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往漢江路過,不知道這個時間點還有誰會在那裏放煙花,炸得整片夜空都璀璨亮麗得不得了。


    車子剛好停在了紅燈口,一側眼,就能看見旁邊人雙手合十交疊放在胸前,閉上了眼睛,正對著窗外的漫天煙花,嘴裏不知道在喃喃些什麽。


    許願嗎?


    在對著煙花許願嗎?


    明明一直叫囂強調著自己是成年人的事實,卻還是會相信這種虛無縹緲事情。


    對著煙花許願不是比對著流星許願更不靠譜嗎?


    可能意識到了自己正在看他,可能也察覺到了打量的眼神裏包含了點取笑的意味,小孩不自覺地紅了耳朵。


    還說自己是成年人呢。


    “姐姐平時住在學校宿舍嗎?”


    枕溪覺得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她有跟對方明確表達或者強調過自己是姐姐或者長輩這個事情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姐姐這個名詞就變成了一個固定的稱呼。


    雖然上輩子和這輩子的年紀加起來讓人稱呼姐姐也實在很不要臉。


    “沒有。”


    “在外麵租房子嗎?”


    “是的。”


    “可以到你的住處去嗎?”


    枕溪就這樣看著他,麵前人扯了扯袖子上的紐扣。


    “就是想去看看你平時生活的地方……我在這裏訂酒店的話,粉絲會知道的。”


    分明都訂了機票飛來了這裏,晚上不在酒店入住的話,粉絲才會覺得不安吧。


    “可以嗎?”


    眼神清澈的人就這樣看著她,又問了一遍,“姐姐,可以嗎?”


    “為什麽要叫姐姐呢?”


    “不是不喜歡稱呼前輩嗎?”


    “枕溪的名字會讓你覺得難以啟齒嗎?”


    “太生疏了不是嗎?”


    “其實丹丹也可以的。”


    小孩皺起了眉,不高興地說:“這樣叫的人,實在太多了。”


    中國時間還未正式成年小孩的腦回路,真是搞不懂。


    ……


    還是帶他去了租在學校附近的房子,不肯去住酒店的話,也實在沒有別的地方可去,總不能真到24小時便利商店坐上一晚。


    枕溪也隻能稍稍慶幸自己還在外麵租了個房子,否則遇到這樣的情況,還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


    “會不會太小了?”


    小孩一邊換鞋一邊打量著房間的布局,“也太冷清了,完全不像平時生活的地方。”


    這話倒是沒錯,平時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回來一趟。


    枕溪把窗戶打開通風,小孩就四處走了看。其實房間實在小,比雲岫當初給她準備的那個房間還要再小一些,走不了幾步,就會撞到。


    “馬上就12點了,生日……”


    枕溪轉身,就和身後人撞上。


    她捂著腦袋往後倒,手臂就被人拉住。


    隻看拉住她的這隻胳膊的話,實在和未成年人,和小孩沾不上邊。


    “你平時真的住在這裏嗎?”


    “怎麽……”


    “冰箱是空的,裏麵連瓶水都沒有,水池裏一點水跡沒有,你平時真的住在這裏嗎?”


    “是住在這,住得少而已。”


    “那你平時住哪?如果沒有住在學校的話。”小孩鬆開拉住她的手,雙臂背到了身後,微微附身彎腰。


    “所以為什麽要騙我呢?如果是因為有男朋友而……”


    “沒有這種事。”


    枕溪否認地異常迅速。


    “不是平時在跟男朋友同居,所以臨時找了個地方哄我嗎?”


    “可我為什麽要哄你呢?”


    “不知道。”


    小孩垂下了眼,伸手去拿丟在沙發上的背包,“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的話,實在對不起,我……”


    “說了沒有那樣的事。”


    枕溪歎氣,“先過生日吧,過完生日再說。”


    “先說了再過生日。”


    真的,如果不是因為語氣天真純情,又長了張人畜無害的可愛臉蛋。就這種,就這種固執到強硬的話從他嘴裏說出,是絕對要挨打的。


    “cl知道嗎?”


    以這個作為開頭,看著分針走動,以最快最簡潔的速度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全說了出來。


    “所以現在要重頭開始嗎?”


    “是的。”


    “很辛苦吧。”


    “還好。”


    “會一直給你加油的。”


    “謝……”


    話沒說完,這人已經從包裏掏出了他的ipad,並迅速找出了那個已經用過一次的愚蠢平麵蛋糕,蠟燭點上,小孩緊閉雙眼雙手合十。


    “可以開始了。”


    所以剛才談話的重點是什麽?隻是為了從對方嘴裏聽到一句加油?還是說,隻要沒有出現什麽同居男友,其他都不重要?


    枕溪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對著一個平麵蛋糕唱生日歌。


    蠢到不忍直視,完全沒法想象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好了。”


    許完願的人不知通過什麽方式弄熄了那幾根同樣愚蠢可笑的蠟燭。


    “果子藜同學,生日快樂啊。”


    “禮物呢?”


    “嗯?”


    “姐姐說好的成年禮物呢?”


    “不是……”


    “那不是生日禮物嗎?”


    “所以你想要什麽呢?”


    “韓國人的成年禮要送什麽呢?”


    這人就這樣蹲在她麵前仰著頭看她,


    又不是跟媒體記者打太極八卦,隻是說一件簡單的事而已,為什麽要這樣推拉?


    “可你不是韓國人啊。”


    “姐姐的成年禮我也送了不是嗎?香水和玫瑰。”


    “可我現在沒法買到這兩樣東西。”


    “不要緊的,不是還有一樣嗎?”


    還是沒繞過去。


    這種表麵上越是天真善良的孩子,心裏的鬼主意往往也少不了。


    認命的歎了口氣,孩子是她從機場帶回來的,一路帶到這裏的,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枕溪撩開了他額前的劉海,在生日快樂的祝福聲中,輕輕把唇落到了對方的眉心。


    這人一瞬間眼睛變得亮亮晶晶,像是生日禮物收到屬意已久玩具的小孩,就是高興,單純地,不含其它雜質的高興。


    真的是剛成年的孩子,沒有其他摻雜了複雜人欲的情緒,能簡單的因為一個吻就收獲到純粹的開心。


    枕溪順手就摸了摸他的頭,這人站著的時候比她要高出一個頭,像這樣溫順蹲在她麵前讓她摸頭,基本不可能。


    膝蓋一沉,小孩把腦袋搭在了她的腿上,棱角分明的下顎還硌得她有些疼。


    枕溪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12點了。”


    “成年好像就會有很多好處。”


    小孩倚在她膝蓋上歪頭看她,“很多被成年這個門檻約束的事情好像都可以做了。”


    “例如。”


    “喝酒。”


    枕溪笑出聲來,“迫不及待的想成年就是為了喝酒嗎?可是你去到別的國家,這個年紀還是不可以。”


    這人好像完全沒聽進去她在說什麽,自顧自地說著:“這個年紀戀愛的話應該不是早戀了吧?”


    “所以想要戀愛嗎?跟漂亮的女孩子交……”


    恍惚中接了句嘴的枕溪立馬就開始後悔。


    為什麽要接這個茬呢?


    “哥哥們寫了很多關於戀愛的歌,因為沒有這方麵的經曆,詮釋不了其中的意思總會被笑。大人們都說,我們小藜可以戀愛了,我們小藜什麽時候交往女朋友?上學的時候也有女孩子給寫信,工作了之後也有女孩子通過各種方式聯係,哥哥們之前也總開玩笑問我會跟什麽樣的女孩子交往,但我好像太慎重了一點。”


    手指被拉住兩根。


    “18歲還沒有和女孩子交往過的話,在男孩子中間好像就會被取笑是嗎?”


    “作為藝人的話,戀愛是該慎重一點才對。”


    要不是這位靠在她的膝上,枕溪是真的想立馬離開。


    這種慌張到沒法正常思考的情況。


    “之前跟姐姐說,希望你把我當做成年人來對待,但這個要求好像太過於簡單了。”


    “可以把我當做正常的成年男人看待嗎?沒有藝人的這一層身份,也不是關係親近的朋友或者弟弟,就隻是已經可以賺很多錢,可以承擔足夠多的責任的成年男人。”


    枕溪沒說話,藏起來的一隻手都快把指甲摳壞了。


    第一次見果子藜,兩年多前吧,在一個綜藝錄製現場。


    小孩說是她的粉絲,當時跟她打招呼都不敢看她,說句話結結巴巴害羞到死,卻還是記得她夜盲的事情,強迫自己鼓起勇氣送她回去。


    那時候她16歲,他也16歲。


    她是如日中天風頭無兩的當紅藝人,他是會被冷落和無視的小透明。


    現在,她18歲,他也18歲。


    她是經濟公司的普通練習生,他已經是紅透全國,福布斯收入榜排行前十的最當紅明星,有了無數的簇擁者和追隨者,萬千少女的偶像,年輕,有錢,前途無量。


    她親眼目睹過青春漂亮女孩子給他遞小紙條,目睹過漂亮又事業有成的女藝人向他拋出橄欖枝。可他每次,都拒絕地特別幹脆,給人生人勿進的感覺。


    這樣的孩子,現在靠在她膝上,拉著她的手,小聲喃喃著他對於戀愛和成年這件事的困惑。


    “生日願望的話,說出來一個也沒關係的吧。”


    ……


    “姐姐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


    “枕溪可以跟我交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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