有激起一絲波瀾,人命有時輕如柳絮。


    然而鄔桃花求棺撈屍之舉又一次將本來已經在風頭浪尖的鄔氏鏢局推向更高的浪尖。


    到得下午,沈家更傳出,鄔家是以仲倫先生的薦帖向沈家求棺的消息。立時的,整個青蒼一片嘩然,仲倫先生的薦帖,是每一個文人都求之而不得的東西,而鄔家若真想跟王家結親,便是沒有桃花令,沒有鄔氏鏢局,僅憑著這張薦貼,鄔桃花也大可挺直胸膛嫁進王家。


    而如今鄔桃花卻用這張薦貼換了一副棺材,鄔家些舉無異於向整個青蒼召告,鄔桃花不會嫁進王家,鄔王兩家婚事成泡影。


    王夫人在聽到消息時,氣的砸碎了那隻她最喜歡的琉璃盞。


    青蒼但凡有點眼力界的人都看出了,隨著鄔王兩家撕破了臉,鄔氏鏢局的局勢就更加微妙了。因此,本來對桃花令蠢蠢欲動的各江湖人士都暫時觀望了起來。


    誰都想混水摸魚。


    而誰都不想成為被摸的魚。


    鄔氏鏢局,今夜是難得平靜之夜。


    宋七盤腿在旗台的青石板上,抬頭望著那釘在旗杆上的劍,眼神時而深沉,時而猙獰,時而痛苦,誰也不曉得這會兒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旗台下,阮大成抬頭看了看宋七,歎了口七:“哎,這春花怎麽說死就死了呢?”


    他身邊靠坐在石階上的山德搖搖頭:“俺娘以前說了,閻王叫你三更死,決不留你到五更。”


    “嘿。”阮大成咧咧嘴,也是,估計就是閻王定好了,想著轉臉又看著鏢局大堂,兩盞白燈籠掛在門口,大廳上,那楠木棺材端端正正的放著,香案上,黑漆白字的靈位寫著:大俠白海之靈。


    誰能想到望山湖沉舟之人竟是白振山身邊的義仆白海呢?


    今日大小姐求棺撈屍之舉可謂是神來之筆。


    白帝城白海,臨終驚天一劍全忠義之名,青蒼鄔桃花求棺撈屍,一曲英雄心中天地闊的喪鼓則全了江湖義氣。


    青蒼鄔桃花還未入江湖,便已在江湖上畫下了濃抹重彩的一筆。


    堂前,鄔老夫人和白牡丹相對而坐。


    阮大成和幾個守夜的鏢局兄弟咋舌,鄔老夫人可是有好些個年頭未進過鏢局的大堂了。


    而如今,事隔多年之後,老夫人再一次走進鏢局大堂,這是否意味著鏢局總鏢頭之位要易主了?


    “你說,老夫人會同白姨娘談些什麽?”阮大成衝著大堂門口呶了呶嘴。


    “這哪曉得。”山德抓了抓頭。


    “山德,倒酒。”一邊窩在門房邊上醉熏熏的老鬼嘟喃著。


    “來了,來了。”山德顛顛的跑到老鬼身邊,為他斟酒。


    阮大成抓抓頭,抬頭無聊的數著天上的星星。


    大堂內,老夫人抿著南山茶,白牡丹眼觀鼻子鼻觀心。


    “大小姐今日此舉,你怎麽看?”鄔老夫人突然問道。


    “神來之筆,有了白海,白帝城的人隻怕這兩日就要趕到了。”白牡丹輕咳一聲道。


    之前白海身份未明,桃花令雖然是至寶,但正值白帝城危難關頭,白帝城的人也不得不考慮這會不會是一個局,畢竟天上不會無故掉下餡餅來。所以,先前的情況,白帝城不免仍要觀望,而白帝城每觀望一天,對於鄔氏鏢局來說就更危險一分。


    而如今白海身份一明,為了給白振山續命,也為著白海這份忠義,白帝城的人都必然會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來到青蒼城。而這對於鄔氏鏢局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雖說這一舉並不一定能讓鄔氏鏢局脫離危局,但總有那麽一線希望了。


    “那你有什麽打算?”鄔老夫人又問,此事一過,桃花兒必然入主鏢局,鄔老夫人自然要知道白牡丹的打算。


    “我想留下,再送大小姐一程。”白牡丹卻一臉平靜的道。


    “若是最後仍被桃花兒掃地出門了呢?”鄔老夫人兩眼如刀似的看著白牡丹。


    “從未進門,又何來出門。”白牡丹突然笑了說。


    “好,好一個從未進門,又何來出門!”鄔老夫人點頭,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白牡丹:“這十年,你覺得值嗎?”


    “值,若無老夫人,白牡丹如今的墳頭隻怕已是荒草淒淒了。”白牡丹站起身來,衝著鄔老夫人鞠躬。


    在外人看來,十年前,她是千裏送館,並為鄔家撐起家業,護住孤苦無依的祖孫倆,而實則,十年前,她心神崩潰,若不是憑著對鄔先生的一點報恩之心,若不是鄔老夫人收留,隻怕她當時已投了望山湖。


    而這十年鏢路更讓她看到了一方從未有過的天地,於她來說是脫胎換骨的十年。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記住,鄔家永遠是你的家。”鄔老夫人深深的看了白牡丹一樣,轉身拄著拐杖離去,遠遠的還有一歎,白牡丹也實是不易啊。


    “是。”白牡丹站著未動,隻含笑看著離去馱身的身影,正因為是家人,有些東西便值得拿命來守候。


    下一刻,白牡丹盤腿,閉目,周身氣勁鼓蕩,衣袂無風飛揚。


    ……


    一間小屋,屋裏一床,一桌,一椅,一箱。


    “桃花兒,老祖母在問你一聲,你真的決定了嗎?”鄔老夫人一臉嚴肅的看著鄔桃花:“若是想反悔,現在還來得及,大不了把這鄔氏鏢局陪給王家。”


    “老祖母,桃花兒若真這麽做,她便不配姓鄔,不配做十八娘的孫女兒。”鄔桃花挑著眉看著自家老祖母,一臉沒正經的笑嘻嘻,好象在取笑自家老祖母。


    “沈老頭跟你說的吧。”鄔老夫人眯著眼笑,臉上有些自得,得孫女兒看重,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讓人滿足的嗎?


    “桃花兒,打開那箱子吧。”鄔老夫人指著麵前的箱子衝道。


    這箱子鄔桃花知道,前世,老祖母病逝後,這箱子交給她,裏麵有一把傘還有一些父母的遺物,前世鄔桃花把這箱子寄存在尼庵裏,托給了靜安師太。


    鄔桃花打開箱子。


    “把那把傘給我。”鄔老夫人衝著鄔桃花道。


    傘很精致,鄔桃花把傘遞給了老祖母。隻看老祖母手一抖,那傘就突然飄向了空中。


    然後鄔桃花就感到起風了,還有一絲微雨,鼻間聞到的是淡淡的花香,而夾雜在這些中間的是一道電光,眩目至極。


    然後那傘又落入老祖母的手裏,卻是一分為二,一邊傘還是傘,另一邊傘骨中間卻抽出一把劍,七尺長度,劍寬如柳葉。


    “桃花兒,記住,傘名溫柔,劍名時光。溫柔鄉是英雄塚,時光最易消磨人。”


    ”宋七,你幹什麽,放下桃花令。“就在這時,前院傳來白牡丹的怒喝。


    風雲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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