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4日,吳川花了三日時間視察了從公主嶺到四平前線的部隊,接見了幾乎大部分營以上的軍官和一小部分普通戰士,也實地觀察了公主嶺、四平前線的敵我態勢和己方防禦陣地的修建進度,並和前敵指揮部的五位主官進行了深入了的交流,了解了這些前線主官對於軍事委員會作戰指令的一些看法。


    這次視察讓吳川加深了對於部隊官兵的了解,也及時修正了軍事委員會某些不切實際的指令,並重新調整了一些後勤供應計劃。其中最為重要的調整,就是增加了一條和郭家店陣地平行的東西向軍用鐵路線,和在前線設立自來水供應係統。


    軍事委員會之前顯然沒有考慮到,重炮營脫離鐵路之後移動不便的問題。即便是鐵路附近20公裏以內,在沒有硬化路麵和可靠的牽引車的幫助,重炮也要先拆卸再組裝。雖然德國是最先研製出汽車的國家,但是直到現在德國也沒有把汽車和火炮牽引動力結合起來,革命委員會自然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但是修建了這條平行鐵路之後,重炮營就可以迅速的在陣地後方進行移動,在關鍵時刻發揮出重要的作用。而且這條鐵路也將使得物資的運輸變得更為輕鬆一些,作為前敵指揮部所設想的最後防線,郭家店防線是作為半永久工事來修建的。


    這條防線分為了三道陣地,縱深超過3.5公裏,除了需要挖掘大量的壕溝之外,還要修建多處鐵絲網、用水泥和鋼筋修建的火力點,隱蔽的防炮洞、救護所等,這需要大量的建築材料、機械、人員和超過30天的長工期。


    按照前線主持施工的德國軍事工程專家所言,這處防線是汲取了朝陽坡攻防戰的經驗後重新改進的設計,就算日軍調動了攻城重炮,也無法摧毀陣地上大部分火力點。因此隻要國民革命軍能夠有充足的人力填充在這裏,而日軍又無法繞道進攻的話,那麽這道防線足以抵得上德軍3-5個師的戰鬥力。


    這位軍事工程專家對於日軍的戰鬥力的評估是,一個日軍師團大約和德軍0.75個師的戰鬥力相當。雖然吳川不知道這位德國工程師是怎麽計算出這樣一個有零有整的數字的,不過即便放寬了計算,以1:1的戰鬥力衡量,這道26.7公裏的防線能夠抵得上日軍三個師團的正麵進攻,那麽也就達到了軍事委員會對日想定作戰的基礎了。


    因此確保防線在12月前完成,就成為了吳川最為關心的問題。相比較而言,他對於四平和十家堡兩道前沿防線的修建,都排在了郭家店防線的重要性之後。


    而自來水供應係統,則是四平前線官兵提出的最大願望。之前一直頂在第一線的革命軍官兵們,最為痛苦的就是斷水問題。這並不是說四平是一個缺水的地方,相反四平南北都有河流經過,平原地區挖深3-5米就會滲出地下水。但是在戰場上誰敢喝這些未經處理的生水呢?


    在連續的戰鬥中,戰場上來不及清理的屍體早就汙染了地表水源,那些不聽軍事條例勸告喝了生水的人,很快就染上了疾病。和國民革命軍、日軍相比,缺乏後勤充足供應和嚴肅軍紀的清軍是最大的受害者。


    北洋軍雖然是滿清新軍中戰鬥力最強紀律最好的部隊,但是這種強與好也隻是相對其他新軍部隊而言。袁世凱在任時,北洋軍的供應還算充分,紀律也算嚴明,畢竟袁世凱是首創北洋軍軍歌的開明人士,因此他參照西法製定的軍律還能跟得上列強軍隊的進步。


    但是北洋軍和日軍一樣,都有著一個嚴重的缺點,隻注重於戰場上的即時戰鬥力,卻輕視後勤上的供應。對於這些留有大量舊式思想的高級軍官來說,在他們的心目中戰鬥就是決戰,在一次性的戰鬥中消耗掉大量人員,自己的後勤自然也就沒什麽壓力了;而如果自己能夠取得勝利的話,自然就能從敵軍那裏獲得補給。


    歐洲列強在1853年的克裏米亞戰爭中受到了教訓,了解了後勤的充足供應對於長期作戰的重要性。日本人則在1905年的日俄戰爭中才受到這樣的教育,但是限於日本的國力,日本也隻能稍作改進,而不是全麵同歐洲列強的陸軍後勤供應接軌,否則日本就別想發動什麽戰爭了。


    但是對於北洋軍來說,這隻組建後從未投入實際戰場的滿清第一強軍,還是第一次投入這樣高強度的作戰。在動不動就要連續一整天的作戰中,他們根本不能如同平日訓練的時候那樣有空停下來生火燒水。而戰爭開始後四平附近居民的逃離或被革命軍組織撤離後,他們也抓不到可用的夫子。


    於是在戰爭開始沒多久,普通士兵的士氣就跌落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而因為沒有專業的後勤供應組織,清軍士兵不是餓著肚子打仗,就是忍耐不住饑渴喝了被汙染的地表水而染上了疾病。


    北洋軍內任人唯親的發展結果,就是讓軍中最有油水的營務處和軍需處變成了軍中大佬的親戚聚集地,這些對於軍事和物流組織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占據了這些位置,就是為自家人撈錢的,而不是為軍隊組織有效的物資供應的。


    這也就是為什麽,在奉天城外尚能輕易擊潰起義聯軍的滿清第一軍,在四平前線卻被國民革命軍一次衝擊就潰散了。因為在國民革命軍發起進攻之前,清軍士兵的士氣已經為自己的後勤所擊敗了。


    而國民革命軍和清軍最大的不同點就在於,吳川在設想組建這隻軍隊的時候,就是依托於充分的後勤供應來設計的。在說動了德國皇帝和德國總參謀部之後,吳川也獲得了大量的充裕資金,這足以讓他可以充分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打造這隻部隊。


    因此國民革命軍的軍官們對於後勤的重視程度,首先已經提升到了戰略的高度,在德國顧問團的幫助下,國民革命軍的後勤體係不僅比日軍健全,也超過了俄國人。於是對於前線官兵的需求,很快就送到了前來視察的吳川麵前。


    在解決了這些突發問題之後,吳川終於在11月5日上午坐上了返回長春的專列。就在吳川乘坐的列車向北開去的時候,一列專列也在鐵嶺車站停了下來。


    第八師團師團長山根武亮中將慢慢走下了火車,看著站台上遍布的日軍士兵,人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一時情不自禁的對著身後的副官阿部規秀說道:“我還以為自己是過來組織進攻的,但是現在看起來倒像是來收拾殘局的。”


    對於山根武亮中將的抱怨,阿部規秀少尉也隻能迎合著說道:“隻要大家知道師團長閣下到了的消息,一定會振奮起精神來的,支那軍總不可能比俄國人還可怕。”


    隻是中將並不認同身邊這位年輕少尉的看法,出生於嘉永六年的他已經快要59歲了,作為工兵出身的他之所以能夠擔任一任師團長,也是拜他長州出身的背景所致。要不然以他的出身兵種而言,在日本陸軍中是無法出任野戰部隊主官的。


    結果這個給他帶來榮譽的職務,現在卻給他帶來了一個不可預測的麻煩。誰能想到關東都督和第五師團的主官會給支那革命軍一鍋端了,於是原本在朝鮮混日子的山根武亮就被寺內總督推上了解救滿洲駐屯軍的位置。


    事實上山根武亮覺得,朝鮮駐軍中更適合這個任務的,應該是第十師團的師團長小泉正保。這位水戶出身的中將雖然不被寺內總督待見,但卻是真正從野戰部隊中一步步升上來的。隻是那位正帶著第10師團四處剿滅朝鮮義兵,部隊分散在朝鮮各地一時半會根本集結不起來,於是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悠閑的第八師團身上。


    對於其他陸軍將領求之不得的作戰機會,對於山根武亮來說卻是一根雞肋。因為他現在的軍中階級已經升無可升,工兵出身的將領,中將就已經到頭了。而對手又是向來為帝國所鄙視的支那人,甚至還不是帝國陸軍值得關注的北洋新軍。這一仗打好了是本分,打輸了可就是眾矢之的。


    最令山根武亮覺得頭疼的是,原本已經確定這場反擊戰由國內的派遣軍作為主力,第八師團的任務就是穩定住戰場的局勢,不能讓國民革命軍南下奪取奉天。至於公主嶺被圍困的大島義昌和第五師團殘部,在寺內總督和明石參謀長反複的討論下,基本已經放棄了救援的想法。


    雖然丟了一個陸軍大將和一個師團會讓陸軍很丟臉,但總比讓第八師團急急忙忙的反攻再失敗一次要好。到了如今,大家也隻能希望大島大將和大穀中將能夠為帝國陸軍保留一些臉麵,不要被支那革命軍給俘虜了。


    隻是這個決定作出了還不到兩天,從奉天傳來的一封電報卻又讓寺內總督改變了主意。電報上一共隻說了兩點,一是支那革命委員會中了帝國外交官的緩兵之計,選擇了停戰談判,而不是一鼓作氣的消滅公主嶺被圍日軍;二是列強的態度有所改變,包括英國盟友在內,都對帝國陸軍的戰鬥能力產生了懷疑,意圖將南滿問題國際化。如果陸軍不能盡快在戰場上作出一次漂亮的反擊,向各國表明自己能夠控製住南滿的局勢,那麽帝國的外交立場將會陷入困境。


    山根武亮內心是拒絕這種為了向各列強證明自己,而不顧形勢發動作戰的主張的。隻是在寺內總督的施壓下,他不得不服從了對方的命令,務必在8日之前發起一次大規模的反擊。底線是收複四平地區,最高目標則是解開公主嶺之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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