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金中校,奧現在應該稱你為馬庫金先生了。”吳川看著被帶到自己麵前的前哈爾濱警局局長,微笑著向他打著招呼道。


    過去在哈爾濱道裏區幾乎一手遮天的前警察局長,此刻卻像個剛剛從警察學校畢業的學生,在吳川麵前畢恭畢敬,猶如他過去伺候霍爾瓦特閣下一樣。


    吳川打量著這個幾乎已經被人遺忘的密探局囚徒,揮手示意張雲榮退下去,然後才對著他說道:“馬庫金先生,聽說您一直喊著要見我,現在見到我了可有什麽想說的嗎?”


    剛剛被密探局抓起來的時候,馬庫金還指望著霍爾瓦特先生能夠把自己拯救出來,但是接下來他就發現這不過是個幻想而已。密探局就是密探局,不管是在彼得堡還是在遠東,一旦這個組織發揮了效用,那麽必然就是一個強力部門。


    遠東密探分局權力的擴大,也就導致了中東鐵路局高級官員對於馬庫金中校的不聞不問,因為誰也不想為了一個區區的中校去和一個強力組織對抗。


    馬庫金之後一直都活在煎熬之中,比起達利揚少將的流放,他的無人問津更讓人難以忍受,特別是對曾經嚐到過權力滋味的馬庫金中校而言,被人遺忘的關押還不如給他一個痛快的審判呢。


    於是乎完全對密探局權力屈服的他,很快就改變了不合作的態度,不僅主動提出要交代問題,還不斷請求見到尊敬的尼古拉上校。


    麵對吳川的提問,他的腦子裏連想都不敢想,就沉重且迅速的向對方承認了自己過去犯下的種種錯誤,表示今後願意無條件的服從於上校下達的任何指示。


    看著過去在自己麵前趾高氣揚的馬庫金中校,現在對自己俯首帖耳的模樣,吳川算是明白為什麽人人都想著要當官了。這種支配他人命運的力量,確實挺讓人迷醉的。


    隻是正處於危機之中的他,很快就對麵前痛哭流涕的馬庫金中校失去了逗弄的想法。彼得堡遲遲未能傳來確定的消息,而霍爾瓦特則不斷的同鐵路管理局的高級官吏和駐哈爾濱領事館官員聯絡著,很顯然這些俄國人正試圖從他手中奪回中東鐵路事務和北滿事件的主導權力。


    吳川很清楚,革命雖然看起來正大刀闊斧的前進著,第二十鎮等清軍部隊的前線起義甚至已經打破了東三省革命力量同滿清力量的對比,接下來東北的革命將會進入一個大跨越的階段。但這並不是改變東北政治形勢的決定力量,真正決定東北政治局麵的,還是在於日俄兩國。


    不把日本的軍事和政治勢力從南滿驅逐出去,那麽東北的建設就無從談起。假設俄國人決定和滿清、日本媾和,選擇共同壓製東北的革命力量,那麽革命就將遇到一次重大的挫折。


    特別是在當下這個階段,失去了俄國政府對於革命委員會的支持,革命委員會在北滿的力量就無法通過鐵路聯係起來,還將會受到俄國在遠東武力的威脅。


    在這樣的大局下,他又有什麽心思去關心馬庫金中校是否痛改前非,向自己獻出忠誠呢?更何況馬庫金中校的忠誠也不值幾個錢,隻要他失去了彼得堡所給與的權力,對方立刻就會變成一隻撲上來撕咬自己的瘋狗。欺軟怕硬,這就是俄國官僚的本性。


    想到這裏時,吳川突然停止了想要打發馬庫金中校離去的動作。他突然想到,既然俄國官僚有這樣的特性,他現在對霍爾瓦特的舉動不聞不問顯然不是什麽好主意,說不定這會給其他人一個錯覺,認為霍爾瓦特已經重新獲得了彼得堡的支持,從而加入到他那一方去。


    這就好像之前他假借彼得堡的聲勢打壓霍爾瓦特,從而令鐵路管理局上下趨向於中立,這才讓他竊取了鐵路管理局的不少權力,從而為革命增加了許多助力。一旦被霍爾瓦特的行動戳破了他的虛張聲勢,接下來就該是他被鐵路管理局上下所拋棄了。


    吳川想著便重新審視著麵前的馬庫金中校問道:“馬庫金先生,我對於你的遭遇甚感遺憾,隻是鐵路管理局這邊已經對你下達了免職令。所以就算我們給你一紙無罪聲明,你也回不到原來的位置上了。


    當然,既然是我們把你給抓起來的,自然就應該給你一個交代。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北薩哈林那邊缺少一名典獄長,我可以將你安排過去;或者我給你一次進入遠東密探分局的測試。你選一個吧。”


    在北薩哈林擔任典獄長,這幾乎和流放沒什麽區別。自從日俄戰爭被日本人割去自然條件較好的南半島後,北麵就真正成為了一處沒有圍牆的大監獄了。雖然因為北半島發現了石油,不少資本家都申請了上島勘探的申請,但是直到現在為止,島上還沒有發現一口有商業價值的油井。


    馬庫金中校立刻誠惶誠恐的向吳川表示道,“隻要是閣下您的吩咐,不管去什麽地方我都樂於效命。不過隻要有一絲可能,我還是希望能在您的左右為您效力。”


    吳川沉吟了片刻後說道:“你這樣說的話,我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了。好吧,那你就替我完成一個簡單的任務,隻要你能努力去完成這個任務,我就認可你是真心想要為我效力的。”


    馬庫金中校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說道:“不管是什麽任務,我都願意為閣下去完成。”


    吳川盯著他平緩的說道:“可你要是聽了我給你的任務,又想要反悔不幹的話。馬庫金先生,這個冬天您大約要在鬆花江底下過冬了。”


    雖然吳川的語氣並不冷酷,但馬庫金還是覺得自己的脖子後背穿進了一股冷風,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隻是他知道眼下可不是退縮的時候,因此還是頂著吳川的目光回答道:“絕不會如此,我一定會完成閣下的任務,否則我絕不活著回來見你。”


    吳川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說道:“你有這樣的覺悟就好。那麽明天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機會,你去刺殺了霍爾瓦特閣下。”


    吳川等了數秒也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不由拉下臉說道:“馬庫金先生,你這是想要拒絕任務嗎?”


    馬庫金終於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他看著吳川結結巴巴的問道:“為,為什麽要刺殺霍爾瓦特閣下?”


    “你是在質問我?”


    “不,我…”


    “馬庫金先生,請您記住。在密探局裏不要問為什麽。而是應該問:我該如何去完成這個任務。我們不過是沙皇手中的一把利刃,而不是沙皇的腦子。你什麽時候見過武器需要一個理由才能對敵人開火了?”


    “我,我。是,我服從於您的命令。”


    令張雲榮將馬庫金帶下去之後,吳川就讓人找來了遠東密探分局負責日常管理工作的羅果夫中尉。此時的羅果夫中尉氣色比一個月之前可好多了,從一個邊緣化的警務部門變成現在鐵路管理局和遠東地區警察部門的核心,這令羅果夫中尉已經完全忘記了吳川中國人的身份,而將之視為了沙皇在遠東的代表。


    至於那位謝爾蓋少校,雖然有著顯赫的家世和彼得堡密探局的全力支持,但是也依然難以同麵前這位尼古拉上校相比。畢竟少校隻會顧著自己享樂,而隻有尼古拉上校才讓他們這個部門真正淩駕於遠東各權力部門之上,成為了中東鐵路管理局的主宰,這種成就感不是少校給的那點蠅頭小利可以收買的。


    羅果夫中尉進入了吳川的辦公室後,便立刻昂首挺胸的向其敬禮問候道:“日安,上校先生。您找我過來,是有什麽吩咐嗎?”


    “坐,不必這麽拘束。我確實是有事要找你。”吳川招呼中尉在會客區的沙發坐下之後,便簡單的交代到:“最近密探局對於鐵路管理局各部門的清查工作還是做得不錯的,比如在護路軍和警察部門中我們抓出了不少壞分子,粉碎了這些壞分子對於鐵路管理局的破壞計劃。


    不過,我們也應當保持冷靜,不要被當前的工作成果衝昏了頭腦。畢竟那些社會革命黨人一向具有深厚的報複心理,他們連斯托雷平閣下都敢刺殺,還有什麽不敢做的。比如,霍爾瓦特閣下、鮑培總領事,都有可能成為社會革命黨的報複目標,我們應當尤其注意他們的安危。”


    羅果夫中尉似乎有些明白的回道:“是的上校,我會派人加強對於鐵路局高層人員的保護工作的,確保沒有可疑人物接近他們。”


    吳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不,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暗中保護當然是必須的,但是明麵上的保護工作也不可放鬆。”


    羅果夫中尉這下有些遲疑的說道:“可是這些高層人員的警衛工作並未允許我們插手,我們恐怕很難對他們做出什麽要求。”


    吳川於是接著說道:“那就給他們安排一次刺殺演習麽,檢查一下霍爾瓦特閣下身邊的保護工作是不是到位。隻要讓霍爾瓦特閣下知道,他的安全無法保證,那麽我想他會在自己的安全上接受我們密探局的指導的。


    你給霍爾瓦特身邊的衛隊長打個招呼,說明這次演習,但是不要通知其他人。調出明天霍爾瓦特閣下的行蹤,今晚擬定出行動計劃,由馬庫金中校負責執行。我希望這次演習放在大庭廣眾之下,順便監視馬庫金中校的行動,他如果按照計劃行事就把他帶回來,如果他試圖破壞計劃的話,就不用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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