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讓春媽媽驚的忍不住連連看向麵前的女孩子。


    女孩子沒有理會她,隻是繼續闔眼假寐。


    這反應……應當是不想說了。春媽媽有些失望,卻也無可奈何,倒是一旁的香梨狠狠地剮了她一眼,道:“你做什麽呢?問題問完了莫要擾我家小姐歇息!”


    春媽媽:“……”還真是傻人有傻福,樂嗬嗬的什麽都不懂。


    悻悻的嘀咕了一聲,春媽媽收回了不斷打量女孩子的目光。


    吳地的事解決了,在大麗準備給她挖坑前,他們直接連坑帶挖坑的人一起埋了,倒是可以暫且歇一歇了。


    春媽媽坐在馬車裏打了個哈欠,掀起車簾看向窗外的吳地大街,看到路邊攤上掛起九九消寒圖時,春媽媽才恍然驚覺過兩日就是冬至了。


    如今的大周幾乎照常沿用了前朝大靖的節氣,在前朝大靖,冬至就是大節,到了如今的大周,冬至依然是大節。


    朝廷官員要放上整整七日的大假,僅次於正月初一的十日年假。


    這種大節,尋常地方官員也就撥一些小物,譬如吳有才這等地方縣令就被撥了一些米糧,一塊牛肉。呃,不能說小物,因為牛肉也不便宜,薑韶顏心道。不過遠在長安的朝廷大員領到的可要比之多不少了,宮中會舉辦大朝會由天子宴請群臣,而後分發禦賜的“羊肉”等冬令物件。當然,隨冬令物件一道下來的還有宮中的賞賜。


    這便是京官比尋常地方官多的好處了。


    沒有理會春媽媽的驚愕,薑韶顏閉著眼想起了宮中的賞賜。前朝大靖她身份“尊貴”,況且暴君還惦記著她,每逢節氣賜下的物件不在少數,其中也以金銀珠寶、錦衣羅裙居多,而那些多數都被送到了她的院子裏。


    彼時的大靖是繁盛存在了數百年的大靖,就如那等數百年不倒的權貴一般,不管芯子裏如何,麵上是極講究的,給的東西也是講究而奢靡;不過到了大周,薑韶顏翻尋了原主過往的記憶,薑兆參加完大朝會領回家的禦賜物件顯然要樸素了不少,且多是些過冬應和時令的幹貨,這些賞賜同大靖相比真真顯得是萬分的接地氣。


    不過接地氣些也沒什麽不好的,人生一張嘴,難道還能不吃不喝不成?


    天子的賞賜當然與她無緣,薑韶顏開始盤算起了冬至早中午三食吃什麽這等每日都需考慮的問題。


    ……


    天子的賞賜與薑韶顏無緣,與季崇言卻是極有緣的。即便遠在江南道,天子的賞賜卻也一同跟了過來,與之一同來的還有安國公讓人帶來的節禮以及季大老爺送來的一柄刻著“風花雪月”四個字的玉骨折扇。


    這扇子看的季崇言忍不住嗤笑,他那位爹能記得起他來?想來是被安國公一番“父慈子孝”之後被迫應允的。


    隻是即便被安國公按著腦袋耳提麵命的要求,送過來的節禮卻依舊帶著濃濃的”季大老爺“風格,風花雪月?送給他不大合適,送給段斐卻是極合適的。


    這節禮雖然讓他不喜,不過一想到他那位爹被祖父拎著教訓的樣子,倒還是叫人心情不錯的。


    冬至是個大節,又可以去見一見薑四小姐了,不過此前還是得先讓林彥趕緊辦完吳地的事回來。


    “被迫”來吳地散心的林彥打了個噴嚏,整理著手中這個被薑韶顏送到門上來的案子。


    這個案子的過程並不複雜,也不難,難得是能被人發現,。畢竟十年如一日的偽裝和警惕,這本就不是一般人能輕易發現的。


    當然,薑四小姐發現了。


    案子的來龍去脈也簡單,便是梁大公子偏好幼童,第一個遭殃的是他的親妹子梁家小姐,梁員外此時還不知情。而令一邊的梁夫人思女成疾,一直不肯放棄尋找走丟的幼女,以致積鬱成疾,隻是雖染了疾,梁夫人若是好生將養著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讓梁夫人最終大受刺激丟了性命的是發現了被拐走的幼女實則一直在梁大公子手中。梁家小姐年幼不知事,梁夫人卻是知曉的,一見之下大受刺激,當即昏厥了過去。待到醒來時,想要帶回幼女卻發現幼女已經不見了,逼問之下才知曉梁大公子怕梁夫人泄露秘密,不敢將梁小姐留在手中,竟把人交給人牙子發賣了。本就大受刺激的梁夫人這才重病不起,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梁夫人出事之後,梁員外發現了事情的真相,而後選擇了隱瞞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偶爾還幫著物色幼童,同樣的梁大公子外出行商也會幫著梁員外尋找美貌人婦。


    這一對父子在這等事上可謂一丘之貉。


    事情前後因果還是挺簡單的,林彥在卷宗上落下了最後一個字,而後放下筆,吹了吹,蓋了章交給下屬,起身向外走去。


    接下來這對父子度刑量刑之事就不交由他管了,不過都這樣了,這兩人怎麽都是逃不了一個“死”字的。


    林彥出了吳地縣衙,翻身上馬,該回晏城了。


    這麽個“歇息散心”法子確實歇了腦子,不過身子也是真的累,畢竟跑腿這種事累的就是身。林彥坐在高頭大馬上胡子茬啦的打著哈欠:吳地街頭迎接冬至的氛圍濃的很,看著身邊濃重的冬至氛圍,林彥突地一個激靈,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總覺得回了晏城之後,有什麽“不好的事”在迎接他一般。


    隻是到底是奔波了兩日,有些倦了,一時半刻怎麽也記不起這所謂的“不好的事”是哪一樁了,林彥隻得就此作罷。左右,到了晏城就知道了。


    ……


    宮中的大朝會在冬至官員大假前舉辦,東平伯這個承襲來的伯位說實話放在整個大周來看也不算低了,隻是在長安城這等大街上隨意一抓便能抓出幾個三品大員的地方,這個伯位確實太過尋常。


    今上雖說節儉,可到底是天子,大朝會上的酒食自然不會差。即便素日裏於這些上頭不講究的東平伯也不由同上峰多喝了幾杯美酒佳釀,而後坐在那裏看前頭幾排,真正的高官權貴在觥籌交錯的寒暄。


    第一排的位置上幾個高官正和氣的同一位坐在席上的老者說話,能令高官如此放低姿態,這老者自然不是一般人。


    老安國公嘛!東平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先前阿顏的事惹怒了季家和楊家,便去了寶陵暫避風頭。楊家暫且不提,季家的話,似乎隻二房一家插手了。東平伯想著眼底閃過一絲愁色。


    如今的季家二房都那個樣子了,季二老爺、季二夫人兩人之間的事情都成了京城裏的笑話,兩人還皆被安國公他老人家教訓了一頓,倒也不足為據。至於先前招惹了阿顏的季崇歡那小子,眼下還在京兆府尹大牢裏頭思過。聽聞是安國公特意交待過的,想來這過思的還挺“嚴重”的。


    既然如此,他家阿顏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回來?


    東平伯薑兆思忖著:老安國公府應當不會阻止,先時中秋時還特意送了節禮來。隻是便是季家不阻止,楊家那裏……


    楊家自己眼下也是一團糟,楊衍的賬目查是查幹淨了,可到現在都被人盯著,石禦史更是放話絕對不會放過他。誰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膽。


    楊大夫人自己母家魏家還在南邊挖煤,楊大小姐則因為蘇家小姐同季崇歡那小子的事自己也是一團糟……


    東平伯放下了手裏的酒盞:這事……怎麽越想,越叫人忍不住想笑……呃,不可如此,隻是一想到阿顏因為那小子的緣故都離家數月了。那種看這小子不好過,自己心頭就驀地舒暢的感覺還是湧遍了全身。


    當然笑歸笑,他還是要想法子把阿顏弄回來的。楊家眼下自顧不暇,改日可以開始走動走動了。正巧這一次冬至大節,隨著大節一起下來的還有些賞賜,那些賞賜可以……等等!東平伯薑兆揉了揉眉心:賞賜一下來,母親怕是又要開始撒潑打滾了,隻是這次,怕是不能給了,那些賞賜他要留著為阿顏回京做準備。


    隻是如此的話,母親若是鬧事……不過這些時日母親禮佛禮的不錯,許久沒來鬧事了。東平伯蹙了蹙眉,有些不解:難道還當真是禮佛禮出了慈悲心性?


    這怎麽可能?太陽又不是打西邊出來的。算了,不多想了,左右這次有六七日的大假,待放了假,去看看就知道了。東平伯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他這位子不算好,甚至還有點偏,不過因著目力不錯,倒也能看清楚坐在高位上的今上以及距離他近處的太子與二殿下。


    大朝會這等大宴自有歌舞助興,可整個大殿裏的人怕是也沒幾個有心思去看歌舞的。就連好美色的太子殿下都看都沒看正在起舞的宮女一眼,一雙眼隻緊張的盯著最上首的天子同對麵的二殿下。


    到底不是陛下唯一的子嗣了,太子殿下這些時日也老實了不少。


    坐在最上首的天子龍顏隱在垂簾後,自然看不到天子麵上的神情。東平伯薑兆打了個哈欠,這等大宴總要撐滿兩三個時辰才能散的,光吃吃喝喝聊聊天什麽的也說的差不多了。尤其坐在一起的都是一個衙門的,有什麽話平時早說了,哪還會跑到這裏來說?


    正想著,有宮人匆匆從外頭跑進殿中,無視了正閑得無聊摸魚的官員們,徑自走入一旁的側殿,繞了一圈之後走到陛下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薑兆隻看到陛下的垂簾晃了晃,而後起身離開了位子。


    這一去便直到大朝會快結束時才回來,從陛下身上看不出什麽喜怒來,同往年一樣,陛下說了幾句,大朝會便散了。


    薑兆裹了裹被風吹的涼颼颼的冬襖領子,同衙門一眾同僚走出了大殿,其中一個最會打聽的同僚此時已經打聽事情回來了。


    “是國庫的機關出了問題,陛下才過去看的。”同僚說道。


    身旁的上峰聞言倒是跟著感慨了一句:“沒有同上回夜明珠一樣遭了賊人就好。”


    “是啊!都在說呢!”那擅會打聽的同僚接話道,“上一回應當也是國庫的機關不大好,如今找了匠作監的大匠們檢修過了,說已然沒什麽問題了。”


    “沒什麽問題就好。”上峰借著酒意,有一岔沒一茬的同一眾手下的官員們閑聊了起來,“上一回夜明珠失竊的時候,我同幾個官員還未出宮,可是親眼見到那賊人的身影的,那武藝十分了得。我們一行人嚇了一跳,經過明德殿的時候,正碰上安國公家那位季世子帶著禁軍出來,一樣黑漆漆的影子,險些還把季世子當成賊人了。”


    喝了酒的一眾同僚同上峰們說話比起往日的拘謹多了幾分素日裏沒有的隨意。


    此時聽上峰這般說來,當即便有同僚笑道:“如此看來,那個賊人身形相貌定十分俊秀!”


    這話一出當即便引來一陣大笑,笑聲中皆是附和。


    “季世子那皮相……哪怕隻與他有兩三分相似,定然不會難看了,更別提大人竟把季世子當成了賊人,那人與季世子的相似定然不止兩三分,五六分也說不定!”


    上峰聞言倒是沒有反駁,而是跟著笑道:“也就是黑漆漆的影子而已,我估摸著也就身形有些像。”


    “身形像也成,季世子從臉麵到身形都是好看的。”這位世子爺得天獨厚的皮相幾乎沒人跳的出錯來。


    上峰聞言認真的想了想,點頭道:“那身姿確實極挺拔,不過武藝了得之人身形不錯也不足為奇了。”


    “那指不定季世子也通武藝呢!”同僚跟著笑道。


    “這我便不知曉了。不過國子監也有教授武藝的軍中教頭,隻是聽聞季世子上課總是遲到,要麽在課上偷懶補眠什麽的,有些頑劣。”上峰說到這裏忍不住搖了搖頭,感慨道,“本以為趙家兒郎個個武藝超群,到了這一輩卻不管是太子、二殿下還是隔了一層的季世子似乎都對武不感興趣。”


    “那要感什麽興趣?天下都姓趙了!”有同僚嘀咕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天下都姓趙了,能當天子當然也不需要再當將軍了。


    這話再說下去怕是要惹麻煩了,眾人見好就收,不約而同的岔開了話題。


    有人見薑兆不說話,拿胳膊肘捅了捅他,一邊示意他一邊開口隨便尋了個旁的話題:“你們說季世子這般皮相也不知道往後會便宜了哪家的閨秀?做哪家的女婿?”


    薑兆看了讓他一同說話的同僚一眼,沒有吭聲:這話讓他怎麽接?難道還能便宜了他家阿顏,做他的女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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