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洛絨使勁搖小胡子,但小胡子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周圍是一片黑暗,嘉洛絨驚慌的朝四周看了看,她是個聰慧的姑娘,知道哭啼在這個時候沒用,唯一的出路就是盡快把小胡子送到遠方的那座寺廟中。


    這是一條漫長的路,嘉洛絨使勁驅趕著犛牛,但牛始終走不快,她從黑夜走到白天,又從白天走到黑夜,連一口水都顧不上喝。她心裏非常害怕,因為小胡子一直沒有蘇醒,她怕自己趕著車走在途中,再回頭的時候會突然發現小胡子沒有呼吸。


    她用了兩天時間,才漸漸接近了目的地,但是這座寺廟在山裏,最後連犛牛車都走不動了,嘉洛絨咬了咬牙,跳下車子,用盡全力把昏迷中的小胡子拖到車邊,然後把他背在身上。小胡子雖然精悍,可也有一百多斤,這對於柔弱的嘉洛絨來說,是很沉重的負擔,隻走了幾步,嘉洛絨就有點喘不上氣了,她下意識的朝遠處望了望,連綿的山是一段更加難走的路途。


    嘉洛絨走的很吃力,也很慢,但她一步都不停,她的堅韌和她的外表不成比例,她的雙腿走的麻木了,機械的一步一步邁動著。走的遠了,嘉洛絨堅持不住了,她突然一下子哭了出來。


    她哭了,並不是覺得自己哭,隻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把這個男人盡快送過去,她哭了,卻仍然咬著牙在走。


    走出去幾步,她的雙腿就被壓的受不住,猛的撲倒在地,每每這個時候,嘉洛絨都要耗費差不多十分鍾的時間重新站起來,重新把小胡子艱難的背在背上,繼續朝前走。每次跌倒,她總是自己趴在地上,唯恐小胡子會受到一點點磕碰。


    她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她的額頭被撞破了,鮮血順著雪白的臉頰流下來,她不去擦血跡,害怕擦血跡這短短的時間就會耽誤小胡子,任由額頭流出的鮮血凝固在臉龐上。


    到最後,她真的無法再邁動一步了,嘉洛絨腳下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這一次摔倒,她沒有力氣站起來。然而嘉洛絨就側躺在地上,把小胡子抱在懷裏,一點一點的朝前爬,她就用這個姿勢朝前爬著,漸漸的,手肘外的衣服被磨透了,鮮血浸透了衣服。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久,進入這片山地的第二個黑夜,她遙遙的看到了那座寺廟中的燈光。但就是這可以目視的距離,也讓她爬了足足四個小時,一直到深夜時,才真正爬到了寺廟的大門外。


    毫不誇張的說,嘉洛絨能一路堅持到這裏,是個難以令人置信的奇跡,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在支撐著她的信念和心靈。到了寺廟大門外時,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依然那樣慢慢的爬著,寺廟大門外的台階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跡。


    嘉洛絨用力拍打著寺廟的大門,過了一會兒,守更的僧人打開了門,當他看到門外這個幾乎已經沒有人樣的藏族姑娘時,微微吃了一驚。嘉洛絨一把抓住僧人的褲腳,拚命對他比劃,但這個僧人不太能看得懂她的手勢。嘉洛絨顧不上取紙筆,就用手指沾著自己手肘上的血,在寺廟大門外的地麵上,一個字一個字寫著。


    她簡短的寫下了情況,說她知道寺廟裏有精通藏醫的上師,希望可以懇求上師救人。


    守更的僧人一下子就搞不懂這個藏族姑娘了,但是他能看得出,這個嬌弱的女孩可能吃盡了苦頭才找到這裏,他認真的看了嘉洛絨寫在地麵上的字跡,又看看昏迷的小胡子,隨即就皺起了眉頭。


    僧人問嘉洛絨能不能聽到自己的話,嘉洛絨拚命的點頭。


    “門措上師是精通醫術。”僧人用藏語對嘉洛絨說:“不過,上師正在修持秘法,他不見外客的。”


    嘉洛絨的眼淚頓時就從眼眶中溢出來,她急忙又伸出一隻手抓住守更僧人的褲腳,用力搖晃著,她的眼神和表情中充滿了哀求,她解釋不出來自己是怎麽樣一步一步爬到這裏的,她隻想把這個男人救活,把他的眼睛治好。


    “真的不行。”守更僧人顯得非常為難,看得出他很想幫嘉洛絨,但沒有人可以驚擾門措上師的修持,他緩緩的搖了搖頭,似乎不忍再看嘉洛絨。


    “求求你!求求你!”嘉洛絨伸出手指,在地麵上用力寫著,她不能出聲,卻哭的像要昏厥過去。


    淚水一滴一滴的滴在血跡寫出的字上,守更的僧人遲疑了,他不忍心直接拒絕嘉洛絨,但又不能去驚擾上師。


    僧人的遲疑讓嘉洛絨更加不安,她掙紮著爬了起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僧人麵前。守更僧人慌了手腳,他想把嘉洛絨拉起來,但這個不到一百斤的藏族女孩,此刻卻像一座沉重的山,深深的跪在地上,怎麽拉都拉不動。


    嘉洛絨沒有再寫字,沒有再比劃,但她不停流淚的眼睛,卻說明了一切,她跪在僧人麵前,希望可以通融一次。


    “這……真的……”守更僧人急的來回甩手。


    砰!


    嘉洛絨的腰身猛然一彎,額頭重重磕在地麵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這一下磕的非常重,她額頭上的舊傷一下子被重新撞破了,鮮血順著臉龐朝下滴。


    “不要這樣!”僧人急忙去拉嘉洛絨,但還是遲了一步。


    砰!


    嘉洛絨的額頭再一次重重磕在堅硬的石條地上,她慢慢抬起頭,淚水完全和鮮血混在了一起。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咬著嘴唇在哭,淚水和鮮血沾滿了那雙充滿哀求和悲傷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三章 隻到這一步


    守更的僧人完全被嘉洛絨的舉動震驚了,他不由自主的再次看了看躺在後麵的小胡子,他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是什麽關係,竟然讓一個柔弱的藏族女孩可以忘記一切。他一步上前,緊緊抓住嘉洛絨的手臂,嘉洛絨的舉動讓人覺得如果這個男人得不到救治的話,那麽她會一直跪下去。


    “不要這樣。”守更的僧人徹底被嘉洛絨的執著和付出折服了。


    嘉洛絨雪白的臉龐已經被鮮血沾滿了,隻露出她那雙流淚的眼睛,她被守更僧人緊緊抓著雙臂,導致上半身不能再磕下去,她抬著頭,痛哭著望著僧人,那種哀傷到極點的眼神,幾乎可以洞穿人的心靈。


    麵對這樣的眼神,守更的僧人仿佛不忍正視,他低著頭,想先把嘉洛絨拉起來。很短的一段時間裏,僧人突然想起了很多,他雖然是個住在寺廟中的僧侶,但他在世間還有親人,還有幼時的夥伴。


    如果是這些人遭遇到了眼前的困境,他該怎麽辦?仍然會硬著心腸把對方拒之門外嗎?


    僧人再也忍不住了,他緊皺眉頭,猶豫了一下,猛的抬起頭對嘉洛絨說:“我可以替你通報門措上師。”


    將要昏過去的嘉洛絨聽到這句話,仿佛看到了黑暗中最後一絲光明,她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但所有的感激都在雙眼中流露出來了。


    “我可以替你通報,但門措上師肯不肯見你,我無法保證,你等著。”守更的僧人慢慢鬆開嘉洛絨,快步轉身朝裏麵走,跨過大門時,他頓了一下,轉頭對嘉洛絨說:“不要傷害自己。”


    嘉洛絨用力的點頭,她掙紮著爬到小胡子身邊,伸出帶著血跡的手,很輕很輕的撫摸著他的臉龐的胸膛,盡管她知道小胡子沒有知覺,但仍然打著手勢告訴他,說有人替他們去通報了,他的眼睛有希望被治好。


    之後,嘉洛絨就坐在地上,把小胡子抱在懷裏,一點一點的擦掉他臉上沾染的塵土,時不時就朝門裏麵望著。等了大概十分鍾左右,守更的僧人帶著另外兩個人快步從裏麵走了出來,嘉洛絨連忙輕輕把小胡子放下,迎了上去。


    她焦急的望著從裏麵出來的三個人,守更的僧人長長出了口氣,說:“門措上師答應見你,跟著他們去吧。”


    嘉洛絨望著守更的僧人,鄭重的跟對方行禮表示謝意。後麵的兩個人把小胡子背起來,然後快步朝裏麵走,嘉洛絨已經走不動了,但她咬著牙在堅持,抓著小胡子的一隻手,跟在後麵。


    深夜中的寺廟是寂靜的,門措上師已經從隱修室回到了自己的禪房,兩個人背著小胡子在門外停住,裏麵傳來了上師的聲音,示意他們把人送進去。


    房間很簡單,有一股淡淡的藏香的味道,寺廟中的門措上師是一個將近七十歲的老喇嘛,他剛剛從修持的狀態中恢複過來,神色很寧靜安詳。兩個人把小胡子和嘉洛絨帶到了房裏就退去了,門措上師先看了看小胡子,又看了看一臉鮮血的嘉洛絨,他是個慈悲的老人,聽守更僧人的回報後,很為嘉洛絨感動。


    嘉洛絨端端正正跪在門措上師麵前,門措上師遞給她一塊濕布,讓她擦掉臉上的血跡。但嘉洛絨不肯,她打手勢跟上師講述小胡子的情況,但小胡子究竟被什麽東西弄傷了眼睛,她不知道。


    門措上師俯身查看小胡子的眼睛,他看的很仔細,但是看了一會兒,他就知道這不是一種病,而是被某種東西的毒熏傷了雙眼。這種毒,門措上師從來沒有見過。


    小胡子的眼球外麵,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霧,眼皮已經開始糜爛,門措上師沉吟了一下,對嘉洛絨說,他會盡力救治每一個求到寺廟裏來的人,但小胡子的情況前所未見,他沒有把握能解這種毒,隻能盡力。


    嘉洛絨暫時輕鬆了一點點,雖然門措上師沒有絕對的把握,但多少是有了希望。她一直緊繃的神經還有朝負荷透支的身體支撐不住了,一下子昏倒在房內。


    人心裏裝著事的時候,總是睡不踏實,盡管嘉洛絨困頓到了極點,但她隻睡了幾個小時就醒來了。她的身體像是灌滿了鉛,沉重的抬不起一條胳膊,然而她醒來之後,馬上就找人詢問。小胡子留在門措上師的房內,接受救治,嘉洛絨跑到房外,就站在門口,靜靜的等著。


    “上師一定會盡力的,你不用太牽掛,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人勸嘉洛絨。


    嘉洛絨搖了搖頭,她不會治小胡子的眼睛,她感覺自己能做的,就是守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她相信冥冥中有種力量,他們離的越近,彼此就會越安心。


    她看不到房間內的情景,不知道救治到了哪一步。靜靜在門外站了片刻後,房裏傳來了門措上師的召喚聲,守在外麵的僧人輕輕推開門走進去,聽上師說了幾句話後就匆匆的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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