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川並沒有理會在座中人疑惑不定的目光,如果不是他之前一直領導著革命委員會的前進方向,這種脫離實際的言論恐怕沒人能夠聽得下去。坐在這裏的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年青學生,即便他們在革命爆發之前也許還有人存有正義必勝的天真理念,但是在這樣的革命大潮中也已經很快的成熟了起來。


    是的,正義必須要取得勝利,這是營建一個理想國度的基本信仰。但是勝利不會因為正義的事業而自動降臨在他們頭上,必須是由那些堅持信仰的人不斷強大起來,才能讓正義事業獲得不斷的勝利。換句話說,如果正義的力量不夠強大,那麽就不存在正義必勝的道理。


    這大約是革命委員會委員們,從吳川這裏最先接受的革命道理。但是今日吳川卻脫離了自己所堅持的革命理念,突然向他們鼓吹起了大道理來了,這自然讓眾人頗為不適應了。


    就在房間內的眾人感到疑惑時,吳川已經開始了對於自己這段言論的深入解析,“…為什麽我要說中國人民、日本人民和全世界支持正義的人民將會支持我們反對日本政府,


    因為這場戰爭是日本的軍閥、財閥違背了日本人民意願所發動的不義之戰。而對於革命委員會來說,我們是在抗擊帝國主義的侵略,保衛國家領土和主權完整的正義之戰。


    自日本維新以來,日本就走上了對內壓迫對外侵略的帝國主義道路,日本的軍閥和財閥以保衛國家和民族的名義,連續發動了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我們必須要看到,這兩場大戰給我國人民帶來了深刻的災難,但是也同樣給日本人民帶去了痛苦。


    日本軍閥、財閥口中所謂的保衛國家和民族,到了最後隻是讓他們自己獲得了財富和土地,而讓日本人民付出了沉重的稅賦和大量的生命。我們必須要看到這樣一個事實,日本明治維新以來數十年的成果,最終不過成為了日本軍閥和財閥的囊中之物,而日本的民眾幾乎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日本的鄉村經濟在明治維新之後並沒有得到任何改善,反而因為日本連續發動的兩場大戰加重了賦稅,導致底層民眾紛紛破產。而這些破產的農民家庭,就成為了日本走向工業化道路的養料。有姿色的女子被送往國內外的妓院,為日本的工業積攢資本;姿色不佳的女子和男子則成為了日本工廠的工人。


    100多年前,英國工業革命初期羊吃人的慘狀,如今就在日本重新上演著,隻不過這一次不是羊吃人而是棉花在吃人。當日本底層民眾為日本的工業化道路奉獻出財富和生命時,日本的軍閥和財閥卻忙著瓜分日本維新以來用國民稅金建成的各項事業,三井、三菱、古河、大倉等過去在日本微不足道的小商人,憑借著和政府官員的勾結,將這些產業變成了自家的財富。


    當日本底層民眾不得不把自己的兒女送入妓院、工廠和戰場時,這些日本的上層人士正為自己修建著豪宅,學習著西方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明治初年上下團結一心的日本社會已經不複存在,現在的日本是一個上層階級和下層民眾互相憎恨的分裂社會,所以去年才會出現震動日本社會的大逆事件。


    這一事件說明了什麽?說明日本的底層已經開始無法忍受當前所受到的殘酷壓迫,他們已經不再相信日本軍閥、財閥給他們編造的謊言,認為向外不斷發動戰爭的帝國主義道路能夠改善他們現在的處境了。這就是日本人民為什麽會支持我們,反對這場戰爭的根本原因。


    而對於中國人民來說,自鴉片戰爭以後,我國民眾身上不僅要負擔封建地主的壓迫、滿清政權的民族壓迫,還增加了帝國主義及其買辦的壓迫。為了反對這些壓迫,這才有了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起義和義和團運動,和今日的大革命風潮。


    為了打倒帝國主義、封建主義這兩座壓在中國人民頭上的大山,中國人民自然是會支持我們打倒滿清政府和幹涉中國革命的日本帝國主義,這就是革命委員會根本力量的所在。


    至於為什麽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人民會支持我們,這得要感謝歐美的帝國主義在過去一百年來給全世界人民帶來的沉重痛苦。如果說一百年從中國出發到歐洲還是一趟冒險之旅,那麽今日從中國到歐洲的旅程,不會比從北京到新疆的旅程更艱難。


    甚至於,從四川到拉薩的山路,不如走廣州到印度的海路,然後經過印度前往拉薩更為快捷舒適。西方資本主義發展所帶來的技術革新,已經越來越把世界聯合為一個整體。這也就從客觀上促成了全世界人民的聯合。


    麵對強大的歐美資本主義,單個國家的人民已經無力與之相抗衡,隻有聯合其全世界人民的力量,我們才能和歐美帝國主義作鬥爭。


    在過去資本主義的上升階段,資本主義通過對外侵略殖民政策,將國外的大筆財富運回國內,從而在客觀上減輕了本國人民的負擔,讓本國人民分享到了對外侵略殖民的好處,使得蒙蔽了本國人民支持他們。


    但是,隨著全球未知地區被探索完畢之後,歐美的殖民主義已經難以為繼,他們已經無法再從海外獲得更多的財富來滿足本國資產階級的貪欲。於是資本主義的貪婪本質,便開始加強了對於本國民眾的壓迫,和對弱小帝國主義的入侵。


    這一狀況就造成了兩個結果,帝國主義之間的矛盾日趨激烈,歐美帝國主義國家的民眾開始覺醒。這樣一來,中國革命不僅將會在帝國主義矛盾中茁壯成長,從而也必將獲得哪些想要對抗帝國主義的世界覺醒民眾的支持。”


    吳川的這段深入分析,總算是打消了房間內眾人的疑惑,也開始認真思考起之前吳川所作出的人民必勝的決斷。看到眾人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吸引之後,吳川這才轉而進入了本次會議的主題,對於當前革命委員會所麵臨的軍事問題進行了討論。


    如果吳川沒有在會議一開始強調革命委員會必將取得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的話,那麽今次這場會議討論的內容也許會有許多不同的意見。為了勝利而作戰,為了拖延時間而作戰,在對戰爭目的不夠明確時,是難以統一出一個意見來的。


    當吳川先為眾人設立了革命委員會必將獲得戰爭最後勝利的這個前提之後,某些人心裏那些微不足道的想法也就無法再當眾吐露出來了。整個會議討論問題的方向,完全按照著吳川的設計道路前進著。


    對於東路軍作戰計劃的方案是最先通過的,此前東路軍的作用就是作為一隻偏師,在中路軍、西路軍穩定住正麵戰線的前提下,騷擾日軍的後方,從而分散日軍的力量。沃爾貝克少校上報的作戰計劃並沒有脫離軍事委員會給東路軍下達的作戰目標,因此自然不會遇到多少反對。


    倒是第三師發回的電報,幾乎完全修改了軍事委員前期作戰的設想。此前軍事委員會設想的是,趁著日軍主力未能集合於前線時,主動放開通往公主嶺的通道,引誘日軍一部北上,然後複製圍困公主嶺日軍的一戰,將這部分北上日軍截斷圍殲於郭家店一線。


    但是第八師團所集中的火炮數量,令第三師官兵認為己方恐怕很難在野戰中圍殲對方。而日軍從國內迅速趕來的援軍,也使得截斷日軍北上部隊後路的設想難以實施,因為他們不能指望日軍會和清軍那樣突然崩潰,把自己的友軍丟下不管。


    這樣一來,引誘日軍一部北上並圍殲的戰術目標就不存在了。於是第二師官兵就認為,既然已經無法達成前期的作戰目標,那麽還不如繼續堅持四平一線的防禦作戰,憑借著前線越來越完善的防線挫去日軍的銳氣。


    隨著氣溫不斷的下降,駐守四平城市區域的守軍顯然較野外住宿的日軍處於更為有利的地位,而十家堡一線未完善的陣地設施並不適合冬季堅守。因此前線官兵就建議,修改前期的作戰計劃,放棄圍殲日軍一部的目標,轉而以陣地戰消耗日軍的士氣。


    並且將原先的三條防線變為郭家店、四平兩道主防線,並加強梨樹這個點的防禦。這樣一來軍事委員會的作戰計劃就變得有些麵目全非了,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如果不能在前期吃掉日軍的一部力量,在日軍增援部隊全部抵達之後,國民革命軍是否能夠抵擋住日軍的全力進攻。


    昨日下午,軍事委員會已經為了這個問題爭吵了半個下午,反對第三師修改作戰計劃的意見還是占據了上風的。不過今日在吳川的反複勸說下,軍事委員會的主流意見終於傾向於修改作戰計劃,把圍殲日軍一部的作戰目標改為挫敗日軍士氣,以激發起日本國內民眾的反戰情緒。


    當吳川在這裏一點一點的統一著軍事委員會的思想時,遠在柏林的兩位銀行家也正在討論著有關於他的中國債務問題。這兩位銀行家,一位是擔任德意誌帝國銀行主席的魯道夫?哈芬施泰因博士,另一位則是最近聲名鵲起的中國問題專家的亞爾馬?沙赫特博士。


    如果說主宰著當前世界政治事務的是英國首相、德國首相和法國總理的話,那麽掌握著當前世界金融事務的,便是英格蘭銀行、法蘭西銀行和德意誌帝國銀行這三家國家銀行了。身為德意誌帝國銀行主席的魯道夫?哈芬施泰因博士,掌握著這世界金融體係的三分之一的力量,是德國經濟界真正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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