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隻是靜靜看著他,目光中若含深意,兩個時辰後,飛雲石已抵達那片死亡沙漠,即便夏日已去,此地仍是炎炎炙熱,無邊無際的死亡氣息籠罩了整個天地。


    “阿彌陀佛……”望著下方隱隱露出地麵的枯骨,虛穀念了一句佛號。


    再過片刻,已經能遙遙望見遠處的風雲無妄城,方圓數百裏皆一片死寂,唯獨這座城附近生機勃勃。


    而今日,這座城上空陰雲密布,但絕非降雨之象,曉月道:“虛穀師兄,以你之見,可看出此地有何古怪?”


    虛穀神色凝重,歎道:“早先小僧便已察覺到,此處有人將大地靈脈束縛,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其餘人聞言微微色變,試問要將一條大地靈脈束縛住,需要怎樣高深的法力?怪不得此地方圓近千裏皆死氣沉沉,不過此人也委實可恨,竟不顧萬千生靈,將大地靈脈占為己有。


    為免打草驚蛇,在虛穀的建議下,眾人落到地麵,徒步往城中行去,行至十來裏,越往前,蕭塵越感到此處一股衝天煞氣,比起那一日來時更加妖異。


    除了一股煞氣,還有一股濃濃的死亡之氣,他的神識以及對死氣的感應,遠遠超過其他人,此刻同行的其他人尚未察覺到,但是他卻早已感覺到了,當真有一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


    一行人進到城中,城裏人來熙往,不乏商旅過客,街道兩邊叫賣之聲不斷,與普通城鎮別無二致,若說唯一不同,隻有西城處高山上,藏於陰雲中的神秘古堡。那古堡便是煞氣最為濃重的地方。


    “阿彌陀佛……”虛穀念了一句佛號,道:“此事不宜強闖,我們還是以禮為先,上山去拜訪那堡中主人吧。”


    其餘人一致認同,當下一行人往西城山上走去,行至半山腰,但見山道兩旁古木參天,奇花異果數不勝數,四周靈氣異常的充沛,正走著,忽遇一道結界阻路,眾人躊躇不前,現尚無法斷定此城主人與魔道有關,若是直接破開結界,不免有失禮數。


    正此時,一黑一白兩道人影落於道旁兩邊的樹枝之上,那二人服飾除了顏色不同,其餘大差不差,應是古堡中人。


    虛穀雙手合十,道:“小僧乃是無音寺弟子,法號虛穀。”說到這裏,指了指曉月:“這位是千羽門曉月大師。”然後才道:“我等有事拜訪城主,煩請二位通報一聲。”


    左邊那白衣人冷笑一聲,道:“城主這三日不見客!”右邊那黑衣人道:“各位打哪來便回哪去罷!”


    “你!”葉無痕當即便要發作,這裏的十幾人哪個不是各自門派裏的佼佼者?其餘人見這二人言辭傲慢無禮,也是有些輕嗔薄怒,唯獨曉月與蕭塵等人臉上古井無波,不為其所惱。


    虛穀再次念了句佛號,道:“此事事關重大,還是請二位通報一聲吧,我等絕不久擾。”


    那白衣人冷笑一聲:“你這和尚怎麽回事?說了不見便是不見,管你無音寺也好,千羽門也罷,速速回去,休得再來!”


    “你!”葉無痕眼中寒芒一閃,早就不耐煩了,更是因上次的事對無妄城懷恨在心,憤憤道:“虛穀師兄,你與他們這般客氣作甚?咱們這麽多人還怕他一個風雲無妄城不成?既然不見,那麽咱們便闖上去!”


    “哈哈!”那黑衣人仰頭一笑:“你盡管試試!”說罷一拂衣袖,與那白衣人消失不見,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


    蕭塵在心中暗罵一句草包,難道忘了當初仙盟會上,冷凝鋒一招便將你打得吐血嗎?向虛穀問道:“虛穀師兄,你看現在如何?”


    虛穀沉吟許久,曉月道:“既然今日來了,便不可能就此回去。”她話裏的意思,便是要強闖了。


    此番十幾人裏,修為最高的三人便是她與虛穀,還有羽逸風,暮成雪與葉無痕等人次之,看來曉月是有恃無恐。


    其餘人也讚同她的話,十幾人裏麵,每個人多少都帶了些傲氣,怎可能被方才那二人唬兩下,便打退堂鼓?


    正此時,山上傳來一句空靈的聲音:“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城主有請諸位到來……”話音甫落,各人麵前的結界頃刻散去。


    眾人多少有些疑惑,前一刻還死活不肯見,怎轉眼就變了?難不成是被氣勢嚇到了?葉無痕冷哼一聲,便要往前踏去。


    蕭塵道:“此地處處透著詭異,大家還是小心為上,以免中了計。”葉無痕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冷冷一哼,轉身大踏步往山上走了去。


    其餘人也相繼跟上,走出七八裏,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道路越行越崎嶇,四周亂石嶙峋,荊棘遍地,蒼茫之下隱隱透著一股森森鬼氣,與之前在山腰見到的情景大不相同。


    已有幾名女弟子衣裙下擺被荊棘劃破,小腿露在外邊,若非有著真氣護體,此刻也被割得鮮血淋漓了。


    蕭塵見此,走到前邊,祭出無垢仙劍,一路披荊斬棘,替身後暮成雪與落殤顏,還有幾名女弟子清理出一條道路,倒也博得佳人一笑。


    隻是越往前,道路變得愈加難行,非但亂石阻路,荊棘傷人,藤蔓更是生得有手臂粗細,堅硬如鐵,一旦被纏上,便很難掙開。


    葉無痕身上衣衫也被劃破許多,終於忍不住大罵起來:“要見便見!你們究竟在耍什麽把戲!”


    這時,那個空靈的聲音再度響起:“既然敢闖滄瀾禁地,倘若天黑之前你們仍走不出這裏,那便一生留在此地,成為城主的傀儡吧……”


    那聲音漸漸遠去,葉無痕大怒道:“什麽滄瀾禁地,你給我滾出來說清楚!”


    然而那聲音卻是再未響起過,葉無痕忍不住勃然大怒,連續幾道掌力擊出,將附近幾塊巨石轟成了齏粉。


    “阿彌陀佛……”虛穀念了句佛號,道:“葉師弟冷靜,勿嗔勿惱,我們還是想辦法先走出此地再說吧……”


    他話未說完,一名女弟子忽然驚叫了出來,眾人回頭望去,隻見來時路均已消失不見,甚至連山下一切事物都已望不見了,此地仿佛與世隔絕,獨成一片小天地。


    “怎麽回事!”已有人慌張起來,一名青年立即祭出飛劍,然而腳一踩上去,哐當一聲,那飛劍立時沉了下去,此處竟然有著禁製,無法禦劍而行。


    這一來不斷有人祭出飛劍,然而沒有一人能夠踩在上麵禦劍飛行,眾人不禁越來越慌,此處與世隔絕,獨成一片空間,連玉箋也起不了作用,無法及時請求門派長老支援。


    虛穀道:“諸位莫慌。”說罷向曉月跟羽逸風道:“曉月大師,羽師弟,我三人在前開路,其餘人隨後,切勿輕舉妄動。”


    當下由三人領路,其餘人走在後方,凝神戒備著周圍一草一木,蕭塵手持無垢仙劍,緊緊護在落殤顏身旁,心想卻是在想,隻怕這三日是有大事發生,這城主想將眾人困於此地三日。又見暮成雪神情有些恍惚,小聲問道:“暮姑娘,怎麽了?”


    暮成雪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沒事,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剛隻覺得頭好暈……”


    蕭塵微微點頭,自從進到這風雲無妄城,似乎發現她也有些異常,當下眾人再行了半個時辰,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一處花攢錦簇的幽穀,雖是秋季,但穀中花開甚豔,有百鳥齊鳴,空氣中彌漫著沁人芳香。


    但見近處流水潺潺,遠處山巒重疊,無數宮殿若隱若現,渾然似一人間仙境,與之前亂石嶙峋的山路比較起來,不知好了多少倍,蕭塵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驀然發現,剛剛還在自己身旁的落師姐這時卻無影無蹤了。


    不僅落殤顏不見了,連其餘人也都不見了,隻剩下他一人,蕭塵連喊數聲皆無人回應,隻有他自己的聲音在幽穀回蕩。


    “這是怎麽回事?這裏是哪裏?”


    蕭塵大起疑惑,方才分明一直警惕著,但仍是不知何時著了道,不過可以斷定的是,他此刻見著的幽穀,絕非風雲無妄城裏麵的地方。


    就在這時,他隱隱聽見前方有哭啼聲傳來。


    “不……她們是師姐,我不能殺她們……”


    蕭塵一時隻覺這聲音有幾分耳熟,循著聲音踏去,隻見不遠處立著幾道人影,其中一人麵色冷峻,乃是一名老道姑,身旁站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女,那少女不停擦著眼淚,竟然是小時候的曉月。而她與那道姑對麵,站著兩名看上去年齡大些的女弟子。


    蕭塵立時明白了過來,原來此地乃是千羽門所在,所有人剛剛都進到虛空幻境了,連他自己也不例外,現在見到的一幕,正是曉月內心最深處的記憶,最不願向人提起的記憶。


    當日在廣寒門,他見到曉月當著所有人將沈念雪無情逐出,便對曉月大為反感,然而此刻見到的一幕,難道是說,她也有不為人知的過去嗎?


    這般想著,不禁走近了幾步,而那些人也看不見他,隻聽那老道姑道:“門規就是門規,乃是數千年前千羽祖師立下,她們既然犯了門規,便當處死,你若不動手,那麽便由為師親自動手,隻是那時,她們將會痛苦一萬倍!”


    蕭塵微微一怔,看來這老道姑就是素念真人了,居然要曉月親手殺死自己最親愛的師姐,當真夠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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