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她輕聲問,一邊整理著散亂的衣發。


    “是我。”那聲音帶著一點的焦躁,在黑夜中聽來空曠而悠遠。


    雲清霜沒有猶豫立即起身,將夏侯熙迎進門。他眉眼間有些疲憊,沉了聲音道:“清霜,我們即刻下山。”


    “現在?”雲清霜一怔,還有一個時辰天才大亮呢。


    “對,我得趁聖上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先一步將你帶走。”夏侯熙握住雲清霜的手,語調平穩,但雲清霜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發生了什麽事?”雲清霜以眼神相詢,“和我有關是嗎?”


    握著她的手緊了一緊,夏侯熙眼底深沉,看不真切,“時間緊迫,我們先下山。回頭我再慢慢告訴你。”


    “好,”雲清霜曼聲道。


    來時容易,走的也輕鬆,即便有巡夜的侍衛攔下,一看是夏侯熙也就放行了。


    雲清霜體內餘毒未清不能施展輕功,但腳力相對平常人還是快許多,遠處天邊剛露出第一絲曙光,倆人已經行到山腳。


    “現在可以說了嗎?”雲清霜斜睨夏侯熙一眼,略笑了笑。


    夏侯熙神色依舊凝重,微微皺眉,“清霜,朝淵帝密函中的內容你可看過?”


    雲清霜語氣平和,笑容淺淺,“信函上的火漆印記猶在,再者,我也沒那麽大的膽子。”


    夏侯熙轉瞬也笑了。


    雲清霜又道:“就算沒有看過,也能猜出一二。”


    “你指的是聯軍一事?”


    雲清霜點點頭,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隻怕沒那麽簡單。”淡淡的隱憂始終旋繞在夏侯熙眉心深處。


    “此話怎講?”雲清霜以探究的目光凝視他良久。


    夏侯熙避開雲清霜的目光,聲音滲雜著疑惑和不安,“聖上召我前去,盤問了許多有關你的事情,包括你是如何來到西茗國,以及同我相識的經過。按理說有貴主的親筆書信,聖上不該對你有所懷疑。”


    夏侯熙說的隱晦,雲清霜聽的也模糊,但從他話中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尋。雲清霜絕頂聰慧,一點即透,軒轅灝對她超乎尋常的關心的確不是件好事情。她臉色一變,脫口道:“那你這次私自帶我下山,豈不是忤逆他的命令。”


    夏侯熙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將你中毒之事一五一十稟明了聖上,他也答應由我保護你去回天穀尋訪名醫,可我擔心夜長夢多他會改變主意,所以才會帶你連夜離開。”他臉上冷硬的線條因提到雲清霜的名字時略微鬆懈,晨風輕拂過他的發,有幾絲調皮的飄散到額前,稍顯淩亂,但也正是如此,添了幾分柔情。


    雲清霜其實從來沒有對自己中毒的事牽腸掛肚過,也許是她從小生活的環境,師傅無所不能,師兄又對她愛護備至,她的性格也是堅強果敢的,好像還真是極少遇到難以解決的事,如今雖然沒有他們相伴,但她相信憑借她和夏侯熙之力,同樣沒有任何事能難倒他們。盡管她對自己的事不上心,可夏侯熙能處處為她著想,她心裏不是不感動的。她低垂著眼瞼,柔若無骨的手緩緩蓋在夏侯熙的手背上,輕聲道:“我們不辭而別,他以後會不會為難你?”


    溫言軟語加上陣陣幽香撲鼻,攪的夏侯熙有些心神不寧,這可能還是雲清霜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柔軟的一麵。夏侯熙琢磨許久才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晉鴻帝軒轅灝,便微笑道:“你放心,聖上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要了我的命。”


    如果真是小事,他斷然不會不等天亮就帶自己離開秦凰山,雲清霜對此是半個字都不信,但人都已經下了山,總不見得再主動送上門去,眼下,盡快驅毒恢複武功,不成為夏侯熙的累贅才是緊要之事。雲清霜悠然笑著,不再追問。


    下得山,夏侯熙自牽了匹駿馬,他先是翻身上馬背,再伸出手,眼中滑過一絲深深的笑意。雲清霜臉上有些臊熱,但她不是扭捏的性子,幹脆的把手交給夏侯熙,夏侯熙稍用了把勁,將她帶上馬,輕笑道:“坐穩了。”


    兩人共乘一匹馬,靠的很近,夏侯熙呼出的熱氣隱約落在雲清霜的頸中,酥酥的麻麻的癢癢的,惹的雲清霜全身繃直,臉紅過耳,心如鼓擂,而她身上若有似無的少女馨香亦鑽入夏侯熙的鼻尖,他提氣凝神努力克製才勉強揮去滿腦子的旖念。


    ============


    遠山被霞光遮掩,影影綽綽,像披著一件彩色的盛裝,朝露彌漫,又像是海上的荒島,隱隱約約顯出三個大字:木蘭山。


    “木蘭山……”雲清霜訝異的問道:“我們不是要去回天穀,怎麽繞到木蘭山來了?”她對那古怪的老婦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反感情緒,能夠避開還是不見的好。


    夏侯熙嗬嗬一笑,“回天穀就在木蘭山中,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是了。”


    雲清霜明眸帶笑:“原來是這樣,這世上的事兒還真是巧,”她笑的眉眼皆眯起,“下毒的人和醫者竟住的這般近。”


    夏侯熙一愣之下也笑出了聲,他攏住雲清霜的肩頭將她慢慢納入懷裏,替她擋住風,拂開遮住她麵頰的幾許散發,但笑不語。


    有暖意在心頭悄然劃過,雲清霜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閉了閉眼複又睜開,心底充盈著滿滿的幸福。這是種和師兄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雲蒼山時,終日練武枯燥又無趣,隻有和沈煜軒相處時,乏味的生活才過的相對快一些。而今,對著夏侯熙,哪怕不說什麽話,隻要有他相伴,心就莫名的安定,休說眼前風光無限,景色怡人,即便矮樹枯藤,窮山惡水,在她眼中儼然也成了一道最美的風景。雲清霜悄然抬了頭,他清臒蕭瑟的臉龐安靜淡然,漆黑的雙眸深邃難懂,一手攥著韁繩,一手緊緊握住雲清霜的,這一刻,她忽然就生出了執手相看一世一生的念頭。


    “在看什麽?”夏侯熙低頭望住懷中的女子,微微一牽嘴角。


    雲清霜麵上越發嫣紅一片,猶如滲開的胭脂,她忙不迭的垂下頭,被夏侯熙輕輕點了下額頭,耳畔依稀傳來幾不可聞的戲謔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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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回天穀的範圍,夏侯熙每前進一步都分外小心謹慎。


    自山巔探身,迷蒙幽暗的深穀中一股陰森之氣撲麵而來,碎石如鬥,斷澗急流,再深入,紫氣蒸騰,黑黝黝的像是能吞噬一切事物。


    夏侯熙忽聽得有破空之聲,驚呼:“清霜小心,有暗器。”話音落,他眼疾手快的抱起雲清霜淩空躍起,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後才穩穩落地。雲清霜驚魂未定,喘了口氣,但見那匹坐騎四肢發軟,緩緩癱坐於地上,並且哀鳴幾聲,也是有氣無力。


    再仔細一瞧,四條馬腿上各被釘上一枚銅錢,大半沒入血肉中,雖無性命之憂,但到底是走不成了。夏侯熙同雲清霜對視一眼,麵色微變,要將四枚銅錢精準無誤的擊中疾走中的馬腳,比射人難上數倍。此人認位準確,力道奇猛,若他打的不是馬而是馬上的兩人,此時焉有命在。


    不過也由此看出他沒有傷人的意思,或許隻是想阻撓他們入穀。


    夏侯熙將雲清霜護到身後,雙手抱拳道:“是怪華佗前輩嗎?晚輩來此並無冒犯之意,還請前輩現身一見。”


    “哈——哈——哈——哈”高亢刺耳的笑聲從遠處傳來,刺激著耳膜,夏侯熙隻覺耳根發脹,內心說不出的煩躁,他內力高深一時還沒有影響,但雲清霜不能運功抵抗,胸中熱血翻騰更覺承受不住,她下意識的捂住耳朵,這熟悉的笑聲牽動起她的記憶,她心念方動,眼前一花,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麵前,身形飄忽若魔影一般,根本看不出他是如何而來,仿佛真的是從天而降。


    黑衣黑褲,容顏嬌嫩,卻一頭白發,果真是那老嫗。雲清霜千方百計想躲開她,還是被她逮到了。


    雲清霜唇動了動,剛想說點什麽,夏侯熙搶在她之前開口,“原來是薛前輩。”神態竟極為恭敬有禮。


    那老婦人鼻尖輕嗤,“你師傅呢,為何他沒有來?”這一番對話,倒像是舊識,聽的雲清霜一愣。


    夏侯熙眸光深沉,回話不卑不亢,“家師早已不問世俗之事,還請前輩見諒。”


    “哼,”白發老嫗麵色暗沉,眼中是沉沉的寒意。她繼而轉向雲清霜,冷冷的道:“你不找駱英奇來,我是不會給你穿心跗骨針的解藥的。”


    還是夏侯熙搶著說:“前輩,家師若想見你,自會相見,你又何必拿別人的性命來做賭注。”


    雲清霜又是一怔,聽他的意思,似乎駱英奇便是他的師傅,可他為什麽從沒有說起過。


    老婦神情淡漠,冷笑道:“你這小輩好生無理,你師傅教徒無方,就由我替他給你點教訓。”


    雲清霜同她交過手,自然識得厲害。如果她和夏侯熙聯手,大概可以抵擋百招,但論單打獨鬥,決計不是她的對手。她急忙上前一步喚道:“前輩,且慢。”


    雲清霜麵上紅了一瞬,心底亦有幾分不快,她淡漠道:“您是前輩,若是和一小輩計較,豈不是有損您的威名?”


    “好一張利嘴,”老婦人嗤笑道。


    雲清霜凝視著她,顰眉道:“前輩過獎了。”


    “小姑娘,你可知道這世上男子皆薄幸,尤其是像他那樣油頭粉麵的小子。”白發老嫗朝著夏侯熙努一努嘴,麵帶譏笑。


    夏侯熙簡直哭笑不得,威武英挺的大將軍,還是頭一次被人形容的這般不堪。


    老婦人也不理會他們,自顧自說道:“越是英俊的少年越是薄情寡義,等以後你就知道了。”說著說著,她望著夏侯熙的目光逐漸變的森冷,雙眼泛著駭人的寒光,情緒激動,牙齜盡裂,麵目亦有些猙獰。


    雲清霜駭然的打了個寒噤。


    而就在這時,那老嫗忽然出手。


    她身法極快,舉步之間迫近夏侯熙,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柄拂塵,在空中畫了個圈後直指他周身各處大穴,那拂塵在她內力驅動下,塵尾聚而不散,竟如鋼鐵般堅硬,夏侯熙被逼的連連後退,繞是閃躲及時,身上有幾處穴道仍是被拂塵掃到,頓覺一股陰寒之氣彌漫至全身,氣血稍滯,連帶周圍溫度也隨之下降。他忙封住幾處要穴,將寒氣逼到一處,又默運玄功護體,把真氣強納丹田,恢複幾分氣力。


    “駱英奇的本事你倒學了八成,再接我一招試試。”拂塵一拐,分成兩路,上刺雙目,下刺雙腿,攻勢如虹。


    打鬥中的二人尚不覺得什麽,在旁觀戰的雲清霜膽戰心驚,那老婦的武功高過夏侯熙何止一倍,加上她招招暗藏殺機,夏侯熙被迫的手忙腳亂,他既要防無孔不入的陰寒之氣,又要閃避老婦一式更比一式淩厲的攻擊,一時之間險象環生。這次過招,同司徒寒那一戰相比,要凶險許多。


    雲清霜恨不能上去助戰,她重重咬住下唇,心中懊喪萬分,手指亦緊握成拳,觸及冰冷的劍身,她吐出一口氣,暗罵自己糊塗,高聲道:“夏侯將軍,接著。”她將純鈞寶劍向二人擲去,心中篤定那白發老嫗自恃身份斷不會硬搶。果然,那老婦眼都沒抬,手上拂塵攻勢不減,猛如雄獅下山,攔腰便斬。夏侯熙臨時變招,中指一彈,蕩開拂塵,拂塵險險擦過他的胳膊,盡管沒傷著,但衣袖被生生削去半幅,他臨危不亂,身體一沉一縱,使出超卓輕功,躍起一人多高,乘著這個機會把寶劍接在手中。


    夏侯熙和雲清霜心意相通,純鈞劍脫鞘而出,主動出擊,一套守中帶攻的劍法中規中矩使來,初看時隻覺沉穩有餘,辛辣不足,能夠自保,不足以克敵製勝,但七七四十九招過後,雲清霜逐漸瞧出門道,這套劍法剛柔並濟,攻防轉換渾然天成,守勢滴水不漏,攻勢延綿不絕,雖比不得老婦人的毒、狠、準,卻也尋不到半點破綻。


    雲清霜暗道:夏侯熙若用其他武功,高手過招,稍有不慎便會兩敗俱傷,他如今選用這門劍法,防守嚴密,並且可以攻其不備,隻要將戰局拖到千招開外,那老婦對付不了一個小輩,也隻能就此罷手。此計甚妙。


    但那老嫗豈是尋常之輩,縱使一開始有些不適應,幾次試探後,她慢慢掌握了其中的規律,她飛身撲下,門戶大開,夏侯熙或攻或守,她全然不顧,將全部內力聚集塵尾,衝著夏侯熙當頭劈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雲清霜也看出夏侯熙沒有傷她的意思,她才有恃無恐,穩操勝券。夏侯熙被迫的下盤不穩,步法散亂,情勢非常嚴峻,雲清霜掩唇驚呼,眉頭緊蹙起,急怒攻心下,胸口有些發滯。她手掌抵在胸前,調理紊亂的氣息。又觀察片刻,她揚眉喝道:“夏侯將軍,削她的拂塵。”旁觀者清,少了這柄拂塵,等於卸下那老嫗的左臂右膀,即便還是沒有勝算,亦不至於任人宰割。


    夏侯熙長嘯一聲,手一揚,一道銀光迅疾射去,轉瞬間和拂塵上的柔絲纏在一起。純鈞寶劍削鐵如泥,迎風立斷,雲清霜滿以為這一下縱然拂塵不脫手也必定能削去半截,但反而是夏侯熙虎口一震,寶劍把持不住,咣當落地,又被拂塵繞在右手腕上,一提一拉一拽,衣袖被絞的粉碎,飄落如蝴蝶片片。所幸夏侯熙收手的快,否則一條手臂要生生分家。


    她的拂塵是用什麽做的,竟然連純鈞劍都奈何不得。


    仿佛能看出雲清霜的疑問,老婦人麵帶得色道:“哼,我這柄拂塵乃緬鐵蛟筋合製而成,寶刀寶劍也難動它分毫。”說罷,她將拂塵交到左手,右肘微抬,拾起夏侯熙被震落的純鈞劍,反手一揮,上下各刺兩劍,劍光霍霍,飄忽詭異,左手拂塵斜裏飛來,虛虛實實,變幻無窮,使的盡是陰險毒辣的招數,她拂塵在手本就占了便宜,現下更是如虎添翼。


    夏侯熙屢遇險招,拔身一聳想躍出重圍,被白發老嫗拂塵當頭罩下,又陷入圈中,苦苦支撐。夏侯熙大汗淋漓,看來已經耗去不少真氣。雲清霜急的直跺腳,但苦於無能為力。她銀牙緊咬,剛想不顧傅先生的忠告上前助陣,老婦人已將夏侯熙掀翻在地,長劍堪堪刺到他麵門。


    這下驚的雲清霜魂飛魄散,她來不及細想,一個箭步撲在夏侯熙身上,若不是那老婦人縮手及時,已經在她身上刺了個透明窟窿。


    老婦眼底閃過一抹複雜情緒,“怎麽,你要救他?”聲音低沉,喜怒不辨。


    “清霜,你快走,不要管我,”夏侯熙眼中有絲絲欣慰,“我知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何必搭上兩個人的性命。”


    “她可不笨,”白發老嫗笑容中依稀透著慘淡,“沒有解藥她終難逃一死,用她一命換你一命,你覺得值不值?”


    雲清霜很爽快的答道,“你說的沒錯,”她明眸閃閃,眉宇間現出輕鬆笑意,“這樁買賣穩賺不賠,當然值得。”


    “清霜,”夏侯熙低吼道,他中了老婦一掌受傷不輕,此刻臉色慘白,大口喘著粗氣,還是用盡全力把雲清霜推開,略偏過頭,深深凝視住她,“怪華佗前輩就在穀中,他能解你身上的毒,你還不快去找他。”


    雲清霜淡淡笑著搖了搖頭。


    老婦人仰天長笑,可再大的笑聲也難掩其內心的落寞,她猛地頓住笑,厲聲喝道:“你倆既然想一起死,我就成全你們。”她振劍一揮,三朵劍花齊飛,全部都是衝著雲清霜而去,夏侯熙已是救之不及,長袖一甩,竟是飛身上前,隻手夾住劍鋒。那冷峻的男子此刻竟沒有一分一毫的猶豫,隻是那眉眼,在刹那有了一瞬的溫柔。劍氣從指間一穿而過,還未覺出疼痛,已有血珠從指縫間滲了出來。不多時,已是汩汩不斷。血色染上月白長衫,星星點點,猶如轉眼就綴上的桃花,隻是那顏色,是那般鮮豔與刺目,順著指尖慢慢淌落的血珠落進塵埃,而夏侯熙隻是抬首澹然一笑,手仍舊牢牢的把住劍鋒,任那老婦人如何用力都不曾鬆開。


    雲清霜一聲驚呼,一隻手揪緊了胸口的衣衫,瞬間麵無人色,驚叫出聲,“夏侯熙,你快放手啊。”


    夏侯熙幽黑的眼眸更見深沉,堅定的搖了搖頭。


    有什麽東西慢慢滑出眼眶,一些順著唇邊的細紋流進嘴裏,又苦又鹹,雲清霜眼前霧氣蒸騰漸漸一片模糊。


    “罷了,”卻是那老嫗幽然長歎,她丟下劍,眼中無神更是蒙上一片灰色,之前囂張跋扈的神情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悲愴和惘然。她腳步踉蹌的倒退了幾步,又滿懷淒苦的看了眼雲清霜和夏侯熙,帶著一身的寂寥走了。


    “清霜,”夏侯熙輕柔而緩慢的聲音穿透了雲清霜的耳膜,她方如夢初醒,唇輕顫著,努力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走了,沒事了。”夏侯熙抬了抬手,笑容翩翩。


    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雲清霜螓首微仰,凝視了他許久,才輕輕抓起他的手,沙啞著聲音道:“你……太傻了。”


    夏侯熙還是微笑著搖頭。


    衣襟上血跡斑斑,一眼望去觸目驚心,可怎麽都比不上夏侯熙掌上的傷痕帶給她的觸動。心上最柔軟的一塊,仿佛被整個剝離,就這樣緩緩展現在人前。


    血還在不斷的湧出,雲清霜握著夏侯熙的手,雙肩微顫,“疼嗎?”不等他回答,從衣衫上撕下一條,纏在他手上,柔聲說:“你忍著點痛。”動作輕柔緩慢,布條一層層的裹上,心也一點一點的被溫暖。


    可能是最後一下牽動了傷口,夏侯熙眉心微蹙,雲清霜立刻察覺,忙不迭道:“對不起,對不起。”手下動作越發輕緩,並輕輕吹氣。


    和煦的陽光跳躍在她的發間,飛揚的發絲在風中舞動,夏侯熙眼裏漾起柔光,手一抬,擁了雲清霜入懷。


    全神貫注替他包紮傷口的雲清霜被嚇了一跳,隨即道:“你的手……”


    “不礙事,你沒事就好。”夏侯熙深不見底的眼裏此刻隱蘊著無限深情,他的下巴抵著雲清霜的額頭,須臾,低頭,垂眸,唇在她額上流連許久,又沿著發際向下,最終落在她的眼睛上。


    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落在雲清霜的心裏,如驚濤駭浪肆意翻滾。她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她終於真切的感受到心房被填的滿滿實實的感覺,那是她曾經以為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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