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日淩晨5時,天色還是一片漆黑的時候,島村三郎中尉已經帶著自己的小隊從東麵向著約700米外的十家堡開始進攻了。


    四個分隊組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四邊形,每個分隊之間約隔開了25-30步,這個距離既能在這樣的夜色中看清友鄰部隊的移動,卻又不至於被支那革命軍的重機槍一鍋端了,這也是昨日奮戰一日後日軍獲得的最有用的經驗了。


    四邊形的右上角最為靠前,左下角最為滯後,而島村三郎則位於右下角的分隊之中,這個位置既能讓他看到其他三隻分隊的動向,也確保了在前方分隊和支那革命軍交火時,他有足夠的視野和反應時間。


    一向注重軍容的島村中尉,在今次的進攻中卻不自覺的彎下了腰,掛在腰間的軍刀也沒有拔出來,他的這個前進姿勢確保了,自己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趴在地上。


    第12、22聯隊被圍於公主嶺的消息傳入沒有北上的第11聯隊時,除了激起這些日軍官兵的憤怒之外,也讓日軍軍官開始重視起支那革命軍的戰鬥力,不再把對方視為一群烏合之眾組成的叛亂武裝。甚至有些軍官並不相信這是支那革命軍的戰績,而是認為俄國人參與了作戰。


    正因為抱著這種想法,所以在昨日的進攻中,日軍幾乎把平日裏的訓練成果都發揮了出來。第11聯隊上下都認為,本部隊在昨日作戰中的表現已經超過了平日的訓練表現。但即便是如此,四平西北的三道林子高地和四平北麵的十家堡車站,他們也一個都沒有徹底占領。


    而擔憂晚上會發生敵我不辯的混戰,白日表現尚可的清軍拒絕在黑夜中防守一個沒有被己方完全占領的陣地。畏懼夜戰大約就是支那兵的通病了,人數具有劣勢的日軍自然不能被白白浪費在防禦陣地上,更何況奮戰了一個白天的第11聯隊也需要好好休息才能進行第二日的作戰,川村旅團長不得不把到手的部分陣地放棄,把部隊撤了下來。


    不過這一天的作戰也讓日軍上下證實了兩件事,一是支那革命軍的前線部隊確實沒有見到外國人的身影,在他們攻下的部分陣地中留下的屍體都是支那人;二是支那革命軍的火力確實猛烈,特別是陣前300米到1000米的距離,支那革命軍的重機槍和迫擊炮配合,完全壓製住了日軍的步槍和重機槍射擊。如果不是日軍接手了對於清軍火炮部隊的指揮,甚至他們連火炮方麵都無法壓製對麵的火炮部隊。


    雖然支那革命軍在作戰中也暴露出了不少問題,畏懼肉搏戰,基層戰術呆板,射擊能力較差等。但是隨著戰鬥的不斷延續,這些毛病顯然在快速的改善著。


    而對方遠遠高於清軍的戰鬥意誌,使得很多時候日軍突破陣地並不是一場戰鬥的結束,而是另一場壕溝戰的開始。狹窄的壕溝內,日軍過長的三八式步槍難以施展開,也難以發揮出長久訓練以來的技戰術,隻能同支那兵進行毫無回旋餘地的麵對麵搏殺。


    這個時候支那兵的衝鋒槍、手槍、手榴彈,甚至是迫擊炮,都能給日軍突入壕溝的部隊以大量殺傷。如果說昨日上午時,隻要日軍突入壕溝基本就能占領整條壕溝的話,那麽到了下午意識到日軍弱點的支那部隊,就開始有意識的放棄一部分壕溝,把日軍前鋒引誘入狹窄的壕溝內進行消滅了。


    所以,一整天作戰下來,日軍自身的傷亡也大到了一個難以忍受的程度。25日上午發起作戰時,川村手中有第11聯隊3個步兵大隊,另外還有第四、第五兩個鐵道守備大隊。但是等到黃昏時,川村發覺自己手中大約隻剩下了4個步兵大隊了,第11聯隊損失的兵力差不多已經達到一個大隊了。


    他不得不將鐵道獨立守備大隊拆散補充給11聯隊各步兵大隊,但這些由預備兵組成的鐵道獨立守備隊,戰鬥力是遠不及現役兵的。這不僅在於他們平日的訓練不足,更在於其分散駐紮於鐵路沿線時的軍紀敗壞,許多人連基本的步兵戰術都已經忘卻了。


    使用正攻法無法獲得成果的川村旅團長,隻能再次把夜襲戰術撿了起來。如果說日俄戰爭帶給日軍戰術的最大影響,那就是白刃戰和夜襲戰。日軍高層對於這兩項步兵戰術的重視,還要超過重機槍在戰場上的威力。


    曾經以法軍為師,以德軍為師的日軍,在日俄戰爭之後開始有所改變,開始形成自己的戰術特點,並準備著修改明治三十一年的步兵操典。明治三十一年的步兵操典幾乎就是德軍步兵操典的翻譯版本,是一部講究火力至上的步兵操典。


    但是日俄戰爭中日本貧乏的工業能力並不足以支持這樣的戰術,所以打著打著就陷入了彈藥匱乏的困境。如果不是和他們對戰的是俄軍,一隻同樣缺乏後勤補給的軍隊,估計日軍在陸地上連慘勝的局麵都維持不住。


    對於受命進攻的島村小隊來說,昨日支那革命軍的火力已經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很清楚一旦自己提前被支那革命軍發現,迎接他們的可不會是什麽美酒,所以每個人都提起了萬分的警備。


    700米這個平日訓練時5、6分鍾即能跑過的距離,卻讓他們足足走了將近29分鍾,。不過當他們抵達第一道壕溝時卻沒有遇到任何抵抗,這裏一個支那兵都沒見到。


    島村望了望遠處天幕下黑乎乎的車站暗影,距離他們大概不到200米,他召集了三名分隊長商量了一下,決定繼續向前進攻。畢竟一旦天亮之後,從壕溝到車站這200米的平地無遮無擋的,就成了對進攻部隊最好的獵殺場。


    島村可不認為自己的上司會讓自己停留在這道壕溝內,既然遲早要對車站進攻,那麽還不如趁著夜色的保護出擊,趁著支那兵沒有發現自己之前攻入車站,然後依托車站的堅固建築對支那兵防禦的街道進行攻擊。


    島村的主張獲得了部下們的支持,這次四個分隊變成了傘形,三個分隊在最前方的弧形線上,島村帶著直屬分隊走在最後,分隊之間的距離再次擴張,達到了5、60步的間距。


    走過這段不到200米的路線時,島村比之前顯得還要緊張的多,他的部下們也是如此,因此大家都不由加快了腳步。島村聽著部下們發出的嘈雜腳步聲,一度很想叫喊大家冷靜一些,不要驚醒了對麵的支那兵。


    不過他還是咬緊了牙關,牢牢的遏製住了這種從心底發出的聲音,隻是腳下不停的加快了步伐,想要在聽到槍聲之前穿過這片開闊地。


    直到島村穿過了鐵路,踏上了車站高高聳起的站台,他也沒有聽到對著自己小隊射擊的聲音,這令他感到既驚訝又緊張,不知道這始終保持安靜的車站裏到底隱藏著什麽。


    隻是很快,最先衝入車站的兩隻分隊在車站內外轉了一圈,便派人回來向他報告,車站內和周邊並沒有發現支那兵,這裏什麽活的人或動物都沒有發現。


    島村思考了片刻後,便對著部下吩咐道:“吉鬆你帶著自己的小隊往南再探一探,海部你帶人往西麵的街道查看,其他人就地組織防禦陣地。”


    接受了島村命令的兩隻分隊立刻從車站順著街道向南、向西搜索去了,吉鬆小隊走了幾十米,發覺兩側的房屋內和車站一樣都空無一人,就好像整個小鎮的人都離開了一樣。


    站在街道中間的吉鬆勇正和部下們說道:“支那人大概是跑路了吧,我看我們沒必要繼續前進了…”


    一名下等兵突然打斷了他說道:“隊長,南邊似乎有腳步聲。”


    吉鬆勇側耳聽了一陣,便說道:“聽這聲音,應該是自己人。我們上去打個招呼,就回去吧。”


    吉鬆勇說著正想對南麵過來的友軍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南麵的日軍小隊可不知道這鎮內的人都撤離了,他們看到街道上站立的黑影,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敵人,不待這邊喊話就迅速的開槍射擊了起來。


    正在車站內等待外出分隊回報的島村,突然聽到南方傳來的槍聲,立刻緊張了起來,對著部下們喊道:“敵軍出現了,都各自進入崗位,準備接應吉鬆小隊回來。源太郎,你去把海部他們叫回來…”


    當天色大亮之後,川村宗五郎和南次郎坐著火車抵達十家堡車站時,占領了此地的日軍士氣卻並不高。淩晨夜襲時鬧出的烏龍,使得突入車站的5隻小隊把友軍當成了敵軍進行了攻擊,雖然在天亮之後解除了誤會,但是已經有近一個小隊的人傷亡在了自己人手中。


    川村宗五郎聽完了報告之後,雖然臉色難看卻拒絕了藤井大隊長請求的對島村等小隊長的處罰,他回道:“誤傷的事情,日俄戰爭中也一樣發生過。激烈的戰鬥讓士兵們精神太過緊張,因此把友軍當成了敵軍來進攻。


    這並不是島村中尉等人的過錯,而是我們沒有預料到支那軍會突然放棄此地,才造成了眼下的結局。這件事就不必記錄在案了,傷亡人員還是按照普通作戰傷亡記錄吧。”


    等到藤井大隊長離開,川村宗五郎這才對著一邊站立的南次郎問道:“南參謀,你不覺得支那軍放棄這裏,或許是在搞什麽陰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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