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吳川的嘲諷,佩奇.開普蘭也隻能聳了聳肩說道:“美國民眾總有一種關上大門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的孤立主義傾向。他們認為當前美國經濟所麵臨的困境,一是資本家把錢投給了外國,導致工廠得不到貸款;二是外來的移民太多,搶走了他們的工作。


    你過去不是告訴過我這樣一句話嗎,兩權相害取其輕。資本家們既然不想讓民眾怨恨自己,就隻好讓他們去憎恨自己的左鄰右舍了。就和歐洲人以民族差別壓迫猶太人一樣,美國民眾有一個更容易識別的壓迫對象,那就是有色人種。


    排華法案其實不過就是美國版的排猶主義而已,除非美國的經濟好轉,否則排華法案是不可能有所改善的。而且根據我個人的看法,假使中國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那麽就休想美國民眾對排華法案心生歉意,這就是美國的現實主義。


    不過我倒是很樂意聽一聽,關於美國商品無法在世界上獲得歡迎的緣由。假使你真的能夠說服我的話,那麽我倒是可以試著去勸說那些報業同行,不要在排華法案的問題上推波助瀾。”


    見佩奇如此坦白,吳川倒也無法質問對方了,他於是靠在了椅子上有些無趣的說道:“美元,我以為美國商品難以出口的問題,主要還在於美元不受各國信任。”


    佩奇.開普蘭一時也沒得話說,他當然知道美元因為美國這幾十年來不停的爆發金融危機,麵值浮動較大,所以信用一向不大好。且因為全球金融結算中心在倫敦的緣故,即便外國公司和美國公司達成了交易,票據還是要先轉去倫敦結算,這就要多跨越大西洋一次,不僅要多支付一個點的貼現,還要等待票據漫長的旅行。


    所以美元在國際上的信用,不僅落後於英鎊、法郎和德國馬克,甚至連意大利裏拉、奧地利克朗都比美元的排名更靠前,美元大約也就比俄國盧布和日元強上一些。根據各國公開的信息,各國儲備的外匯第一位是英鎊,占了50%左右;第二位是法國法郎,占了30%左右;第三位則是德國馬克,約有15%。至於美元和其他貨幣則在剩下的5%中。


    在金本位的製度下,國際貿易就代表著真金白銀的交割。想要購買某國的工業品或原料,就需要拿出黃金或白銀來交換對方的貨幣,然後再用這筆貨幣去購買所需的物資。假設這項工業品或原料並非美國所獨有,又或者美國的優勢並不那麽的顯著,那麽人們必然會把錢換成更多國家所接受的英鎊、法郎或馬克,進行比較采購。


    於是美國空有世界第一的工業產能,但是因為受限於美元的弱勢地位,向外輸出工業品就遇到了一個無形的障礙。金銀充沛的國家也許更樂意消費歐洲的工業品,金銀不夠充沛的國家又難以獲得美元用來向美國進行采購。


    過了好一會,佩奇才歎了口氣說道:“我國缺乏一個像歐洲各國那樣一個管理銀行的銀行,所以空有2萬多家銀行,卻始終無法保證美元的穩定。一遇到危機,各個銀行就首先想要保住自己銀行內的黃金儲備不被提空,於是采取限製提款的措施,最終造成市場的恐慌性,就演變成了整個銀行業的倒閉潮。


    你確實看到了我國經濟存在的缺陷,但是這樣的問題連我國的銀行家們都解決不了,你又能提出什麽樣的辦法呢?”


    吳川的表情輕鬆了些,平和的說道:“我覺得成立一家中美結算銀行,雙方進行貨幣互換是個不錯的主意。現在的匯率是1海關兩=0.65美元,假設我國授權給美國1000萬海關兩的采購額度,以交換美國給我國650萬美元的采購額度,那麽雙方的商人就不必再給出黃金支付,直接用本國貨幣支付給本國的結算行就行了。


    這樣一來,我們就能繞過倫敦的結算中心,降低雙方的交易成本,還能確保雙方在商業上達成互助。隻要雙方的貿易活動不斷深入下去,那麽中國的消費市場終將為美國所獨有,而我國也可借此擺脫其他國家的經濟控製,這難道不是雙贏的局麵嗎?”


    佩奇隻是稍稍思考了片刻,就發覺這個互換貨幣的主張對美國並無什麽壞處,甚至於還能讓美國借此打開那些被英法所長期控製的殖民地,從而在國際上極大的增強美元的地位。任何國家總該有些能夠出售的東西,以用來交換美國的工業品,而不至於讓美國一無所獲。


    佩奇想到這裏心中不由一動,抬頭注視著吳川說道:“假設這個方案為美國政府所接受的話,那麽你是不是打算用籌備中的交通銀行來充當中美結算銀行?”


    吳川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你覺得洛克菲勒先生會不會喜歡這個提議?”


    佩奇不假思索的說道:“這個提議當然不錯,可是中國現在可還不在你的手裏,你要如何去實現這個許諾?小洛克菲勒先生可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他可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輕易的被誘惑下水的。”


    吳川想了想,便挽起了袖子,然後用著麵前杯子裏的清水,在餐桌上畫起了圖來,片刻之後他指著這幅地圖說道:“那麽再加上一條橫穿歐亞大陸的鐵道線怎麽樣?英國人控製了地中海、紅海和印度洋,法國人控製了大半個非洲,美國現在等於是隔絕於歐亞大陸之外。有了這條鐵路,美國就能進入到歐亞大陸的心髒地帶,英國人也就無法把美國隔絕在世界的邊緣了。”


    佩奇看了餐桌上的水跡半天,方才微笑著回道:“吳,你總是能夠抓到問題的重心。我不知道美國政府是否對這條鐵路感興趣,但是我想標準石油公司應該會對這條鐵路感興趣的。聽說,波斯地區可是下一個能發現大油田的地方啊。能夠通過這條鐵路和波斯連接在一起,我想洛克菲勒先生怎麽也要壓上一注,試試自己的手氣的。不過,我想我需要回去給小洛克菲勒先生打上一封電報了,現在這個時間似乎剛剛好。”


    “也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吳川剛剛在旅店門口同佩奇分手,這邊張雲榮已經小步跑到了他身邊,小喘的向他匯報道:“主席,梁委員從長春打來電話,說是張紹曾現在正帶著二十鎮官兵乘坐火車南下,他請求指示。”


    吳川轉身走回了旅館,向著電話間走去,口中還不忘問道:“正在南下?他是坐上火車了,還是還在登車中?”


    張雲榮一邊跟著他,一邊低著頭說道:“據說張紹曾自己還在車站應酬著我們的人,不過二十鎮已經有兩個標上了火車,剩下的人員也在陸續登車中。”


    吳川先是給軍事委員會打了個電話,守在電話機旁的朱和中趕緊接起了電話,確認了吳川的身份之後,他就一連串的抱怨道:“這張敬輿可真不夠意思,我們這邊才把長春城的軍火補充給他,他這就想拔腿跑路,南下搶占地盤去了。主席,我們要不要出動人手去把張紹曾這部人民給請回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算了,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真不想和我們一起幹了,那就讓他們南下吧。不過第二十三鎮和第二混成協的人馬在哪?”吳川歎了口氣說道。


    朱和中並不認同吳川的想法,他覺得張紹曾給革命委員會帶來了極壞的影響,要是誰都和這位一樣,那這隊伍還怎麽帶?隻是他也知道,現在真不是處置張紹曾的好時機,於是隻能點頭同意道:“那我一會就通知梁委員長。


    第二十三鎮和第二混成協還留在長春,據說張紹曾嫌棄他們的戰鬥力太差,這次又趕時間回奉天,就不帶他們走了,隻是同藍天蔚打了個招呼。”


    吳川盤算了許久,方才對著話筒繼續說道:“既然第二十鎮走了,那就讓梁廷棟盡快對第二十三鎮和第二混成協的士兵進行整編。對於那些頑固派、抽大煙的都勸退回家,給發路費。我希望以第二混成協為核心,建立一支預備師。


    另外,邀請兩隻部隊中連以上的主官和沒有南下的同盟會成員來哈爾濱,一是要對這些軍官階層進行一段時間的政治教育;二是順便讓他們加入革命委員會,為我們工作。”


    朱和中這下算是緩和了過來,立刻讚同道:“不錯,把軍官和士兵分開,在把那些同盟會成員請去哈爾濱,就沒人能對這兩隻軍隊繼續下手了。我這就給長春那邊打電話,那麽主席還有什麽交代嗎?”


    吳川想了想說道:“對於藍天蔚同誌還是要客氣一些的,讓梁廷棟親自去和他解釋,說明我們的邀請是有誠意的。不要給他留下傲慢的印象…”


    就在吳川對朱和中做交代時,藍天蔚也正好趕到了長春站的站台,他希望能夠把張紹曾給勸說下來。隻是費了他半天口水,張紹曾也隻是苦笑著說道:“太遲了,我總不能讓兄弟們再爬下車來吧。


    再說現在奉天空虛,如果我們在這裏浪費時間,恐怕就要讓關內的敵人先占據了。倒不如我先南下占住地方,以後再同革命委員會解釋好了。”


    藍天蔚此時算是知道對方是難以改變主意了,他隻好順著對方說道:“既然如此,我隻能祝你一路順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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