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苗巫聯手施法,絕對不是普通的九黎人能比的,十多顆人頭在周圍不斷的滾動,屍山血海不斷的閃現,把我困在當中,我什麽都看不清楚了,眼前隻有一片血光,外圍的九黎人不斷朝圈裏投擲利矛,我察覺不到征兆,隻有矛頭快到跟前的時候,才能憑風聲去臨時躲避。


    血海中屍骨湧動,好像一群索命的冤魂,耳朵聽到一陣犀利的破空聲,身子一轉,躲過幾支弩箭,附近的紅光唰的淹沒過來,一下沒過了小腿,腳踝被什麽東西死死拖住了,緊跟著,眼前的血光中驟然爆出一團烏壓壓的黑雲,黑雲飄到跟前的時候,嘭的炸開了,一尺長的蜈蚣蠍子爬的到處都是。


    “滾!”我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全部集中在腿上,用力一抬,從腳下的血水裏帶出兩隻白骨森森的骷髏,接著落腳如山,把它們踩的粉碎。漫天的毒蟲呼啦啦飛到了跟前,我挺身站直,體內的血氣衝出頭頂,旺盛到極點的陽火本身就退避陰邪,頭頂的毒蟲被逼的無法靠近,在四周散亂的飛舞。


    “我看你能熬到什麽時候!”大陣外的幾個大苗巫接連大喊。


    我找不到破陣的法門,在血水中前衝了很遠,但是這片大陣好像無窮無盡,怎麽都衝不出去。不知道多少白森森的骨架被打散,碎骨橫飛之間,左右突然各冒出來兩條高大的影子。身影壯的和山一樣,但又快速敏捷,轉眼到了身邊。


    這是兩個之前跟隨苗不異製服白毛人猿的九黎巨人,胳膊比普通人的大腿都粗,抬手朝我抓過來。我彎腰躲過去,順勢一竄,力量奔湧在拳頭上,一拳砸在九黎巨人的小腹。


    大陣一下子轟鳴了,越來越多的影子從四麵八方不斷的露頭,九黎巨人從身後抽出一把巨大的斧子,破空聲刺的耳膜作痛。我躲過石破天驚的一斧頭,又跟巨人硬撞了一下,那種強壯如山的體魄很難應付,渾身上下一震,鼻尖已經微微滲出了血跡。


    啪嗒


    血滴順著鼻子朝下淌落,轉瞬間又連著避開幾波攻擊,陡然間,被插在腰裏的新月號角突然一陣劇烈的顫動,匆忙中低頭一看,是身上的鮮血滴在號角上,烏黑如牛角般的號角一下子光芒四射,從腰間呼的跳脫出來,浮升在頭頂。


    呼


    九黎巨人的大斧又一次從眼前劃過,但是斧頭帶出的勁風還沒到跟前,浮動的新月號角飛快的前衝出去,驚鴻一閃。九黎巨人的反應很快,急急的抽回斧頭,淩空一擋。巨大的斧頭一下被新月號角撞的粉碎,餘勢依然強勁,九黎巨人再也躲不掉了,被號角硬生生的撞出去很遠,壯碩的身子翻滾在血水裏,爬都爬不起來。


    “新月號角顯聖了!”圈外的幾個大苗巫同時發出驚呼,新月號角是蚩尤當年留下的東西,且一直守護九黎地域天劫,是九黎人心中的聖物,號角這麽一動,幾個大苗巫手足無措,一時間呆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


    升騰的號角重新飛回到我身前,光芒一片接著一片,幾個大苗巫一遲滯,再加上新月號角的光芒,血海大陣瞬間就崩潰了,滿天的血光呼呼的褪去,周圍的情景頓時清晰起來。


    “不要這樣!你是九黎的聖物!”苗不異一步跨過來,眼睛盯著新月號角。但是號角好像沒有什麽反應,在我身前低低的晃動了一下,驟然衝向周圍的人群,沒有人敢抵擋新月號角,包圍圈立即被撕出一個口子,我怔了怔,隨即快步跟上號角,借著它的威勢,從人群中逃了出來。


    “你真的要叛出九黎嗎!”苗不異在後麵追趕,溫和的語氣漸漸犀利。我雖然跟著新月號角衝出重圍,但心裏始終還是不安,九黎肯定不止這麽一點能耐,而且還有傳聞中的九黎殿大掌壇苗尊沒有露麵。


    “苗不異,一直以為你是守信的君子,今天看起來,是我看錯了。”我在前麵跑,頭也不回的對苗不異嘲諷。


    “你可以走,當初在塗家沒有拆穿你,就不想把你怎麽樣!但是留下新月號角!”


    我根本控製不了新月號角,它一跳動起來好像就無所顧忌,不斷的引著我朝主寨外麵跑去。


    “苗尊現在不在,不異掌壇拿個主意吧!新月號角剛剛找回來,絕對不能再弄丟了!”


    我聽著後麵人的交談聲,心裏總算踏實了一點,苗尊可能如今不在九黎主寨,我的壓力還算小了一些。其實我並不想就這樣離開,來九黎的目的是救回老鬼他們,所以兜著圈子,想著怎麽樣才能控住新月號角。


    “鎮住它!”苗不異的聲音越來越冷,新月號角關係到整個九黎的安危,他不敢大意:“請始祖!”


    幾個大苗巫壯著膽子,抬手拋出一塊黑布,那塊黑布隻有一尺半長,但是飄動之間好像越來越大,從後方黑壓壓的罩落下來,正在全力朝前猛衝的新月號角好像突然陷進了一片泥沼中,歪歪斜斜的想要掙脫出去。新月號角一動,周圍幾個拋出黑布的大苗巫如同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臉龐憋的通紅,額頭見汗。


    嗚嗚


    苗不異親自拿出一支牛角,嗚嗚的吹動,低沉的號角聲在主寨周圍飄蕩,那一瞬間,整個主寨裏所有的人好像都湧動出來了,除了精壯的九黎男人,還有很多老幼婦孺,一起圍到玉筆鋒周圍,數都數不清的人一個一個跪倒在地。這些人跪的端端正正,嘴裏念念有詞,齊聲嘀咕著什麽。


    漸漸的,這一大群九黎人的誦念聲中,緩緩的升起了一片淡淡的光,那種光,和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泥人散發的光幾乎是一樣的,隻不過這群九黎人頭頂聚集的光更加旺盛。


    “苗不異,你們的始祖已經不在了,還要裝神弄鬼?”我喝了一聲,左右尋找著衝出的契機,九黎的始祖是蚩尤,但是蚩尤已經被禹王分屍鎮壓在遠離九黎千裏之外的大河中。


    “始祖在心中,那就無處不在。”苗不異道:“信仰的力量,你不會明白。”


    我心裏陡然一驚,想起了駝背曾經說過的話,這個世間本來是沒有神的,但就是因為芸芸眾生一直都堅信神的存在,常年累月的膜拜,他們心中的信仰不斷凝聚,才會讓所謂的神出現。蚩尤在九黎人心目中和神明一樣,千百年以來,對蚩尤的供奉始終沒有斷絕過。


    九黎人群上方的信仰之力漸漸的衝到了雲霄,那片天幕好像一片無盡的虛空,一道無與倫比的身影,從天幕上映射出來。無法形容那道身影,它一出現,整個九黎都充斥著一片肅殺。


    刺啦


    新月號角不斷的掙紮,這時候終於衝破了那塊包裹我們的黑布,但是露頭的一刻,天空中信仰之力凝化出的身影恰恰的垂落到地上。新月號角開始顫抖,就好像一個畏懼到極點的人一樣。


    “始祖”苗不異跪拜在地,所有的九黎人幾乎連頭都不敢抬了。那一刻,天地間好像隻剩下那個剛剛從信仰之力中脫身而出的身影,它隻是一道虛影,但是腳步震動四方,毫無疑問,這是九黎的始祖,傳說中的兵主戰神,蚩尤。


    盡管隻是一道影子,但蚩尤的虛影卻帶著滔天的殺機,一步一步逼來,新月號角仿佛被鎮在了原地,一動不動,我顧不上多想,抬手抓著號角,立即猛跑。我跑的飛快,然而身後的蚩尤虛影卻如同一陣呼嘯的風,瞬息間到了身後,手裏的銅棍朝我猛揮過來。我被迫轉身擋了一下,整個人被打退了十幾步遠。


    轟隆


    主寨的大門在此刻被人關上,我的去路隔斷,翻身就朝另一邊猛跑,蚩尤的虛影在後麵緊跟不舍,那根銅棍所到之處,堅硬的山石和豆腐一樣被打的七零八落。我心裏驚慌交加,這道影子顯然隻有當年蚩尤真身一分的威力,卻好像能砸碎這片世界一樣,難怪禹王血肉鑄鼎來鎮壓他的碎屍。


    九黎的主寨頓時陷入了一片毀滅的氣息中,虛影手裏的銅棍把沿途的一切都砸的粉碎,麵對這種敵人,我絕對沒有硬生生招架的實力,隻能邊跑邊說。但是我的速度快,它的速度也快,被追的非常吃力。不知不覺間,我引著蚩尤的虛影,重新跑回了玉筆鋒腳下,圍著高聳入雲的山峰兜圈子。


    嘭嘭


    蚩尤的虛影在身後不斷的追擊,銅棍幾乎像是要把玉筆鋒給打倒一樣,不知不覺間,我和它來回繞著玉筆鋒轉了幾圈。蚩尤的虛影可能暴怒了,抬手一揮,銅棍嘭的砸在玉筆鋒腳下,臉盆那麽大的石頭呼呼的橫飛出來。


    就在這一刻,我的目光猛然一滯,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遲緩了。玉筆鋒的山腳被蚩尤的虛影砸碎了一大塊,露出了一麵光滑如鏡的石頭。這塊石頭平整的像是打磨過一樣,上麵清晰的印著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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