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到了1911年,俄國在貝加爾湖以東的遠東三省也不過才移民了160萬俄羅斯人,如果再加上其他民族,麵積和東三省差不多的外東北地區大約也就200餘萬人,是一個比此時的黑龍江省還要荒蕪的區域。


    正因為如此,沿著烏蘇裏江修築的阿穆爾鐵路,幾乎都是在原始森林中開辟出來的道路。這也就使得修築這條鐵路的工人們必須精通一定的野外生存技能,包括打獵的技能。這也就是為什麽北滿地區的胡子一直居高不下,那些受不了俄國工頭壓迫的築路、伐木和采礦工人,一旦落草就成為了一名可以開槍殺人的胡子。


    這些山東出來的築路工人,既吃苦耐勞又遵守紀律,實是極好的部隊兵源。英國人組建的華勇營就是在山東招募的兵員,當然對於中國人來說這是一個恥辱。


    經過了階級教育之後的築路工人們,很快就成為了布爾什維克主義的擁戴者。也正因為如此,在高山公通支隊猛烈的攻擊下,49營幾乎損失了快兩個連才放棄了郭家店北麵的防線,退到了招蘇太河南岸,而此時已經是下午13點之後了。


    高山公通登上了郭家店北麵高地,看著陣地上橫七豎八躺下的敵我屍首,一時也是忍不住有些惻然。他確實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這樣一隻頑強抵抗的部隊。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向著身邊的岩井大隊長命令道:“支那軍雖然頑強,但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下令部隊立刻發起追擊,把支那軍趕出郭家店台地,然後建立起防禦陣地來。”


    隻是他身邊的岩井中佐並沒有立刻回應他,而是遲疑的數秒才說道:“支隊長閣下,我部奮戰了這麽久也是傷亡慘重,現在也就不到5個中隊能夠用於作戰了,是不是讓士兵們休息一段時間?另外炮彈也已經快打完了,沒有大炮壓製支那軍的重機槍,我們恐怕很難衝過下麵這條河。”


    高山公通看了一眼爬上陣地後直接躺倒在地的士兵們,這時才發覺自己這邊何嚐不是強弩之末。雖然他也清楚,對麵的支那軍也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但他實在不能保證自己的這些部下能不能在對方咽氣之前不崩潰。


    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這兩場大戰,不僅從淪亡的邊緣挽救了國家,更是讓日本民族豎立起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心。但是在成為了新興列強之後,日本民族就似乎失去了方向,如政友會這些政客就舉著民主主義想要專心致力於內政改革。


    而陸、海軍則總想要尋找下一個對手,以確保軍隊在國民中的地位不至於被邊緣化。特別是陸軍,自普法戰爭之後轉向德軍的建軍思想之後,便開始著迷於大陸軍的設想,試圖把日本也建設成為一個軍國主義國家。


    但是對於日本國民來說,在他們的心思裏,既然日本已經免去了亡國之憂,又得到了英國的認可成為了英國盟友,那麽日本就應該過上幾天舒坦日子不用打仗了。


    正是軍隊和國民思想的不一致,使得日俄戰爭之後的日本陸軍長時期處於一種迷茫的狀態。上層軍官不知道誰會是日本陸軍的下一個敵人,下層官兵則開始享受和平時期的悠閑生活。


    於是日俄戰爭之後的日本陸軍雖然在教育養成上沒有放鬆,但是在作戰意誌上卻大大的下滑了,因為現在的日本人已經感受不到亡國的危機了。


    所以高山公通才會見到,過去在戰場上從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戰鬥還沒有取得完全的勝利,士兵們卻已經鬆懈了下來。這個時候再強迫士兵們去衝鋒,顯然是不可能有什麽戰鬥意誌了。高山公通不得不同意了岩井中佐的建議,讓士兵們休息三十分鍾再發起最後的進攻,又派人前往公主嶺再次催促炮彈的運輸。


    然而這個決定大約是高山公通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個決定了,就在日軍士兵休息的期間,國民革命軍第50、51步兵營和一個山炮連抵達了郭家店。


    隨後這隻生力軍就發起了一次反擊,高山公通花費了一個早上才奪取的郭家店北部高地,在短短30分鍾之內就被國民革命軍奪了回去。國民革命軍雖然沒有對高山公通展開追擊,但是高山支隊已經無力再戰,隻能後退至郭家店以北十華裏處,等待著公主嶺的指示。


    大島義昌雖然還堅持要等待著大穀中將擊破朝陽坡陣地的好消息,但已經不再阻止福田參謀長收集兵力,預備南下突圍了。


    等到大穀中將派人委婉的表示,第五師團實在是難以突破朝陽坡陣地,奪取敵軍的輜重繼續作戰,這才算是打碎了公主嶺大本營中諸多軍官的最後一絲僥幸心理。


    抱著不撞南牆不肯回頭的大島和其部下,真正一頭撞到南牆之後,才發覺現在的公主嶺已經陷入了極為危險的地步。北麵範家屯地區,長春南下的國民革命軍已經同日軍的防禦部隊交火了,如果不是國民革命軍采取了穩打穩紮的戰術,估計早就在下午15點之前突破範家屯了。


    為了給公主嶺大本營留出更多的時間,福田參謀長不得不將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一個大隊兵力送去範家屯,這樣一來公主嶺大本營用於南下突破郭家店的部隊又不足了。


    已經反應過來的日軍將官還是很清醒的,知道此時南下突破大約隻有一次機會,一旦讓國民革命軍意識到他們想要南撤,估計對方還有所猶豫的部隊就要大步前進合圍自己了。而12、22聯隊一時又難以撤回來了,既然依靠自己的力量無法突圍,那麽便隻有通知四平駐軍北上接應了。


    在牤牛哨前沿陣地指揮部看到福田參謀長派出的傳令信使時,南次郎是一臉錯愕的。他完全沒有想到,開戰還不到一天,公主嶺的大本營已經準備轉進南下了,而且還需要自己這邊北上接應,這和之前的計劃完全是南轅北轍啊。


    雖然旅順和奉天一線的3-6獨立守備隊和步兵11、21聯隊已經開始集結,位於大連柳樹屯的第九旅團長川村宗五郎少將正向前線趕來,但是現在他手中除了一個已經被打殘的第二獨立守備隊之外,也隻有第四獨立守備隊兩個中隊的兵力。


    依靠這點兵力維持住四平防線也就湊合,想要北上接應大本營就是癡人說夢了。雖然因為滿清第一軍的支援,日軍總算是守住了四平鐵路以東的區域,國民革命軍退回到了西北的三道林子和西郊的老四平鎮一帶。


    但是在總體兵力上麵,國民革命軍還是壓倒了日軍在四平的力量,不過是因為要分心對付清軍在南麵發起的進攻,才不得不主動收縮了防線而已。


    南次郎當然不會承認,因為自己對於中國軍隊的防範,才下令山田四郎大隊長不接納清軍進入四平的防禦陣地內,從而導致了清軍前線部隊負氣後退一事。


    他很快的就打聽到了清軍主要將領的去向,然後怒氣衝衝的跑來質問馮國璋為何要撤退,從而撇清自己的責任了。


    因此對於馮國璋的辯解,南次郎不置可否的回道:“不讓貴軍進入防禦陣地,那也是山田大隊長對你們的擔憂。對麵的支那革命黨不是有許多就是大清新軍中叛變過去的嗎?在交戰的狀況下,山田大隊長怎麽可能隨意放入不可靠的人員進入陣地。


    但是馮軍統借口炮彈不足就停止作戰,這是不是太過兒戲了?我們這是在作戰,不是在玩過家家的遊戲,怎麽能夠因為炮彈不足的問題停下進攻?這不是給了對麵支那革命黨喘息之機嗎?


    我請求您盡快命令前線部隊發動進攻,至於炮彈問題,我可以從鐵嶺的倉庫內為你緊急調撥一部分。馮軍統,這可是貴國的戰爭,不是我們日本的戰爭,我們可是在協助你們平叛。”


    馮國璋還在沉默之中,他身後的陳光遠已經不以為然的說道:“現在天都黑了,還打個鳥仗。弟兄們都辛苦一天了,等過了今晚再說吧。”


    南次郎瞪大了眼睛一臉詫異的說道:“打仗難道還分時間的?既然沒有炮彈,那麽夜襲不就是最好的進攻方式嗎?”


    陳光遠身邊的另一名北洋軍官立刻說道:“夜襲當然是作戰的選擇之一,可弟兄們現在連拖欠的軍餉都沒發全,能夠打上一整個白天已經很是賣命了。現在連晚上都不讓人休息的話,那總得發點賣命錢吧,要不然弟兄們非反了不可。誰要打,誰自己下命令去,我五標是不幹的…”


    麵對這群公然討要賞錢的北洋軍官,南次郎目瞪口呆,難以和腦海中幾年前彰德秋操中的那支北洋勁旅重合起來。他實在並沒有想到,袁世凱不過回家三年,這隻軍隊居然已經墮落到這種程度了。要是之前他自然是大為欣喜,這說明北洋軍已經不再是皇軍的心腹之患。


    但是現在看到這一幕,他實在是無法開心的起來。要是不能迫使這些北洋軍出擊的話,那麽公主嶺大本營的突圍計劃就完全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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