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傳回了牤牛哨指揮所,因為清軍的撤退使得老四平鎮的守軍看到了希望,士氣再度鼓舞了起來,而日軍這邊卻大受打擊,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變化,進攻開始變得三心二意了起來。於是原本就要攻下的老四平鎮,現在又變成了雙方的僵持局麵。


    作為全軍最後的總預備隊,第八師團此時已經沒辦法幫助山田旅團壓倒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支那守軍,因為他們中的一部正在清軍撤離的西麵設防,另一部則正等待著出擊或救援的任務。對比起可能全線崩潰的局麵,攻下老四平鎮切斷四平街守軍後路的任務,此時已經讓位給前者了。


    至於和清軍聯絡則始終處於霧裏看花的狀態,帶著部隊從老四平鎮撤走的康宗仁已經完全失去了同清軍大本營的聯係,而他也拒絕了日軍要求其回撤同第八師團暫時匯合的命令,選擇了繼續向大窪大本營前進的策略。


    隻是好不容易才追上康宗仁部隊進行聯絡的日軍軍官阿部規秀返回後向上官匯報說:“康部此去必敗無疑,本就在進攻老四平鎮時怨氣沸騰的清軍士兵,在聽說了大本營失去聯絡的消息後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意誌,就在下官返回的時候,已經看到陸續有清軍士兵脫離部隊而去了。


    想要救援大本營的,隻有康宗仁等忠誠於王占元的少數軍官,大多數清軍官兵現在隻想給自己找一條活路而已。這是清軍從元山到平壤的敗退之路重現,故清軍已經不能再指望了。我軍應當早做準備,以應對支那軍的行動…”


    這種實話對於牤牛哨指揮所的軍官們和尾野實信來說是不中聽的,大家都在努力的等待著好消息,結果一個區區少尉居然如此危言聳聽打擊本方的士氣,真正是晦氣。要不是對方是第八師團的人,尾野實信真心想下令調這位不識相的少尉去第一線執行任務去。


    隻是好消息顯然不是等待出來的,下午16點多,毛家店這邊給牤牛哨打來了電話,清軍第三協協統王占元帶著一小隊衛兵逃到了毛家店,這無疑證實了大窪大本營被攻陷的傳聞。據說這位原本並不想跑來毛家店,而是想要繞道前往老四平鎮去指揮康宗仁部的,但是因為支那騎兵封鎖了通往老四平鎮的方向,他才不得不轉向毛家店,希望通過日軍的幫助和康宗仁、王金鏡等部下獲得聯係。


    證實了支那軍真的擊破了大窪之後,司令部內的軍官們反而變得安靜了下來,因為大家現在都知道尾野大佐的作戰計劃已經宣告失敗,當下的作戰目標已經不再需要考慮如何擊破四平守軍,而是需要考慮如何保全自身了。


    換而言之,本軍再次遭遇了挫敗,即便把部隊全須全尾的從火線上撤下來,短時間內也沒辦法發起第二次進攻了。尾野司令官顯然將要背負起本次進攻失利的責任來了,麵對一個即將墜入深淵的司令官,現在反而沒人願意點破事實而被其嫉恨了。在軍部的免職命令沒有下達之前,對方可還是擁有著前線最高指揮權力的派遣軍司令官。


    尾野實信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坐在賭桌旁陷入了絕境的賭徒,麵對著走鴻運的對手幾乎看不到翻本的可能,但是就此離開賭桌的話,恐怕他這輩子也無可能再坐回到這個位子。


    他思考了許久,也不肯把失敗的字眼吐露出來,而是向著部下們說道:“雖然支那軍攻下了大窪,但是好在他們並沒有抓到王占元,我們應當盡快協助王占元收攏部下,隻要能夠收攏第三協一半的力量,也許我們還能夠對這隻支那軍的奇兵發起一次反擊。”


    大庭二郎終於沒法聽下去了,他盡量以和緩的語氣說道:“司令官閣下,現在恐怕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不確定的清軍存在上麵的時候,而是應當從本軍力量的餘力作為考慮的基礎,重新調整作戰部署…”


    尾野實信粗暴的打斷他說道:“大庭參謀,請不要隨意散布失敗的言論。皇軍現在還處於節節勝利的狀態,失敗的不過是軟弱無能的清軍。難道說,僅僅因為清軍沒能擋住支那軍的進攻,皇軍就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果實?


    這種膽怯的決定我絕不能認同,就算支那軍完全擊敗了清軍,他們也不可能毫發無損。隻要找到了他們的進攻方向,第八師團足以擋住他們。現在要緊的是,找到支那軍的動向,而不是著急改變我軍的作戰部署。所以,替王占元收斂部下,令他們替我們尋找支那軍出擊的主力,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坐在大庭二郎身邊的鈴木莊六扯住了他的衣服,阻止了大庭二郎的繼續發言,壓製住了反對意見的尾野實信發布了一連串的命令之後,便返回了一旁的小辦公室內,閉門沉思去了。


    大庭二郎這才麵色不虞的看著鈴木莊六問道:“為什麽你要阻止我勸說尾野大佐,他正在把全軍送入到一個危險的境地。”


    鈴木莊六一臉嚴肅的回道:“中國人有句俗語,不到黃河心不死。大家都知道前麵就是黃河,現在該是調頭的時候了,但是尾野大佐還是心存僥幸。與其你在這個時候和他浪費時間爭吵,倒不如早點讓尾野大佐看到前麵的黃河讓他死心,這才是最簡單的辦法。


    至於說全軍陷入一個危險的境地,我倒是覺得你想多了,要是支那軍真有這樣的實力,也就不會冒險去進攻清軍了。有著第八師團作為全軍的總預備隊,哪怕擊潰了清軍的支那軍向我們發起進攻,我們最多也就是開頭吃上一點虧。


    當前最要緊的還是,先將毛家店、牤牛哨的非戰鬥人員武裝起來,就地建立防禦陣地,以確保在第八師團救援之前,我們還能守住這些要點。”


    大庭二郎還是有些擔憂的說道:“可要是這隻支那軍進攻毛家店以南,切斷鐵路線該怎麽辦?”


    鈴木莊六遲疑了一下後說道:“那麽我們就隻好全軍轉向,向南進攻了。不過我並不覺得支那軍有這麽大的勇氣進攻我們後方的鐵路線,因為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後路有被我們截斷的危險,一隻孤軍在我們的後方是發揮不出多大的作用的。”


    很快王占元便乘坐著火車抵達了牤牛哨,和尾野大佐進行了一次單獨會談。而支那軍騎兵在毛家店左近出現的消息也傳到了牤牛哨指揮所,森岡參謀長召集參謀們商討之後,認為支那軍趁夜進攻毛家店的概率上升了,作為前線的後勤倉庫,此地被支那軍攻下的話,無疑就是讓前線部隊陷入了困境。


    於是從老四平鎮調回的第八師團的一個聯隊被緊急調往了毛家店,匯合當地的一個大隊駐守此處要點。第八騎兵聯隊開始對毛家店以西,老四平鎮以南地區進行警戒搜索,以防備支那軍從這一地區進行穿插奇襲,再次複製中午進攻清軍大本營的掏心戰術。


    當天色完全黑暗下來時,日軍也沒能聯絡上第三協成建製的部隊,隻是收攏了百餘清軍散兵。這些散兵帶給日軍的消息極為混亂,有的人說康宗仁所部在向大窪進軍的路途上被支那軍給攔截了,在激戰中康標統帶著少數人逃亡了;也有人說康宗仁帶領的部隊根本沒有同支那軍作戰,而是被支那軍攔截之後就率領部隊投降了。


    至於更西麵的王金鏡所部的消息就更是一團模糊,誰也搞不清這隻部隊還是否存在。尾野實信想要幫助王占元收攏部隊以為協助的打算破產了,就連王占元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半夜找日軍的經理軍官要了一些酒食,自己關起門喝悶酒去了。


    倒是半夜12點時老四平鎮傳來了一個算是安慰性質的好消息,老四平鎮的守軍主動撤退了,日軍總算是占據了這處要點。不過因為目前的時局,原先的進攻計劃已經無法繼續實施,森岡參謀長隻能命令山田旅團駐守老四平鎮,不再向前進攻。


    20日這一晚,日軍牤牛哨前線指揮所內燈火通明,隻不過徹夜不眠的日軍軍官並沒有等到支那軍襲擊的消息傳來,倒是前線部隊成功的趁著夜晚轉入了防禦狀態,這令司令部內的日軍軍官們都大大的鬆了口氣,此時即便支那軍再發起進攻,日軍也不會再陷入到昨日下午那般危險的境地了。


    在安靜了一個上午之後,外出收攏清軍散兵和同清軍進行聯絡的日軍軍官們,終於在21日中午帶回了關於清軍第三協和巡防營的確切消息。


    清軍第三協已經全軍覆沒,除了少量向遼河方向逃竄的部隊外,主力已經向支那軍投降。而奉天巡防營在開戰之初就被支那軍重兵圍困,最終接受了支那軍的勸說,在此戰中保持中立退往了遼河西岸。


    而根據各方搜集來的信息,日軍參謀們終於拚湊出了支那軍和清軍這一戰的經過。支那軍以第五師為主力,把部隊分為了三個進攻波次。


    第一波進攻部隊全為騎兵,從清軍防線的薄弱處突入後,就直接衝向了位於大窪的清軍大本營,對於身後的清軍部隊毫不理會;


    第二波進攻部隊則是一個配備了大量騾馬的快速突擊部隊,這隻部隊攜帶了大量的輕型火炮,沿著騎兵打開的通道做二次進攻,並徹底撕開清軍的防線;


    第三波進攻部隊雖然隻是常規部隊,但卻是三波部隊中兵力最多的。這隻部隊沿著前兩波部隊打開的缺口突擊猛攻,將失去了組織的清軍部隊做了最後的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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