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晚的日落時分,海豚們就會遊進飯廳。自弗洛伊德擔任了校長一職之後它們隻有一次改變了常規,就是2005年發生海嘯的那天。很幸運,那次海嘯在到達希羅(希羅是夏威夷群島中最大的一個島——重校者注)前已喪失了大部份的能量。下一次他的朋友們再次失約時,弗洛伊德將把全家趕進車裏開向高地,通常會直奔莫納克亞山(夏威夷島的死火山,太平洋上最高山,高度為4。183米——重校者注)。


    雖然它們很可愛,他也不得不承認它們的頑皮有時是個麻煩。設計這所房子的那位富有的海洋地質學家從不介意搞得全身濕漉漉的,因為他通常都隻穿著遊泳褲——甚至更少。但這裏曾發生如此難忘的一幕,當全體董事們衣冠楚楚地在池邊呷著雞尾酒,等著會見從大陸趕來的一位貴賓時,海豚認為它們該做一次即興表演。於是,貴賓先生非常驚訝地受到一群濕漉漉、並且不合時宜地穿著浴袍的人們的歡迎——而且自助餐都鹹得要命。


    弗洛伊德經常猜測,瑪莉恩會怎麽看他在太平洋之濱的這座奇怪而美麗的小屋。她從沒喜歡過海,但海卻贏得了最後的勝利,雖然那一幕在他記憶中已漸漸淡化,他還是能記起他最初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些句子:“弗洛伊德博士——緊急私人事務。”然後螢光字幕上滾動的字句飛快地把這個消息烙進了他腦中:


    “很遺憾通知你倫敦至華盛頓452航班在紐芬蘭墜落,雖已派出營救人員,但恐無人員生還。”


    如果不是命運安排,他也許也在那架飛機上。有好幾天,他幾乎一直在遺憾歐洲太空局的事務讓他滯留巴黎,雖然這救了他一命。


    現在,他有了一份新工作,一個新家——一位新的妻子。命運在這裏又留下了諷刺的一筆。對木星探測任務的斥責和質詢終究毀了他在華盛頓的事業,但一個有他這樣能力的人從不會失業得太久。節奏更為悠閑的大學校園生活更適合他,再加上這個世外桃源的魅力,這份工作就變得無法推辭了。他被任命僅一個月,就遇到了那個將成為他第二任妻子的女人,那時他正與一大群遊客一起觀賞幾勞亞(夏威夷的活火山,每年還繼續噴出岩漿——重校者注)的溫泉。


    和凱羅琳在一起,他找到了與快樂同等重要的適意,以及持久的溫馨。她是瑪莉恩生的兩個女孩的好繼母,並為他生下了克裏斯托弗。雖然他們之間有二十年的年齡差距,她仍然能體會他的情緒,並幫他從偶爾的消沉中解脫出來。多虧了她,他現在才能不帶悲傷地憶起瑪莉恩,雖然,在他的餘生永遠無法擺脫那種深沉的哀痛。


    凱羅琳正在用魚喂那條最大的海豚——他們管這隻雄海豚叫“背疤”——這時候弗洛伊德的手腕傳來一陣微微振動,他知道這是有人打進電話了。他輕拍金屬帶子,讓振動鈴靜了下來,打開對話裝置,走到屋邊。


    “我是校長,哪一位?”


    “海伍德?我是維克多。你好嗎?”


    一瞬間,各種複雜的情感湧上弗洛伊德心頭。最初是惱怒:他的繼任者——而且,他可以確定,也是導致他下台的策劃人——從他離開華府後就從沒有試圖同他聯絡過。而後是好奇:他們打算跟他談什麽呢?接下來他固執地決定盡可能地不提供任何幫助,然後他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愧,最後,一股興奮的情緒冒出來。維克多·米爾森會打電話來,隻可能為了一個理由。


    他盡可能用平靜的嗓音回答,“過的還行。維克多,什麽事兒?”


    “這條線路安全嗎?”


    “不,謝天謝地,我不需要防竊聽線路。”


    “哦,那,我這麽說吧,你還記得你負責的最後一個項目嗎?”


    “我的記憶還好,特別是就在一個月前宇航局聽證委員會還為此把我召去提供更多證據。”


    “當然,當然。我有空的時候真該去讀一讀你的陳述。但我正忙於處理後續事務,有個問題。”


    “我想一切正在按計劃運行。”


    “這——很不幸。我們無法繼續推進,即使最高的優先級別也隻能使它提前數周。這意味著我們太遲了。”


    “我不明白。”弗洛伊德故作天真地說,“雖然我們不想浪費時間,卻肯定沒有規定的期限呀。”


    “不,現在存在一——兩個期限。”


    “真令人吃驚。”


    即使維克多注意到了他語氣中的諷刺,他也不願深究,“對,有兩個期限——一個是人為的,一個不是。現在,已經證實我們將無法第一批到達——呃,事件發生地。我們的老對手比我們提前了至少一年。”


    “太糟了。”


    “那還不是最糟的。即使不存在競爭,我們也太遲了。當我們到那兒的時候什麽都已不存在。”


    “這太荒謬了。我確信如果國會廢除引力法我一定會聽說的。”


    “我是認真的。形勢很不穩定——我現在沒法兒說細節。晚上你會在嗎?”


    “會,”弗洛伊德回答道,然後愉快地意識到此刻華盛頓正好過了半夜。


    “很好,一小時後會有一個包裹送到你那兒,你一旦有時間把它看完就給我打個電話。”


    “那時候會不會太晚了?”


    “是的,但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了。我不想再浪費下去。”


    米爾森說的是真的,一小時之後,一隻大的蠟封信封由一位空軍上校送到了他手中,一分鍾也不少。那上校在弗洛伊德讀信的時間耐心地與凱羅琳聊天。“我想恐怕在您看完之後我就得把它帶走,”這個軍銜很高的信使抱歉地說。


    “很好,”弗洛伊德回答道,然後他就在自己日常最喜歡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裏麵有兩份文件,第一份很短。上麵印著“最高機密”,不過“最高”的字樣已被劃掉,在這修改的上麵簽了三個幾乎認不出來的簽名。很明顯它是從某個很長的報告中摘錄的一部分,中間有很多空白處,讀起來頗令人惱火。幸運的是,它的結論可以用一句話總結:“在發現號的真正主人趕到之前,俄國人將早已經到了那兒。”由於弗洛伊德早已得知此事,他很快翻開了第二份文件——在此之前他滿意地注意到這次他們弄對了飛船的名字。同往常一樣,迪米特裏又說準了。下一次執行木星載人探險任務是名叫阿列克斯·裏昂列夫號的宇宙飛船。


    第二份文件更長,但僅是“機密”級;事實上,這是一份學術性草稿,還不能對外發表。它的標題很明確,《太空飛行器發現號:不規律軌道行為》。


    接下來就是成打頁數的數學和天文學表格。弗洛伊德撇開這些,從中推敲著,想看出一絲道歉或是尷尬的意味。但當他看完時,不得不擠出一個欽佩的微笑。沒人猜得出跟蹤站和星際計算站是多麽吃驚,他們正在瘋狂地掩蓋錯誤。毫無疑問,負責人會滾蛋,他知道維克多·米爾森很願意讓他們滾蛋——隻要他不是第一個下台的人。雖然公平而言,在國會削減跟蹤網絡資金時維克多抗議過。也許那會有助於他脫身。


    “謝謝,上校。”弗洛伊德看完之後說道,“和過去一樣,都是保密文件。這是我無法避免的。”


    上校仔細地把文件放進他的公文包中,鎖上暗碼。


    “米爾森博士希望您能盡快給他回話。”


    “我知道。但我沒有安全線路,很決就會有些重要客人會到我這兒,如果我開車到你在希羅的辦公室隻為告訴他我讀了兩份文件我就該死了。告訴他我已經仔細看了這兩份文件,等著進一步的交流。”


    這時上校似乎想爭辯什麽,然後他想了一下,僵硬地道了再見,消失在夜色中。


    “這是怎麽回事?”凱羅琳問。“今晚我們可沒有什麽客人,不論是重要的還是不重要的。”


    “我討厭被人指使,尤其是被維克多·米爾森。”


    “我想,上校一向他報告他就會打電話給你。”


    “那我們得關掉錄像機,製造點聚會的氣氛,不過說實話,我目前實在沒有什麽好說的。”


    “如果可以問,是關於什麽呢?”


    “對不起,親愛的,似乎發現號正在欺騙我們。我們以為那艘船呆在穩定的軌道中,但是它似乎要墜落了。”


    “落到木星上?”


    “哦,不——那是不可能的。鮑曼將它放置在一個內拉格朗日點(拉格朗日點:一個小物體在兩個大物體的引力作用下在空間中的一點,在該點處,小物體相對於兩大物體基本保持靜止。這些點的存在由法國數學家拉格朗日於1772年推導證明的。1906年首次發現運動於木星軌道上的小行星(見脫羅央群小行星)在木星和太陽的作用下處於拉格朗日點上。在每個由兩大天體構成的係統中,按推論有5個拉格朗日點,但隻有兩個是穩定的,即小物體在該點處即使受外界引力的攝擾,仍然有保持在原來位置處的傾向。每個穩定點同兩大物體所在的點構成一個等邊三角形。——重校者注),在木星與木衛一之間的平衡點上。它應該會呆在那兒,雖然外部衛星的幹擾會使它前後擺動。但現在發生的事兒很古怪,我們不知道怎麽去解釋。發現號越來越快地朝木衛一‘漂浮’——雖然有時它會加速,有時又會後退。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再過兩三年它就要衝上那顆星了。”


    “我覺得天文學上不會發生這種事兒,天文機械學難道不是一門精確的科學嗎?我們這些可憐的生物學家們是這麽被告知的。”


    “它是一門精確的科學,在一切因素都被考慮到的情況下。但圍繞著木衛一有一些奇怪的事,除了它的火山活動,那裏還有著巨量的放電現象——而且木星的磁場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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