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叔為了讓我看的更清楚一點,就蹲下身子,把手電直接伸到籠子裏麵,光線很強。呻吟聲就是這個人形的東西發出來的,我真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東西叫做“人”。它有軀幹,有四肢,在鐵鏈子的禁錮下不斷的緩緩蠕動。惡臭一股一股的撲麵而來,我看見它的下半身幾乎已經爛光了,發黑的腐爛的皮肉包裹著白色的骨碴子。


    我快要吐了。這跟膽子大不大沒有關係,因為眼前的一切很虐心。一股股臭味勾動的我嗓子眼不住的發癢。


    “看見了嗎?”賴叔蹲在地上,回頭望著我:“我敢保證,如果錯失了機會,若幹時間之後,你的朋友,也會變成這樣。”


    我拚命在控製自己翻江倒海的胃,還沒來得及跟賴叔說話,大鐵籠子裏這個人形的東西仿佛聽到了我們的交談。它慢慢的扭過頭,朝這邊看來。它的臉也幾乎爛成了一鍋粥,我能分辨出的,隻有那雙眼睛。


    在這種距離和光線中,我不可能把它眼睛中的一切都看清楚。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當它扭過頭的時候,我總覺得,它的瞳孔中也有一個背對我蹲著的鬼影。


    和張橋眼睛裏一樣的鬼影。


    這個東西看到了光線,也看到了我和賴叔,它拚命想掙脫纏在四肢上的鐵鏈子。說實話,我害怕了,連忙就朝後縮了縮,我怕它會突然掙脫禁錮,猛然向我撲來。賴叔估計也覺得我看的有些受不了,拉著我退了幾步。


    “小童。”賴叔用手電照著我的胸口:“很可怕對嗎?”


    “賴叔,你和丘處機是不是太不人道了?”我好容易把來回翻滾的胃平息了點,咽了口唾沫,那股臭味很讓我接受不了,捏著鼻子說:“這個人是在活受罪,幹嘛不讓他安樂死?你覺得他還能救過來?”


    “他不能死。”賴叔很果斷的說:“如果他死了,就會有另一個人跟著一起死。所以,他必須活著,要盡最大努力讓他活下去,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賴叔的回答其實是很模糊的,不過我似乎明白了一點東西。這個被折磨的不像人的人,身份不明,但我猜測,他絕對不會是賴叔和丘道士的朋友。


    而且,在我和賴叔短暫的沉默中,我兩次注意到賴叔的眼神,他也在看我,很平靜的看著我。我同樣從賴叔的眼神還有舉動間讀出了些許異樣。


    他為什麽要讓我看這個不像人的人?這麽惡心而且恐怖的東西,他完全可以用語言或者其它一些間接的方式來表達,但他明顯想讓我連做一個月的噩夢。硬拉著我看這個東西。


    隻能說,他故意嚇我。他想用這個很可怕的東西來嚇我。就比如說,我很想去某個地方,賴叔要阻止,他會告訴我,那個地方很恐怖,還會拿一些東西來震懾我。因為想到這些,我再看賴叔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和藹有溫和的中年人,像一隻披著羊皮的老狐狸。我心裏苦笑了一下,指望一隻老狐狸來說實話,這現實嗎?


    “怎麽救張橋?”我打斷了思路,別的事可以先放放,但我不想讓張橋出現任何意外。


    “丘道士會做這些,我們先上去。”賴叔對我說:“你要告訴你的朋友,讓他不要緊張。實話告訴你,鬼影詛咒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完全解除的辦法,丘道士能做的,隻是盡力讓詛咒發作的時間推遲。”


    “能推遲多久?”


    “因人而異,這個不好下定論。也許有的人能推遲個十年八年甚至更久,也許有的額人隻能推遲三五個越甚至更短。”賴叔拍拍手上的灰:“看他命如何了。”


    順著木梯子朝上爬的時候,我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鐵籠子還有裏麵那個不像人的玩意兒,都隱沒於黑暗中。我清楚的記得賴叔之前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所有中了鬼影詛咒而一直安然無恙的,好像隻有我爸一個人。


    恍惚間,我意識到,我那個做地質工作的父親,可能比我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等我上來的時候,張橋安靜了很多,正坐在丘道士對麵聽他說話。丘道士知道我肯定看見了鐵籠子裏的東西,回頭對我笑,我覺得他笑的非常賤,想抽他。賴叔在後麵拍了我一下,我隻能忍住打人的衝動,拉張橋到一旁,先給他做思想工作。


    “那個老貨說的很玄。”張橋哆哆嗦嗦的點煙,好像是被丘道士給嚇到了:“鄭童,我的眼睛……”


    “那個老貨其實是有真才實學的,龍虎山前一代天師的關門弟子,宗教事務管理局的副理事長。他動手給你治眼睛,萬無一失。”


    在我和張橋說話的時候,丘道士和賴叔已經開始動手做準備了,他們兩個顯然不是第一次搞這些,配合的輕車熟路。賴叔把裏麵那間小屋子裏所有的透氣窗都用廢報紙糊上,房間裏幾乎密不透風。等房間搞完以後,丘道士帶著我們幾個一起出門,老丫就在魚塘旁邊脫了衣服,露出一身排骨,之後帶著一盤很粗的繩子噗通跳進魚塘。


    “他要幹什麽?”


    “撈東西。”


    “撈什麽?”


    “救人的東西。”賴叔簡短的解釋了一下。他說鬼影詛咒剛剛出現的時候,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延緩,那是用很多人命換來的經驗。


    我坐在魚塘邊聽賴叔講述,神經一直是緊繃著的,猛然間,麵前的水麵呼的冒出一顆腦袋,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似的一腳就踹了過去。直到丘道士發出一聲慘叫之後,我才知道這一腳踹錯了。


    不過丘道士沒有責怪我,淌著鼻血甩給我們一截繩子,讓我們拉。繩子另一端肯定綁著東西,沉的要死,幸好東西是在水裏,浮力幫了我們的忙。我和賴叔還有張橋使勁的拖,水裏的東西慢慢被我們拖到了岸邊。


    “就是這個了。”丘道士挺著一身排骨,在我們拉上來的東西上麵砰砰的拍了拍。


    東西一被拉出水麵,就重了很多,幾乎拖不動了,不過丘道士說不用完全拉上去,現在這個樣子就可以了。


    這好像是一隻大號的鏤空的香爐,銅鑄的,在水裏泡的全都是綠鏽。香爐裏估計有東西,在被拉出水麵的時候,裏麵的東西開始撞擊香爐,砰砰作響。


    “賴叔,這到底是什麽?”我忍不住了,卻不敢再隨便亂看,以免看到嚇人的家夥。


    賴叔拽著繩子換了換手,想了一下,對我說:“你知道替死嗎?”


    第006章 解咒


    我聽了賴叔的話就愣了,這都是哪兒跟哪兒?


    所謂的替死,是某些地區民間所流傳的一種術,據說很玄奧,但沒有固定的解釋,各地有各地的風俗。這個東西究竟有多少確鑿的依據,誰也說不準,正因為這樣,我才覺得賴叔是不是太兒戲了,拿著張橋的命不當命。


    不過轉念間,我又想到了鐵籠子裏那個不像人的人,丘道士能把這個中了鬼影詛咒的人的命保住,說明他有一些本事。


    和賴叔說話間,我們都用力拉著從水底撈上來的那個銅香爐,一直到這時,我才把它的全貌看清楚了,我突然發覺,這個東西不是個香爐,它的外麵的花紋很古怪,鏤花非常細密,很可能是一種專門鑄造的容器。香爐被拉出水麵一大半之後,內部就空了,那種碰撞聲更清晰,嗡嗡不斷,就好像有誰從裏麵不停的拍打著。


    我和賴叔還有張橋三個人使勁拽著繩子,讓銅爐停在原地,丘道士渾身濕淋淋的淌水走過來,他提著一個竹簍子。銅爐的蓋是卡在爐身上的,已經泡鏽了,丘道士用錘子把卡子給打掉,慢慢拿開了爐蓋。


    呼!


    就在爐蓋被拿掉的一瞬,一條差不多一尺長的黑糊糊的影子嗖的從銅爐裏躥了出來,丘道士骨瘦如柴,不過反應倒是很快,我看得出這個影子應該是條魚,身軀非常滑膩,但丘道士一伸手,準準的抓住這條魚,隨手塞到了竹簍子裏。


    丘道士就這樣接連抓了幾條魚,然後重新扣上爐蓋,我心裏就有點納悶,這種魚是什麽來頭?養在一口銅爐裏麵?


    “這就差不多了,你們鬆手。”丘道士把竹簍子交給賴叔,我們一鬆手,銅爐立即開始朝水下沉,丘道士的水性不一般,在水裏借力挪動爐子,估計是想把它弄回原位。


    我們三個人算是暫時解放了,賴叔拿著竹簍子先退後了幾步,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幾條魚和張橋的眼睛之間會產生什麽樣的關係?我對賴叔說想看看這魚是啥樣的。


    “這不是魚。”賴叔這次顯得非常大方,掀開了竹簍子給我看。


    我凝神朝裏麵看了看,賴叔說的倒沒錯,如果細看的話,就能看出竹簍子裏的東西不是魚,而是很像泥鰍一樣的玩意兒。而且在繼續的觀察中,我猛然察覺出,這東西有點點奇怪。


    說它奇怪,是因為在兩隻魚眼之間稍稍靠上的位置,還有一隻像二郎神一般的豎眼。我立即來了興趣,三隻眼睛的泥鰍?


    我朝著竹簍子伸出一隻手,想抓一條大泥鰍出來好好的再看看。但賴叔一下把我的手給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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