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溪在後台見到了雲岫。


    不是說被家裏人叫回去了?


    “怎麽樣?”枕溪問他。


    “全家人都過去,以為她會大鬧一場。”


    “但是!”


    “她一直盯著那孩子看,也沒怎麽說話。後來直播開始就讓我們離開。”


    “你就這樣走了?”


    反常即妖知不知道?


    “雲想走我也沒留著的必要。岑染陪著她,有什麽會告訴我。”


    “你們什麽時候開董事會?”枕溪問他。


    “下周。”


    “那祝你好運。”


    枕溪朝這次隨行的工作人員招手,示意離開。


    “枕溪!”


    雲岫叫住她,說:“下周就塵埃落定,什麽都會結束。”


    “是嗎?”


    “以後的事,我能做主。”


    “是嗎?”枕溪還是這句話,“恭喜恭喜!”


    枕溪祝福著從她身邊經過的人,沒怎麽把雲岫的話放在心裏。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將近淩晨三點,她掀開被子倒頭就睡,打算等明天把精神養回來再去關注葉九如那邊的情況。


    臨睡前,她把編輯好的信息發給了杜若秋。


    “紅寶石戒指可真美啊。老實說葉九如的手真沒你的好看,那個戒指要帶在你手上肯定更加漂亮。不過你老公肯定不會給你送紅寶石的戒指。”


    “為什麽?”


    杜若秋居然給她回複了。


    “紅寶石的物語是什麽不知道嗎?”


    “炙熱的愛情。”


    “你老公還愛你嗎?”


    枕溪連發了三條信息,沒收到杜若秋的回複就關了手機睡覺。


    她覺得,今晚會在疲累的狀態中睡一個黑甜的覺。


    正迷糊時,臥室門被人砸得巨響,枕溪從睡夢中驚醒。


    “誰?”


    “姑奶奶!”


    潘姐的聲音。


    枕溪看了眼時鍾,4點多鍾。


    下午四點多鍾?


    沉悶發蒙的腦袋告訴她,應該是淩晨四點多鍾,她剛睡不到一個小時。


    “你不是在法國?”


    枕溪給她開了門,吸啦著拖鞋往床上去。


    “出事了!你手機為什麽不開機?”


    “我睡覺為什麽要開機,能出什麽事?有事明天再說,我很累。”


    潘姐扯住她的胳膊。


    “你現在趕緊換衣服跟我走。”


    “去哪?”枕溪滿臉不耐煩,“這個時間點能有什麽事?雲岫是不是想弄死我?”


    “不是雲岫!”潘姐盯著她的眼睛。


    “是杜若秋和雲想。”


    ……


    枕溪根本沒法站穩,潘姐費力地攙著她上車。


    “假的吧。”她問:“你騙我的吧。”


    潘姐拿手掌給她抹眼淚,說:“別哭了,打起精神來。”


    枕溪過了好半天才應了一聲,“我為什麽要去?”


    “岑染要你必須去!”


    “我為什麽要去?”


    枕溪一直反反複複地念叨著這句話,潘姐心疼她一直往外掉的眼淚,又不能說讓她回去休息,隻能長長歎出一口氣。


    車子開到了雲家老宅,還沒到門口,枕溪就看到了獨屬於警車的刺眼燈光和周圍拉起的明黃色警戒線。


    她手指死死摳著座椅,無論潘姐說什麽都不下車。


    潘姐拿出手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雲岫從房子裏出來了。


    他皺眉頭看著潘姐。


    “她來做什麽。”


    “岑小姐要求她……”


    “胡鬧!”


    雲岫伸手來拉她,用輕柔的聲音說:


    “你回去休息。”


    枕溪一把抓住他的手,看了他好半天,才顫抖著問出口:


    “杜……”


    雲岫飛快打斷她的話,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跟她說:


    “不關你的事。”


    然後又放緩聲音。


    “我會處理,你很累了,現在回去休息。”


    “告訴我。”


    過了好半天,雲岫才搖了搖頭,說:


    “沒搶救過來。”


    枕溪覺得連接自己心髒的哪根筋不對了,扯著她五髒六腑都疼,眼前一陣陣發黑,像是被陽光灼傷眼,根本沒法睜開。


    “枕溪。”


    雲岫摟住她,出聲:


    “你別急。”


    怎麽可能不急。


    兩條人命。


    活生生的,兩條人命。


    “枕溪怎麽了?”


    她聽見了岑染的聲音,還有雲岫生氣的怒斥。


    “你把她叫來做什麽。”


    “分享一下。”


    “分享?”


    “對於我們來說,是好事啊。”


    枕溪張大嘴,覺得自己喘不上氣。


    原來自己是這種人嗎?


    原來她是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嗎?


    身子被抱起,她聽見雲岫說:


    “枕溪不是你。”


    “醫生呢?”


    身子被被放到了一個柔軟的地方,有人拿著手電來扒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說:


    “情緒不穩定,要休息。”


    袖子被撩開,手臂被橡皮筋之類的東西捆住,皮膚被刺破,有冰冰涼涼的東西流了進來。


    窒息的感覺一點點消失,腦袋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沒過一會兒,她就沒了知覺。


    “你為什麽把她叫來。”


    雲岫給她拉上被子,轉身看向岑染。


    “她該知道。”


    “她該不該知道不是你來決定。”


    “她就是一時間適應不了。等她醒過來,讓她想想雲想和杜若秋對她做得那些事,心裏指不定多高興。”


    “她不會!”


    雲岫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沸騰上的怒火。


    “她不是你,請不要用你的思想來揣度她。”


    岑染把手臂環了上來,說:“我是真的高興,今日睡覺前我還在擔心著下周的董事會。現在……”


    岑染把臉埋在了他的胸膛上,“小岫,以後沒人可以跟你爭了。”


    雲岫推開她,“我並沒有覺得高興,我沒想過我的勝利要建立在兩條人命上。”


    “都是這樣的。”岑染拉著他,說:“你爸弄死了他爸,他們弄死了你哥,都是這樣的。”


    岑染注視著他的眼睛。


    “沒有幹幹淨淨的勝利。”


    “我不是!”


    雲岫低吼著甩開了她的手,眼眶通紅,“我沒有!”


    “你隻是一時接受不了。”岑染抱住他,“你早知道把葉九如的事告訴杜若秋會發生什麽。她那樣的人……她那樣瘋狂的人,都是預料之中。”


    “我沒有。”


    “無所謂了,雲想死了,杜若秋也死了。”岑染捧著他得臉,緩緩開口:


    “以後整個雲家都是你的。”


    ……


    “枕溪交男朋友了嗎?”


    “沒有。”


    “17歲正是談戀愛的好時候,我也差不多是在這個歲數認識的我先生。”


    “初戀嗎?”


    “沒錯。”


    “真了不起。”


    “剛過法定結婚年齡我們就結了婚。我也覺得這樣很好,自由戀愛自由結婚,我喜歡他他剛好也喜歡我,省去了家裏的安排。”


    ……


    枕溪看到了那紅燈籠下的滿池荷花和那時笑意闌珊的杜若秋。


    杜若秋帶著炫耀的意思跟她說話,凡一張口,第一句都是:


    “我先生……”


    “真羨慕。”她敷衍地說了這麽一句。


    “不是誰都能有這麽好命。”


    杜若秋站在荷塘邊望著她笑,嶙峋的紅光和著水紋映在了她的臉上,漂亮溫柔得不得了。


    “枕溪。”


    她張口叫她。


    這一開口,枕溪隻能見到洶湧的血液從她嘴裏湧出,從她眼裏鼻裏湧出,像瀑布似得淌在地上,沾濕了她的鞋底。


    她被蔓延過來的鮮血逼到了荷塘邊。她回頭望,那滿池的荷花全被染成了鮮豔的紅色,連那池水的顏色也不正常。


    “枕溪,你高興麽?”


    杜若秋把臉湊到她麵前,問她:“我現在這樣,你高興麽?”


    “沒有……”


    “戳破我的夢你覺得痛快嗎?”


    “我沒有,我隻是……”


    是你教我的,我隻是……


    隻是……


    “以後會安心嗎?”


    “你以後會覺得安心嗎?”


    “你不會睡不著嗎?”


    “你半夜睜眼看見我站在你床頭會開心嗎?”


    “你以後會經常夢到我嗎?”


    “不會!”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才不會!”


    “枕溪!枕溪!”


    臉頰疼痛。


    杜若秋滿臉鮮血的臉蛋在她眼前消失,換做了潘姐焦急的臉。


    “做噩夢了?”潘姐給她擦額頭上的汗,緊緊拉著她的手,說:


    “沒事,都過去了。”


    枕溪盯著嵌了壁畫的天花板,問:


    “這是哪?”


    “雲家。”


    是,她是昨夜過來的。


    她還看到了警車和警戒線,看到了雲岫和岑染。


    她記得,雲岫跟她說,杜若秋和雲想都沒搶救過來。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枕溪搖頭,問:“雲岫呢?”


    “剛才去了警察局,不知道回來了沒有。你別管了,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就帶你回去。”


    “家裏有誰?”她問。


    “岑染好像在。”


    “我想見她。”


    潘姐死握住了她的手,“別見了,沒什麽可見的。”


    “我要見她!”


    潘姐盯著她歎了口氣,開門出去了。


    岑染來看她,身上還穿著睡衣,頭發盤起沒有化妝,眼睛下有明顯的黑眼圈,像是沒休息好,臉色倒是不難看。


    “忙一夜剛睡下……”


    岑染抱怨著在她床邊坐下。


    “什麽事?”


    “昨天……”


    “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要我說你的膽子也太小,居然到了要打鎮靜劑的地步,就這樣還當藝人呢?”


    “雲想和杜若秋……”


    “都死了。”


    那種窒息和心髒抽痛的感覺又來了。


    岑染看著她,淡淡地說:


    “醫生沒在,你要再來昨晚那出可沒人幫你。”


    “究竟……”


    “究竟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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