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對於送禮物給江畫眉似乎已經到了入魔的境地, 不說時不時的畫幅畫寫首詩的送過去, 跟邱大爺學了一段時間竹編之後又今天送個改編得跟藝術品似的竹籃竹簍篾刷。


    甚至還自己琢磨著編了個竹篾花瓶, 花瓶外表青篾上還用剪刀尖給刻畫了小巧精致的花紋, 擺放到工藝品店裏都能成高級商品的那種。


    有了花瓶,祁雲當然是熱衷於天天采花送江畫眉, 去吃飯的時候看見那放在江畫眉床頭小木頭凳上的竹篾花瓶裏插著花, 心裏就美滋滋的。


    哪怕十月之後山上野花都謝了, 祁雲還找了不同顏色的草葉編織出綠色無汙染的假花來送江畫眉。


    對於這些不費錢又都是祁雲親手做的禮物, 江畫眉是喜歡的, 哪怕那些花都枯萎了也依舊好好的收著。


    祁雲送給她的畫, 無論是鉛筆畫還是鋼筆畫,無論是風水畫還是素描人物畫, 江畫眉每天都會早晚翻看一遍。


    江畫眉本身並不是懦弱頹廢的人, 雖然一開始祁雲的優秀讓她感到了沮喪以及自我懷疑, 可後來祁雲的話給了她足夠的勇氣。


    祁雲越優秀, 江畫眉越努力,她要努力去追趕, 哪怕累得喘不過氣哪怕摔得傷痕累累。


    十月裏, 祁雲收到了邊疆大哥寄來的那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票,發現裏麵竟然還有麥乳精之類的票, 於是去供銷社又托李冬梅入手了兩罐麥乳精, 直接就花了好幾塊錢。


    祁雲直接給淘青送了一罐,另一罐就給了江畫眉。


    淘青自他們來水月村之後就一直在盡量幫他們,雖然祁雲也看出來了淘青對他們的好摻雜了別的, 可那隻是一個遠離家裏遠離故土且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一種念想,她對祁雲他們的照顧是實打實的,祁雲也漸漸將她當做異地相識的長姐。


    淘青比預產期的九月末晚了半個來月才生下一個胖乎乎的男嬰。


    若不是淘青前頭已經生過一個孩子了,怕是這回就要糟了,因為那個孩子實在太胖了,接生婆把孩子抱出來在手裏一顛,就笑著說這娃怕是有九斤重。


    讓祁雲挺想吐槽的是這娃娃於是就有了個小名叫做“九斤”,也不知以後孩子長大了讀了書會不會生出怨念。


    “真難想象,九斤到底是怎麽從淘青姐......”


    江畫眉同唐思甜約好了一起去淘青家看孩子,兩人看看九斤那一節一節跟蓮藕似的胳膊腿,一邊偷偷咬耳朵嘀咕這事兒。


    雖然沒看到過生孩子,可兩個女孩兒還是知道生孩子是用哪裏。


    看到九斤這大塊頭,饒是江畫眉都不由嚇得心頭一緊,唐思甜更是咬著唇臉色都白了。


    祁雲他們那邊倒是完全沒想到這些,隻是跟樂嗬嗬又當了爸的俞老七在外麵堂屋說了會兒話,最後才進屋看了看還在坐月子的淘青。


    “聽說上麵有了新動靜,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咱們這裏來,祁雲你知道不?”


    九月十月,平城那邊的大佬們又有諸多變動,祁雲也從王編輯那裏得到風聲,不過那都是政zhi上的事兒,跟他們算不得有多大關係。


    “放心吧,咱們在蜀地,最受影響的還是北方。”


    淘青點頭歎了口氣,當初她老家就是北方的,她能來到蜀地,也算是家裏最後人脈力量的推動。


    淘青跟祁雲也隻是兩句話的功夫,旁人還沒想明白兩人就轉移了話題。


    “那麥乳精太貴重了,你一會兒還是帶回去吧,不拘是給畫眉還是你自己用。”


    淘青勸祁雲,雖然知道祁雲文章都得了稿費,可淘青畢竟沒有了解過這個圈子,並不知道現在稿費行情如何。


    祁雲會跟村裏的姑娘處對象,這事兒一開始淘青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祁雲跟她不一樣,是家世清白的工人家庭出生,又是高中畢業生,在村裏也同隊長關係融洽,但凡好好表現,以後上麵有了回城的名額下來,祁雲肯定會是第一個回去的,並且還很可能會被安排工作。


    可祁雲卻在第一年就找了本地對象。


    要說祁雲是因為忍不住寂寞吃不得苦所以才找了江畫眉,淘青是不可能會相信的。不過等看見祁雲跟江畫眉同時出現時,淘青倒是失笑,暗想自己想太多了。


    這隻是年輕男女開了情竇種了深情罷了。


    祁雲本就不是向往城市生活的人,頗有種任他身處何方都能逍遙自在的模樣。既然有了牽掛,祁雲會這麽毫無遮掩的同江畫眉處對象,好像也並不讓人奇怪了。


    “放心吧,畫眉那裏我當然先留了,這東西我不愛吃,你留著自己不吃也能給小濤吃。”


    小濤是淘青兩歲多大的大兒子,聽見祁雲念叨他的名字,趴在床邊玩弟弟的小濤抬頭瞅祁雲。


    別的沒聽懂,估計就聽懂了給他吃這幾個字,於是小濤高興的朝祁雲咧嘴一笑。


    淘青還要開口說什麽,剛好外麵吵吵鬧鬧的有聲響,祁雲直接跟周國安他們出了房間。


    “發生什麽事了?”


    “知青點那邊的蘇佩佩被人給打了!”


    俞老七他們住的是個大院子似的地方,周圍都是房舍,還紛紛聚攏在一片平坦地周圍,圍成了一個院子似的小聚居地,因著住的人多半是姓俞,所以也被村裏人成為俞家彎。


    祁雲他們在屋裏都聽見聲響了,外麵自然是已經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祁雲他們出去的時候聽了一耳朵。


    既然是跟蘇佩佩那邊有關的,祁雲倒是沒了興致在聽下去,周國安也是興致缺缺,反而攛掇著一起過來的唐三兒唐四兒一起去山上燒竹筒。


    所謂的燒竹筒其實就是砍一截竹筒來,一頭有節一頭開口,在裏麵塞些東西,最後用一塊紅薯把開口那邊也給塞起來密封好,之後架在火堆上烤。


    烤得竹筒泛黃微微焦糊的時候,用刀把竹筒劈開,裏麵的東西也都熟了,伴隨著竹子清香,很是美味。


    周國安說著話還拿眼睛去看唐思甜,見唐思甜也露出感興趣的笑,心裏越發高興。


    “昨天我也做好了一個弓彈,咱們一起去打了鳥烤來吃。”


    唐三兒這才意動,瞞著他媽帶著周國安堂弟親妹繞了路跑到山上去了,路上還一再強調讓唐思甜跟唐四兒回頭一定不能說漏了嘴。


    祁雲對這些事一向沒什麽興趣,喊著周國安記得帶上背簍撿點柴火回來,自己跟江畫眉一起往回走。


    今天江河還在上學呢,因為路算不上多近,而且中午有時候老師還要帶著學生去菜園種地,所以江河一直都是從家裏帶了米跟紅薯裝在飯盒裏帶去學校。


    學校有蒸飯的地方,一學期也才收兩毛錢的柴火費,至於下飯的菜,江河帶了鹹菜疙瘩或者醃菜,偶爾也會帶兩勺姐姐醃的辣椒水。


    “吳勇跟咱們村秀芳結婚我們要去嗎?”


    秀芳就是跟吳勇已經定親的劉家姑娘,結婚的日子就定在十月十號,說是雙十圓滿,農曆的這一天也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他們要大辦?”


    當初訂婚的時候可不怎麽光彩,畢竟吳勇那邊剛寫了舉報信。


    雖然沒人明說吳勇有份,可從鎮上傳回來的閑碎話就足夠給吳勇定罪名了。


    劉家想要反悔,可惜那姑娘跟吳勇好像是牽了手親了嘴兒被人看見過,再加上吳勇也乖覺,立馬跟蘇佩佩那邊疏遠了關係,所以這門婚事才算是勉強保住了。


    祁雲還以為他們不會太過熱鬧的操持,“已經說是要辦了,吃流水席。”


    流水席就是一波人馬吃完其他的坐上去繼續吃。


    雖然說是要添菜換碗筷,可祁雲還是不大適應,皺著眉不想去,“能簡單隨禮嗎?”


    江畫眉笑著點頭,“你這樣的客人他們主人家肯定特別喜歡。”


    “不過隨禮咱們還是省一省吧,我當初跟劉秀芳的奶奶坐在河對岸吵了三天的架,你跟我好了,自然就不能上他們家的門了。”


    江畫眉說這個事也就是隨口一說,看祁雲反應想來劉家也沒請祁雲那邊,倒是剛好,江畫眉挺樂意別人這樣把她跟祁雲分成一堆的。


    “還真罵了三天?怎麽罵的,不累嗎?”


    祁雲也不糾結人家怎麽不請他,轉而有些好奇的問江畫眉。


    江畫眉會罵人會撒潑還會打架,這事兒祁雲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不過現在江畫眉主動提起,祁雲還是免不得有些好奇。


    在祁雲看來吵架簡直就是最無力的反擊,既不能把對手氣死也不能讓對手少一塊肉。


    “就一人一邊坐在河岸邊罵唄,罵到該回去做飯了就各回各家,小河會給我送水,那會兒他還學著幫我罵。其實現在想想也挺沒意思的,還好我運氣好,山坳那邊一個村,一個婦女坐在別人家門口罵了兩天一夜,把人家一家人給罵死了兩個。”


    江畫眉聽說這事兒之後還挺感謝劉家老太太身體不錯心胸也還算寬闊。


    祁雲剛想完罵架沒用呢,結果轉頭就聽見罵死人的事兒,頓時也是驚訝,不太相信這是真事兒。


    兩人說著話回了家,江畫眉要趁著沒上工的時候盡量多學一點知識,祁雲也在構思一篇新小說,兩人倒也不是非要時刻在一起黏糊,各自有自己的事做的時候也不會打擾彼此。


    下午鬧騰那事兒一直到晚上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江河摸著嘴說起來,祁雲他們才知道,原來是蘇佩佩跟人拉手,結果被那男的已經訂婚的對象給抓了個正著。


    蘇佩佩以前也有那個名聲,但那會兒沒人光明正大的抓住,也就僅限於閑話,這會兒可是光天化日被男方對象抓住,還當場就扯著頭發又扇耳光又撕衣服的,弄得很是狼狽。


    蘇佩佩有心讓那男的娶她,結果人家因為蘇佩佩的名聲,一開始就是想玩玩,當然是立馬站到自己定親的對象那邊反過來潑蘇佩佩的髒水。


    有一種錯誤,似乎男人犯了總比女人犯了更容易被大眾原諒,這可能是封建思想侵蝕數千年留下了一種十分頑固的後遺症。


    村裏發生了這種事,李曉冬太年輕了還是不好出麵處理,老村長在兩邊勸了一番之後算是暫且沒事了。


    畢竟要是鬧大了,蘇佩佩跟那個男方都落不了好,畢竟蘇佩佩不可能告男方耍流氓,若是單獨要把蘇佩佩告到公社去,到時候抓搞破鞋的那可就是男女一塊兒揪了。


    這男男女女的麻煩事兒,江畫眉直接用筷子敲了江河的腦門兒,“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成天去學婆姨說話,以後不準去管這些事兒了,好好學習!”


    江河委屈的摸了摸腦袋,然後可憐巴巴的瞅祁雲。


    祁雲這回可不幫忙,畢竟這種八卦小道確實不適合花費過多精力去關注,不過祁雲還是不忘給點甜頭哄哄小孩兒,“乖,聽你姐的話,明天我托了人幫忙買肉。”


    大哥那邊寄來的肉票祁雲也沒準備捏著不用。


    “明天買回來也別吃,後天你不是過生日嘛,怎麽也要留到後天剛好用來慶祝一下。”


    祁雲農曆九月初十的生日,當初祁雲也就是隨口說了說,倒是沒想到江畫眉一直記得,要不是江畫眉這麽一說,祁雲都要完全忘了這茬。


    畢竟這會兒沒有日曆本,祁雲平時也習慣了用日曆來記事,換算農曆還得靠日曆本。


    埋頭吃飯的周國安頓時抬頭,“老祁你咋不早說?早知道今天打回來的鳥兒就該留著了!”


    周國安有點懊惱的用筷子戳了戳碗裏還剩下的兩隻光溜溜骨頭多肉少死相死慘的麻雀,最後筷子一夾,給祁雲夾了一隻最大的鳥兒,“算了我明天再去想辦法弄點。”


    “明天不是要上山剔樹丫麽?別去折騰那些了,有沒有也都一樣過。”


    祁雲對這些生日節日甚至連春節也沒什麽好重視的。


    或許這是經曆過現代的人的通病,商家們節日搞活動越來越積極,可日常生活的老百姓卻越來越難以感受到節日的喜悅,便是連春節也能一杯泡麵一個便利店裏買來的真空包裝雞腿就能過了。


    不過對於周國安他們來說,這種心情肯定是不存在的,即便是過個沒有任何氣氛的中秋節國慶節他們在鄉下也能興奮一整天。


    所以祁雲滿十八歲的生日,即便是江河都牟足了勁兒想要好好給祁雲慶祝慶祝。


    當然,這會兒的慶祝,還有什麽比豐盛的飯菜更叫人覺得喜慶圓滿?反正將心比心,吃肉就是他們過生日最大的願望。


    祁雲還不知道跟自己一張桌子吃飯的三個人心裏琢磨什麽,第二天李曉冬又要去公社做秋季播種動員大會的報告,反正大會小會多得很,祁雲拜托他幫忙在供銷社買點肉回來。


    說實話,從五月到現在的十月,正兒八經吃過的肉也就隻有螺螄蚌殼魚肉泥鰍黃鱔以及秋天之後周國安時不時跟著唐三兒一起弄回來的鳥兒肉,其他肉一點沒見過。


    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便是祁雲這會兒也覺得隻有豬肉才能解饞,所以祁雲特意在給大哥的回信中很是真誠的感謝了一番。


    蜀地這邊不像北方有大山的地兒,那些地方有豺狼虎豹,可也有野味兒,他們這邊頂多就是些野雞野兔的,還都一個個特別聰明,遠遠的聽見動靜就先跑了。


    至於買回來的肉也要明天才能吃,祁雲倒是沒別的意見,雖然想吃肉,可也不至於饞到等不得的程度。


    第二天老村長在村裏幫李曉冬給安排了上工的活兒,祁雲也上了山。蜀地多柏樹,且四季常青,那種子落在地上第二年就能長一地的小樹苗起來。


    不過因為當初剛建國那會兒砍樹木煉鐵煉鋼,所以山上植被還是有過使用過度的情況,山上年紀稍微長一點的樹都挑選出來當做房梁預備役,所以總的來說樹多,可長成的樹卻不算多。


    蜀地樹木普遍長得慢,可能也因此才比較結實。


    雖然大家都窮得還隻能混水飽,可人活著麽,重要有希望的,房梁樹杆還是有必要早早準備著的。


    柏樹分椏特別快,這就需要村民們自己搭了梯子爬上去把枝椏剔除絕大部分,隻留樹尖上那麽一點,下麵的全都給它剔成光溜溜一根樹幹。


    祁雲年輕,且不算重,所以被分派的活兒是爬上去用彎刀把枝椏剔下來,下麵有女人們收拾枝椏,稍微大一點的就繼續剔,小一點的能雙手折斷的就碼放好。


    等到數量差不多了就用稻草擰的繩子綁成一捆放在一旁,自有專門負責搬運的男人們用長長的圓扁擔一頭一捆戳著挑回去。


    祁雲這活兒算是輕鬆的,現在村裏人也陸陸續續知道祁雲是在寫文章掙錢,雖然不知道掙了多少錢,可看看江畫眉那好看的發夾,偶爾用來紮頭發的手帕,以及身上滑嫩嫩香噴噴的雪花膏香氣兒,一個個也覺得祁雲肯定是掙了些錢,要不然能全都花到江畫眉身上?


    老村長倒是也問過祁雲,祁雲沒瞞著,就簡單說了說,這算是他們水月村第一個寫文章的文化人了,所以對於祁雲時不時缺工不幹活,看笑話說閑話的人也少了,老村長還叮囑李曉冬安排活兒的時候給祁雲安排輕鬆點的。


    村裏其他人如何變化祁雲並不關心,這會兒就順著梯子一點一點剔著樹丫往上爬,等感覺渾身輕飄飄的晃動的時候,祁雲就知道自己已經爬到樹梢了。


    站在預留用來踩踏的枝椏上眺望遠處,連綿起伏的山頭全都是深綠成幾乎墨綠的樹海。


    祁雲決定,下一篇小說就用動物做主角好了,一本可以當小孩兒童話故事,也能當成年人人生哲理來看的小說。


    作者有話要說:  江畫眉:動作做主角?那你要寫什麽動物?


    祁雲:我是一隻鳥?一隻毛毛蟲?一隻老母蟲?【深思


    江畫眉:老母蟲什麽的...em,很奇特的想法


    ps:老母蟲就是鑽在地裏渾身白白胖胖的那種,想象一下就頭皮發麻,然後我小時候還玩過【托腮


    罵人直接把人罵死的,我老家發生過好幾起,有不堪受辱自己喝藥的上吊的,也有直接被氣死的。


    剔柏樹枝椏那個,我自己就幹過,埋頭砍呀砍不知不覺爬到了樹尖上,突然感覺自己渾身一飄,有風吹來整個人都要飛起來的那種感覺,渾身一陣冷汗之後卻又十分神奇的有種舒暢感。


    以及,大家都這麽喜歡現在這個文名,那好吧,我就留著,其實我現在挺喜歡這個名字的,夠直白,一看就知道內容是啥,不用費腦的事我日常生活中其實挺喜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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