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淩城坐落於萬象東山山麓。


    楚淩談不上大城,卻有著比大城更顯的名聲。一來是東門接壤著萬象東山,東山上有著在天下門派中一言九鼎地位超然的萬象觀。城中十幾代人均是做著為門派砍柴摘茶的工夫,祠堂裏奉的都是萬象觀先祖。奇的是楚淩除去東門外,其餘三座城門外方圓皆是猛獸凶禽常出沒的深林,偏偏東門卻大開一路,直達萬象觀的山門的路途上毫無野獸動靜,而那青梅樹也長得最盛,卻是一離開東門範疇往北門去,又見了那猛虎,聽著那鷹啼。自從萬象觀道人下山助楚淩開了西門,清了遍地險惡,那天下修士便是源源不絕奔西門入,往北門上山尋機緣。這楚淩城的生意便日愈興旺。


    再者用楚淩北門外的青梅樹所摘下的青梅煮酒,那便是頂天的工夫,說是天下青梅酒第一亦不為過。更有讀了幾本不入流的書籍的說書人,誇說那青梅可是沾染了名門靈氣,好喝且益壽。那天下酒客便都紛紛而至,願一品這楚淩青梅。有知曉的修士,卻隻是微微一笑而過,不貶不褒,待品了幾口青梅酒後,卻也不吝嗇讚美之詞。


    更有甚者,北成天子微服私訪萬象觀時,品了一杯楚淩送上山的青梅酒,留下了一句“此酒可論天下前列,尤是酒中微酸之味,有如年少之青梅,刻之入骨。”此番話語雖說有幾分給萬象觀麵子的意味,但天子之語無疑是讓楚淩更添些許名氣。


    隻是這楚淩城修士來往不斷,又鄰近萬象觀,本應是一派修士盛出的繁榮。


    可這數百年,楚淩城卻僅出過寥寥幾位修士,且大多無作為。這卻不禁讓路經此地的書生暗歎:“此番良辰美景好比虛設啊,未有知其意者,甚是可悲。”


    ……


    楚淩城乃此時三月時節,本是南國爛漫光景,卻飄起了鵝毛大雪,遍觀天下間,一派春光,唯有楚淩城及萬象東山間雪勢正盛。這屬實千年奇觀,天下皆驚歎。又有訊息傳出,道是萬象觀祖師將死,一身劍修雄渾,引得天起異象。於是乎天下修士在少許時日裏齊聚楚淩城,說是為霸占“劍道第一”位子一甲子的老祖師送終,但其中有甚其他緣由,便也不可知曉了。


    此楚淩北門外,一片樹林間。


    幽幽中,本是安靜至極,唯有風聲颯颯,飄雪陣陣。忽地卻傳來了一陣清揚的笛聲,微微飄蕩在這林間。


    初聽隻覺笛聲悅耳,好比鶯啼,卻也多了幾分悠長。細聽便聽出了吹笛人的技法稚嫩,常常有換氣之時笛聲低沉,每每到了笛音正盛時,卻忽地多了幾分刺耳的尖音。但在這山林間,配上這笛聲,大有歸隱山林之閑然。


    不遠處,一塊巨石兀自立在草叢邊,僅有一人高度。石頂上一位少年,身著一襲錦衣,約莫十五六歲,手中捏著一支長笛。


    但見長笛邊端,微微染紅,使這原本竹青色的笛身多了幾分不協調。笛子略顯老舊,似是有些年月了。


    一曲終,少年胸脯微微起伏。他收起笛子,望了望天色,歎道:“這雪仍是不停呐,看著天色不早了,也回酒館幫幫忙吧。”


    說罷便徑直從巨石上躍下,穩穩地站住了腳步,撣了撣衣上的灰,便輕車熟路地往山林間的一個方向而去。


    一隻渾身青色毛羽的雛鷹般的鳥兒卻撲著翅膀飛來,停在了少年的肩頭,兩隻嫣紅色的眸子略顯妖異,此時正盯著少年的鬢角。口裏輕輕嘶鳴。


    少年一笑,似有幾分愧色,“今日出來的急,忘卻了昨日買的鳥食,明兒再帶來給你吧。”


    青鳥卻也極通人性,似是回應般的啼了幾聲。


    少年眉宇間多了幾分鬱色,他輕輕地撫摸著青鳥的毛羽,“你饑了渴了還有山林寵著,這方圓便也就你一隻生禽了。我倒是隻有一個整日喝著酒說著胡話的老家夥伴著,沒事跟他學學幾式劍,卻也連盜賊都趕不跑,哪有你快活啊。”


    青鳥忽地飛離了少年的肩頭。


    “嗯?”少年眸子微眯,略有慵懶。


    鳥兒回來時,嘴裏卻叼著一支七瓣的花兒,淡黃間略施淡紅的花瓣明麗可人。


    少年拈著鳥兒叼來的花,笑道:“我可不是姑娘家,不喜這些的。”


    鳥兒輕啼了幾聲,又重新站在了他的肩頭。


    一人一鳥,便在這山林間前行,腳步不緩不急。


    隻聽得少年清朗的聲音。


    “山林偌大,你也無個伴,卻是寂寞了,而我若是有一個姑娘作伴,便也不會在這與你閑談了。”


    鳥啼陣陣。


    ……


    街道不寬,青石板路上,行人來往。


    其中不乏刀劍各在腰的修士,自作清傲姿態。也有不少渾身書生意氣的讀書人,大多一副儒士裝束。但更多的是在街兩旁的店鋪中吆喝著的平民。


    一座不大的宅第,掛著的木製匾額上書“月流酒家”四字。內裏皆是木製的板凳桌椅,略顯寒酸,唯有屋簷邊微微鑲了些許銅銀。再瞧屋內,酒客卻是不少,一人出三四人進,絡繹不絕。


    少年肩頭的鳥早已飛遠,他早知此鳥不喜熱鬧情景,便也不作阻攔。


    少年緩步進了酒家,揭開了懸掛在酒家內牆裏的簾子,走了過去。


    但見一處不大的院落,左旁植著一株枇杷,不算高大卻也不失生氣。右旁有一扇木門,此時門內鴉雀無聲。


    一個中年人從簾子處而出,亦是一襲白色錦衣,雖是樸素卻也不做過多裝飾。他一眼便瞧見了立在院落裏的少年,“雲風瑾,你若是晚回來些,我這身子骨可就累壞了。”


    中年人捂著腰部,故作痛狀,但那額上的汗珠卻是不假。


    雲風瑾轉過身子,卻是見怪不怪,便走進裏間。


    正欲幫忙打些下手時,中年人卻拍拍他的肩頭道:“王老要了三壺青梅酒,你給送去。說起來你與赫兒也許久沒見了。”


    雲風瑾剛想回絕,但聽到“赫兒”兩字,猶豫了一下,便應下了。


    王老住在城西,自種著一片桃林。


    楚淩城間,城東西隔著一道河流,自城外的山林間來,流勢不急,此時雖說雪花飄飄,但河中依舊淙淙。


    雲風瑾走在河上的一座木橋間,手裏提著三壺酒。


    “哎,公子是要往何處去?可要我幫公子算算前路氣運?”


    此時,雲風瑾身旁忽地走近了一位撚著白胡子的老道人。他左手持著一杖竹竿附著一麵白旗子,上書“仙人指路”四字,右手托著一個樣式奇怪的圓盤。


    雲風瑾看著那老道人,咂咂舌。


    隨即他拍拍老道人的肩膀,道一聲“世風日下啊老頭子也出來混飯吃了”便扭頭走了。


    “哎哎,公子莫急,老夫與一般的算命先生不同,不會那文縐縐的玄乎言語,亦不會諸般繁雜手段,”老道人急道,“老夫就一無相盤,隻會為您指前路凶吉,百試皆靈!”


    雲風瑾道:“前路怎地,走走便知了,用不上這術法。”


    老道人猶豫著,試探著道:“公子啊,你看如今混口飯也難……”


    雲風瑾轉身便走。


    “公子,”老道人一咬牙,“不靈不要錢,靈了便也隻收三文!”


    雲風瑾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看向老道人,“你是不知騙過多少冤枉錢,方才能穿上這身道袍,舉著這麵旗啊。”


    “老夫我也懂些江湖規則的啊,”老道人又撚著那撮白胡子,“有些不禮於天機者,說些好話便也打發了。不如,若是幫公子算準了,你便將手中酒贈我一壺如何,便也不收銀兩,結個善緣。”


    雲風瑾笑道:“看你於其他術師亦多了幾分實在,那你便來算算吧。”


    “我明日便要去那東山瞧瞧,你看看?”雲風瑾心裏頭打準地要戲耍一下這老道人,於是胡亂道了一句。


    老道人頓時收起嬉笑態,舉起圓盤,前端對著萬象東山的方向。左手將旗子駐於地,便快速地作了幾個手印,末了食中指合並指向雲風瑾。


    但見圓盤上有兩根尖端的指針,各為藍紅色,此時正在緩緩旋轉著。


    “你這術法倒是奇特,於其他算命先生大為異。”雲風瑾奇道。


    “江湖小道,不為一談。不然何為仙人指路呢?”老道人答道。


    此時指針漸停,藍色一端顫巍巍地指向了萬象東山的方向。


    “前路無險,便有亦是化險為夷,公子不必擔心。”老道人笑道。


    “那便最好。可這紅針又為何意?”雲風瑾道。


    “那便是凶險之地,不宜行。不過公子不必上心,往山那頭去便可。”老道人收起圓盤。


    雲風瑾眉頭微蹙,隱約看到紅針是指向城西那方。


    但隨即他晃了晃手中的酒,道:“你這可真是百試不靈,這酒別想喝了罷,我便先行去了。”語罷便走下了橋往城西去。


    老道人卻也不作阻攔,隻自言自語道了一句:“靈不靈又如何知道呢,這孩子可真是單純。”


    他撣了撣旗子上的塵,悠悠而去。


    “莫要強求呐!一日無酒便無酒罷。”


    ……


    城西。


    不遠處是一片桃林,此時未到成熟時節,樹枝上滿是翠綠。


    桃林前是一座簡陋的木屋,門半開半掩著,雲風瑾來過不少次,便也不打招呼,直接推門進去了。


    屋內一張木製躺椅,一位老者姿態慵懶地躺在上麵,躺椅微微搖晃,彰顯這老舊的“吱呀”聲不斷。


    “今兒來得有些晚呐。”老者微微抬起頭。


    “路上碰到個江湖行騙的老道人,耗了些時間。”雲風瑾答道,隨即取出青梅酒,遞給老者一壺。


    老者拔出酒塞子,抿了一口,頓時一臉的舒坦之色,“這城裏倒是沒聽說過有個行騙的術士啊。”


    “怕是近幾日來的。”雲風瑾道,眼神似是無意般往屋內瞟了幾眼。


    老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在桃林裏,今兒什麽日子你是忘卻了麽?”


    雲風瑾皺皺眉頭,細細思著,“算來,五年之期亦是到了罷。”


    王老微微頷首,隨即他又躺在了躺椅上,不再言語,隻微微品著酒。


    雲風瑾將剩餘地兩壺青梅酒放在地上,便轉身走了出門。


    桃林不深,就在城牆邊往城內延伸了十餘米遠,但卻是有幾分寬闊。


    雲風瑾信步走著,手撥開著擋著路的垂葉,腳下踏著深淺不一的草叢。


    走了半晌,身前的樹木漸漸稀疏,再走了一段,一片不大的空地便展於眼前。


    空地無一木,周圍的樹木隱約地將空地圍成了一個圓狀。


    空地中央,有沙堆堆砌成一個隆起的半圓狀,沙堆前立著一塊半人高的青石碑,碑上並沒有纂刻文字,但光滑潔淨,看上去是時有人打掃。


    石碑前跪著一位少年,頭低垂著,腰佩一刀。


    他麵若冠玉,隻是微微染了風塵。黑發齊肩,右耳旁的發絲上掛著個藍吊墜。


    雲風瑾走過去,扶著他的肩頭,也緩緩跪下了。


    “嗯?”少年微微驚訝。


    雲風瑾取出今日鳥兒銜來的花兒,橫放在了石碑前,“慰靈之事,天下共悲。”


    他扭頭看向少年,“隻是這碑上倒是該刻些言語。”


    少年低低淺笑,略有自嘲,“守了這裏五年,亦隻是守著一座衣冠塚。我日夜練刀,兀兀窮年。五年說來不長不短,早已不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雲風瑾扶著膝蓋起身,本想抬一把少年的胳膊把他拉起,卻轉念想到他那固執的性子,抬起的手便放下了。


    “兩年前萬象觀的道人瞧中了你,明日五年期滿你便要上山去了罷。”雲風瑾道。


    “不,”少年的眼神微眯,“師尊的意思,是要我去那山頭走一趟,那柄天淵,要盡力而為。”


    天淵?


    雲風瑾心頭微動。


    所謂天淵便是萬象觀老祖師早些年頭的佩劍,自祖師練劍起便隨著祖師走遍了天下南北不遇一敗。可自當那位戴著血紅鬥笠的少年獨劍闖了東山後,七十八式亂湖劍法一甲子不敗的壯舉便被破去了。那柄天淵亦被人挑下山頭,立在山石上。雖是最終少年惜敗而去,可那柄天淵卻是兀自立在山頭不曾拔出。


    關於此事江湖上有眾多紛談,但老祖師卻一直未作出回應,甚至還任由修士自來搶奪這柄天淵。


    可這麽些年過去了,能使天淵動得分毫的,便也隻有雲策劍派中修得七層玄從大關的錦風道人,與那享譽江湖且號“刀甲”的散人上官朔罷了。


    更奇的是,天下唯一能拔出天淵的,卻是那獨戰老祖師的少年劍客。可在他將天淵拔出半截後,卻是將劍留在了山頭,自此而去,不久便銷聲匿跡。


    “父親未做成的事,我便要做!”少年摸向腰邊的刀,眼神間略有淚光,“這本是上官家三把名刀之一,名為令赫,如今家族被滅,三把名刀一把被奪了去,一把不知下落,隻剩這一把。那日衝上山的三千私軍,雖是在大戰後被廟堂清了根,可其中的蹊蹺又有誰人知?!上官家頃刻而滅,我自不會忘這仇。我姓上官,便要擔起這擔子,名為赫,隻願將這令赫練至大成!”


    雲風瑾笑道:“你父親實屬人傑呢,就論獨下江南奪去天下十大名刀之其三這一壯舉,前無古人後亦難有來者,更不說或大或小使其成名於江湖的爭鬥了。隻可惜天妒英才呐,最後隻落得個身死魂消的下場,但能在那般混戰中保住家族少許子嗣,已是驚為天人。”


    上官赫抬起左袖抹了一下臉龐。


    他緩緩起身,一把令赫悍然出鞘。


    令赫刀以刀紋奇峻,刀影奇快著稱,天下名刀位列第六,傳承已久。


    雲風瑾退開,倚在樹旁,“認識你這麽久了,還真是第一次看你舞刀呢。”


    上官赫不語,隻靜靜深吸一口氣,作了個沉刀的起手式。


    刀光忽起,起初緩緩而出,一道滅一道起。而之後愈來迅猛,刹那間有如漫天刀影齊下,頓時落葉亂墜,層層飄雪都傾斜向正在山林間隨劍而舞的身影。


    刀光無眼,朝著四麵八方而來。最近的一下隻離雲風瑾微眯的眼睛差著幾毫,頓時驚得雲風瑾渾身冷汗,隻差沒破口大罵了。


    上官赫舞了一刻,卻沒有停刀的意思,雲風瑾也樂得看,倚在樹旁一派慵懶。


    又過了半晌,上官赫停下了,麵色微微潮紅。


    刀光亦有殘影,待到樹葉停止搖晃時方才盡數消散。他瀟灑的把刀往腰間一收,便在雲風瑾對麵的樹旁坐下。


    “明日上山是吧?”雲風瑾問道。


    “嗯。”


    雲風瑾似是打趣地道:“若是我隨行如何?”


    上官赫瞥了他一眼,“想死便去罷。”


    “可我還真是一個想死的主兒呢。”雲風瑾笑道。


    “打定主意了?”上官赫訝異地道。


    “三年前便立下誓言說要上山,此時又怎能退卻呢?隻是憑我這半吊子的劍法,便要闖這東山,未免太可笑了些。”雲風瑾無奈地道。


    “天訓給的劍法,倒是不像有殘缺。”上官赫道。


    “可能隻是我不善練劍罷了。”雲風瑾低垂著頭。


    上官赫接不下話頭,隻靜靜地看著雲風瑾。


    雲風瑾則低頭把弄著地上的雜草。


    兩人沉默著,互相不語。


    良久。


    “明日醜時登山。”上官赫道了一句,隨即起身。


    雲風瑾應了一聲,便也起身往桃林外走去。


    ……


    暮濃晚風,星稀月明。


    雲風瑾倚著酒館內院的一株槐樹,一點兒睡意也無。


    雪還在不停地下,洋洋灑灑地落在樹冠上,又被風吹落,一時雲風瑾的肩頭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雲風瑾歎息一聲,起身抖落掉身上的雪,走進了酒館裏間。


    但見在一列酒缸的上方的牆壁中,隱隱有四道裂痕,裂痕圍成了一個不大的方形。雲風瑾將手按在裂痕間,微微用力,頓時裂痕間的方形往牆壁內陷進了稍稍,隨即又緩緩地朝牆壁外推出來。


    狹長的暗匣內,擺放著一柄桃木劍鞘的劍。


    雲風瑾將劍取出,推回暗匣,又來到了槐樹下。


    借著月光,雲風瑾緩緩拔劍。


    沒有聲音。


    一柄亮銀色的劍在月光與雪花間顯得沉重。


    但見一襲布衣在雪中遊走,腳步並不繁重,隻是那簡單的一騰一移。劍式略顯笨拙,隻是那簡單的一刺一斬,並沒有說書人口中的“返璞歸真”之感,亦不是天訓說的“古拙若巧”。


    他的劍,甚至連麵前飄零著的雪花都沒能驅散開。


    可他還是那樣舞著,劍式緩慢,腳步明露,比之上官赫已至小成的刀法,他的劍恍若螻蟻一般微小且不值一提。


    許久,他停下了劍,微微喘著氣。


    他以劍駐地,嘴裏暗道:


    “到底是我不善使劍,還是這劍法真的有所欠缺……”


    他又練了一陣,但之後卻煩躁地將劍一丟,“真不該信那小子說的話,老家夥就一個喝喝酒說說胡話的怎麽可能懂劍法,是我多心了。”


    “未也未也。”天訓的聲音從酒館裏傳來。


    隻見他手握一個酒壺,麵頰微紅,眼神迷糊著,腳步晃晃悠悠地朝院內走來。


    老家夥又喝醉了。


    雲風瑾撿起劍,丟給老家夥,“你說未也,你來試試?這劍法可是你教我的。”


    天訓右手握住酒壺,左手接過劍,“好,好,你看清楚了!”


    雲風瑾眉頭未蹙,這家夥平時都是右手使劍,今日怎麽……


    天訓故作瀟灑地將酒壺一丟,任由其碎在地麵上。


    隨即他身形微動,便在這雪中作起劍舞。


    步伐一致,劍式一致,可偏偏老家夥舞的劍,卻多了那麽一點韻味。


    和他平日裏使的劍不同,現在的劍舞卻略有些恣意妄行。


    與平常劍法不同,這劍劍走的都是偏鋒。一柄劍在古拙的招式中微顫著,遊走著。日間女子的劍法是卷起了漫天雪,而此時天訓的劍卻令哪怕一片雪花都近不了他身。


    雲風瑾眉頭緊蹙,看著老家夥瘦削的身影,一時說不出話。


    劍停,老家夥將劍往地上一插,劍鋒便如同無阻般穿過積雪,深刺地磚裏。


    “看不出來,你這劍還是有幾分高深……”


    天訓截道:“哪有什麽高不高深的,酒喝得多了,劍舞的便狂了,正如這飛雪,喝的酒烈了,眼前的飛雪便繚亂的多。”


    雲風瑾笑笑,暗想這老家夥和那王老一樣,喝多了酒便盡是些胡話。


    隻是剛才那劍法,未必是胡亂而為。


    “那劍法不是殘缺,隻是……”


    天訓一語未完,便醉倒在了地上,打起了鼾聲。


    雲風瑾無奈至極,但眼中略有思索之色。


    樹上,那隻日間在山林所見的青鳥忽地飛出,輕輕嘶鳴。


    雲風瑾望向它,笑容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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