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上,老子正在待客。仙茶霧氣嫋嫋,混合了絲絲仙氣幻化出迷離幻境。對麵兩名小小童子齊聲笑道:“道長客氣了。”


    元始、通天分坐兩旁,另有玉清門徒南極、廣成子、太乙、玉鼎,上清門徒多寶、無當、雲霄、羽翼仙隨侍。東昆侖勢力幾乎盡數集結於此,那兩名童子好大的派頭!


    老子言道:“二位雖為師尊座下童子,卻是天賦異稟,身懷聖人之德,來日成就無量啊!”


    年長些的童子連稱不敢當,又道:“此番昊天前來,實奉了道祖之命。道祖有言:三清當早歸聖位,以全天道因果,澤被蒼生。”


    老子、元始、通天齊齊向天叩拜:“謹遵師命!”麵上卻微微顯了苦色。三人日夜苦思,卻始終無法悟透成聖之法。照理說善、惡兩屍已斬,第三屍也當痛快斬去;可自身執念為何?又該如何斬?


    昊天頗為滿意,又道:“如此,我二人便該回去向道祖交旨了。”三清送他二人出門,老子言道:“還請二位代我兄弟三人問候師尊,亦祝紫光夫人千秋長樂。”


    二童稱是。另一名小童言道:“紫微替母親謝三位道長掛念!”


    紫微,紫光夫人。雲霄聽到這兩個名字,驀地想起一個典故來:昔龍漢初劫,有周上禦國紫光夫人於上春日,遊玩至溫玉池邊,方脫衣澡盥,忽感蓮蕊九苞,一開發,化生九子……天皇大帝,長子也,紫徽上宮紀綱,元化眾星主領。紫微大帝,第二子,佐北極中目明堂布政下土。


    如此說來,到訪之人便是日後的玉皇大帝與紫微大帝。紫微、勾陳共居紫微垣,指不定這兩位大帝就是同一個人。否則依鴻鈞性子,為何獨獨放過勾陳,單收了紫微?


    此時距女媧成聖,已經足足過了千年。千年之中三清日夜苦修、日夜苦悟,連門下弟子也淡忘了許多,可始終無法成就聖人果位,西方二位亦是如此。鴻鈞不耐,便令座下童子前來提點一番。


    一時間眾人無事可做,也都退下修煉去了。雲霄突然間想到人族初生,也不知過得如何,就順手在昆侖山一處湖泊上拈水造鏡,顯出洪荒大地上的人來。


    人族因有聖母女媧庇佑,巫妖二族又各自休養生息,頂多有些未開靈智的野獸搗亂,最終也依靠人族自己的力量打殺了,是以繁衍極快,已經出了不周山範圍,向東、南方遷徙。


    南方喬木林立,原始森林鬱鬱蔥蔥,天然山洞卻是極少。人族有緇衣氏以獸皮樹葉製衣,加上南方炎熱,已經勉強能夠抵禦冬日寒氣。可南方瘴氣彌漫,遍布地表,巨蟒毒蟲無處不在,人族拿它們沒轍。女媧見人族的對手隻是凡物,未曾修煉成妖,也無法插手。畢竟女媧之上,天道還在看著。


    可人族一天天稀少,總有一日會絕種了去。女媧雖然心急,但神人以大法力對付凡物,天道也是要惱的。仙人隨意殺凡人尚且要入魔道,何況是聖人?


    雲霄對著水鏡琢磨一會,想起了前世傣家的竹樓和侗家的吊腳樓。兩種建築均為上層住人、下層堆放雜物或蓄養家禽,正合了南方濕熱氣候與貼地的瘴氣。此時瘴氣還沒到後世嶺南那種遮天蔽日的地步,住高一些倒是可以避免的……爬蟲不會飛嘛……


    一股強大的威壓自四周傳來,雲霄隻覺冷汗涔涔而下。天道施壓,那麽看來無論是竹樓還是吊腳樓,都還沒到問世的時候。可沒有這種建築,難道要人族日日貼地而眠、任由毒蟲瘴氣滅了不成?


    昆侖山上百獸奔走,萬鳥齊飛。吊腳樓沒問世,可遠古緇衣氏已出,那麽有巢氏……有巢氏難道生在南方,而非日後華夏文明的起源之地?


    雲霄驀地睜大了眼睛,仿佛想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照理來說,華夏文明起源地在黃河流域,人文初祖自然也應當生在那裏。三皇五帝中最遠也不過出現在九嶷,難道這位有巢氏要打破這一鐵律不成?


    有巢氏在記載中多處出現。雲霄仗著自己莫名其妙得來的神通,將前世看過的幾本古書在腦中過了一遍。雖然過了千萬年之久,化形之前突然得到的神通仍未曾消失。她依稀記得《太平禦覽》中有這麽一句話:深廣之民,結柵以居,上設茅屋,下豢牛豕。其所以然者,蓋地多虎狼,不如是,人畜皆不得安,乃上古巢居之意歟!


    上設茅屋,下豢牛豕,不正是那吊腳樓麽!


    嚴正的天地威壓再度席卷而來,雲霄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可“上古巢居之意”卻明明白白烙在腦中。既為巢居之意,那麽有巢氏無疑是這種幹欄式建築的鼻祖。也就是說,有巢氏應當誕生在南遷人族之中!


    雲霄伸手一指,指尖引出一根細細的白線,直直打入水鏡,透過水鏡進入南方氏族一位酋長的夢裏。白光引了他看鳥類建巢、又看了地麵上虎狼蛇蟲癘瘴,待他有了些明悟的時候,白光入體,簡單的構木之法浮現在酋長腦中。


    於是,那位部落首領第二天便爬上樹去,依照鳥巢模樣建造樹屋,以南方巨木的繁茂枝葉為天然屏障,一來遮擋風雨,二來躲避地麵的害人之物。眾人見此,紛紛仿之。一時間巢居遍及南方大地,那位首領亦被推舉為南方各部的大首領,尊為“有巢氏”。


    有巢氏出生之地,正是九嶷之南的蒼梧。雲霄雖自詡看書不少,卻也不能萬事皆知,隻是隱約推到一些,卻推動了有巢氏的出現。天道有感,為有巢氏降下功德,即成仙體,逍遙天地。雲霄亦分了一成功德,受用之至。


    南方之事已了,可北方呢?


    北方之人可就幸運得多。黃土柔軟,極易打洞。加上緇衣氏在不周山已經教化了人族穿衣之法,偶爾也可以抵禦寒風。可北方畢竟不同於南方,冬季天降大雪,萬裏冰封,少少一些裹體之物,哪能抵禦嚴寒?於是便有大批大批的人在冬天凍死。


    當時已經有了“天火”,即雷雨天氣閃電劈下,莽莽林海燃燒,形成大火。大火過後剩下不少燒死的野獸。人們揀來吃了,發覺比生食更為美味,就取了火種回山洞裏養著,平日裏派專人看管。一旦火種熄滅,即刻處死。雖然人族萬分珍惜、萬分愛護,可總有些大雨滂沱的日子,總有些火種會熄滅。雷火燒掉森林畢竟隻是偶然。一旦沒有了那溫暖的火,又無法取得火種,冬天又該如何捱過?


    人族想了許多法子。搓繩、祈禱,甚至萬裏跋涉來到東海,期望能從太陽上取來火種。可火雖為人間之物,畢竟高溫高熱,碰不得、摸不得,尋常法子又豈能得到?


    雲霄雖然知道鑽木取火、擊石取火,甚至冰球在太陽光下亦可取火,但天道死死盯在哪裏,隻可點醒、不可代勞。但這種事不親自示範,又該如何點醒?親自示範,卻又無異於代勞!


    畢竟是自己的母族啊……雲霄微微歎了口氣,突然間看見一名男子坐在一棵大樹下,呆呆地看著樹上的啄木鳥。雲霄心頭靈光一閃,從遙遠的燧明國取來一株燧木,又抓來一隻鶚鳥,於瞬息之間替換了那名男子身前的大樹與啄木鳥。


    篤、篤、篤……


    鶚鳥模仿先前啄木鳥的動作,一心一意地啄著燧木。燧木火星四濺,不少打到了男子身上,那男子疼得齜牙咧嘴,卻興奮地大叫起來。


    他折下兩段燧木,一枝用石斧削成鶚鳥的尖喙狀,稍稍將另一段中央挖了一個小槽,以尖端摩擦槽壁,火光遂生。雲霄微微點頭,將燧木和鶚鳥又換成了普通的大樹和啄木鳥。


    燧木極易取火,可凡木卻還需費些心思。男子經過數年試驗,確定了榆木、柳木、棗木、杏木、桑木、柞木、樽木、槐木、檀木九種易於取火的幹木,又改進了取火方法,在取火凹槽內放置枯葉,終於可以取得穩定火源,人族自此完全脫離茹毛飲血的蒙昧時代,開始了新一輪文明進程。


    那名男子被尊為“燧人氏”,亦為“燧皇”,享萬世香火。


    功成之日天道再降功德,雲霄也順利地分走一份。她修為雖已積累深厚,可無奈心裏多了一層阻礙,無論如何也無法斬屍,突破準聖境界。雲霄卻也不惱,每日裏隻是修煉,等待那愈加渺茫的契機。


    “你倒是聰明。”雲霄收了水鏡,猛聽身後老子漠然之聲。她俯身拜道:“見過大師伯。”


    老子淡淡地“嗯”了一聲。方才雲霄那番作為都逃不了他的眼睛。他心中隱約明白了什麽,可始終不得要領,不由心下微微煩躁。


    “弟子以為,女媧聖人親造人族,得享聖人尊位、萬世逍遙,當需有人行教化之事,續鴻鈞道祖教化生靈之功……”


    雲霄無心,老子卻是有意。“教化生靈”四字如同夜空中一道閃電劃過,心中疑惑竟在刹那間消解了去。女媧造人,當掌教化之責;可女媧遲遲不立教,實非不願,而是不能!人族氣運橫加,當為天地主角,教化之功何等強盛,天道豈能再任女媧拿走?女媧造人亦教人,日後豈非滿係人族氣運,做了天地主角的顛峰!待到那時,哪裏還能有天道的容身之處?


    製衡,亦是天道算計所在。


    老子丟下雲霄,直往媧皇宮而去。他要去找女媧。


    不多時天地間傳來老子淡漠的聲音:“吾乃鴻鈞道祖首徒、太清老子;今觀人族新生,吾當司教化一職。故今立人教,以教化洪荒諸人。人教,立!”


    天地霎時間震動起來,巨大的天道□□頃刻間現於洪荒,粗大的功德金光直直打入半空中的老子身上。老子周身光芒大漲,身後巨大的功德金輪凝聚成形。雖不及女媧,但對於斬卻二屍的他已經綽綽有餘。


    巨大的聖人威壓傳遍天地,洪荒眾生似乎又回到了女媧成聖的那一天,伏地叩首:“恭喜太清道人終於成聖!”


    老子隨即於三十三天之上又辟一天,是為上清境大赤天,自號太清道德天尊,入主八景宮,就此安享聖人果位。


    雲霄在一股細小的功德金光入體的一刻便已然了悟,看來自己無意中又點醒了一名聖人。老子以教化功德成聖,其餘四人也該有所了悟,不日即可四聖盡出。洪荒大地隻怕沒多少寧靜的時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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