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吳川從警察部門開始的大肆追查反沙皇分子行動,遠東密探分局便從之前默默無聞的清水衙門一夜間變成了,一個令中東鐵路管理局上下心生畏懼的強力部門。


    這其中最不好受的,大約就是原來的警察部長紮列姆巴。雖然他遵從著霍爾瓦特局長的指示,隻在表麵和後勤上進行配合,在其他方麵則試圖實施拖延戰術。畢竟隻有六、七名成員的遠東密探分局,在得不到警察部門的支援下,是很難查出什麽問題來的。


    但是他沒有預料到,吳川和謝爾蓋居然會這麽瘋狂的拿警察部門先開刀。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就失去了對於哈爾濱警察局的控製,而現在吳川還不滿足,又開始對中東鐵路上其他三個警備區進行了動作。


    在無法公開反對遠東密探分局行動的狀況下,紮列姆巴隻能跑來向自己的上級霍爾瓦特局長求援了。對於紮列姆巴的匯報,霍爾瓦特是非常生氣的。


    “…你之前說什麽?哪怕讓他們查上一年,也休想查出什麽問題來。結果現在還不到5天,你說你已經失去對於哈爾濱警局的控製,甚至其他地區的警局也可能出現問題?紮列姆巴部長,你在中東鐵路管理局幹了五年,卻還不如別人五天的行動,這說的過去嗎?”


    麵對霍爾瓦特的憤怒,紮列姆巴覺得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但他還是結結巴巴的為自己辯解道:“並,並不是卑職不努力,實在是那些密探們完全不講規矩。他們一到警局就把警員分成了兩隊,讓他們自己審訊自己,審訊不出問題的都會被當做對抗審查的消極分子。


    現在吳川還已經把哈爾濱警局近五分之一的警員定成了消極分子、反沙皇分子和間諜分子,並要求將這些人發往薩哈林的苦役營去。局長閣下,如果您再不出麵阻止那個中國瘋子,我們就要完全失去對於哈爾濱警局的控製權了。而且那個吳川還聲稱,要把哈爾濱警局的成功經驗向其他警備區進行推廣,這…”


    霍爾瓦特不耐煩的打斷了紮列姆巴話語說道:“密探分局這麽肆無忌憚的行動,難道警察們就不會有起來反抗的嗎?”


    紮列姆巴沉默了一陣,方才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吳川非常的狡猾,一開始隻是詢問警局中高層官員的問題,接著是中層官員的問題,然後才是普通警員之間的看法。由於大家不是出賣過別人,就是被別人出賣過,自然就無法再團結起來,他們便隻能跟著密探分局一條道走到底了。就算有少數敢出頭的,也會被那些試圖討好密探分局的警員迅速告密出賣了。因此也就沒人敢再起來反抗了。”


    霍爾瓦特臉色難看的緊,他可從來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眼下這個狀況,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不過對於紮列姆巴這個警察部長,他隻覺得真是一個蠢笨無能的官僚。哪怕吳川再難對付,他也應該首先站出來代表警察同吳川對抗,而不是慌慌張張的跑到自己這裏來求援。


    霍爾瓦特此時顯然已經忘記了,當初首先站出來挑釁密探分局的馬庫金中校,正是被他首先拋棄的。紮列姆巴哪怕再愚蠢,也是不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去冒險的,他可不願意成為馬庫金中校第二。


    對於紮列姆巴的自我辯解,霍爾瓦特甚至都不願張口訓斥他了,而是直接從麵前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中抽出了一份,然後丟在了辦公桌上問道:“那麽吳川和謝爾蓋向我匯報,他們偵破了日本間諜網的一個據點又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他們隻顧著忙著整頓警局,根本沒有下功夫查案的嗎?”


    紮列姆巴被這突然一擊搞得都不知該說什麽了,過了好半天他才支支吾吾的回道:“這完全是個意外,有兩位警員為了擺脫自己身上消極分子的頭銜,就向密探局的密探們匯報說,日本商業街的櫻正宗酒館非常的可疑。


    這所酒館自從開業以來就對中東鐵路局的官員和軍官提供長期的、極為優惠的打折服務,完全不像是個做生意的地方。且哈爾濱的鼠疫防疫情況才剛剛好轉,其他外國商鋪都在觀望時,這家酒館就開始恢複營業了,簡直比中國的地方官員還要敬業。


    總之,這兩位警員不過是捕風捉影的胡說一通,並沒有什麽確鑿的證據…”


    “夠了,我不想聽這些廢話。我隻想知道一件事,這個櫻正宗酒館究竟有沒有問題?它究竟是不是日本人在哈爾濱的情報據點?密探分局動用警察衝進櫻正宗酒館的時候,他們究竟有沒有拿到什麽證據?”


    紮列姆巴目光直視著霍爾瓦特辦公桌的下方,喉嚨裏吞了一口口水之後,方才小聲回道:“他們隻是瞎貓撞到了死老鼠,櫻正宗酒館確實是有著一些問題。


    根據卑職得到的情報,密探分局對櫻正宗酒館進行抓捕時,剛好逮住了兩位護路軍軍官向日本人出售情報,是關於護路軍最近的人事升遷和部分護路軍最新的調動駐紮情報。當然,那些日本人解釋,這是為了更好的服務於護路軍,以擴大酒館的營業…”


    “見鬼,我現在想聽的不是日本人的解釋,我想聽的是你對此有什麽解釋。為什麽在這之前,你對於日本人的行動一無所知,你是想讓我們都被彼得堡看成是親日分子嗎?”


    紮列姆巴終於識趣的閉上了嘴,房間內頓時陷入了令人壓抑的安靜,紮列姆巴感覺自己都能聽到從霍爾瓦特喉嚨裏快要噴發出來的怒火了。不過適時響起的敲門聲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中斷了霍爾瓦特局長正在醞釀的怒潮。


    雖然走進來的秘書官發覺自己來的並不是時候,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向上司匯報道:“局長閣下,日本駐哈爾濱的井上領事要求見您,他聲稱哈爾濱警局無故闖入了日本人開設的商社,逮捕了無辜的日本商人,他要求中東鐵路管理局對此作出解釋。”


    霍爾瓦特的注意力終於從紮列姆巴身上轉移了,他撇了撇嘴冷笑著說道:“解釋,很好,我也很想聽聽這群謊話連篇的騙子的解釋。讓他進來吧…”


    日本駐哈爾濱領事井上俊彥這時還不清楚俄國人對櫻正宗酒館的抓捕行動,究竟是針對的酒館內的日本情報人員,還是前往酒館的俄國人。不過作為日本駐哈爾濱領事,從他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他就已經別無選擇,隻能以一個不知情的普通外交人員的名義去維護本國公民的合法權利。


    他隻能祈禱,在他同俄國人交涉的時候,俄國警察並沒有獲得多少有用的證據,可以證明酒館內那些日本情報人員的真實身份。


    因此當他走進了霍爾瓦特的辦公室時,還是裝出了一副被激怒的神情,向對方指責了俄國警察破壞雙方和睦相處的協定,在未曾通知日本領事館的前提下對日本人所有的商社進行了惡意的搜查。因此井上俊彥隨即向霍爾瓦特提出了三項要求,放人,賠禮道歉,並賠償日本商人的經濟損失。


    麵對如此強硬姿態的日本領事,霍爾瓦特終於厭煩了起來,他不由打斷了對方喝問道:“井上領事,你口口聲聲說日本是一個文明開化之國,不會在背地裏幹這些陰私勾搭。那麽我且問你,明石元二郎是怎麽回事?”


    霍爾瓦特提到明石元二郎這個名字時,其實也還是對吳川所講的那個間諜故事感到半信半疑。他根本不相信會有這樣一個日本人,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在一個文化習俗完全不同,語言不通的國家首都煽動起一場波及全俄的自由派分子的暴動。


    他其實更希望能夠從井上俊彥那裏聽到一個否定的答複,這樣他就能戳破吳川的謊言,把事情引導回正確的軌道上來,但是他的期待很快就被井上俊彥的表現給破碎了。


    作為日本情報組織的一員,井上俊彥怎麽會不清楚明石元二郎少將為帝國立下的赫赫戰功。隻不過因為這件情報戰上的傑作,現在還不能公之於眾,所以明石元二郎少將的功績隻能在情報係統內部和陸軍高層之間流傳。


    為什麽不能公之於眾,因為利用外交官的身份在未開戰國煽動民眾暴動,這顯然是不符合國際慣例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俄國即便輸了日俄戰爭,但是對於俄國的國力並沒有什麽損失,反倒是日本直到去年才算是恢複到了戰前經濟的水準,這還不包括因為戰爭欠下的數億日元債務沒有還清。


    因此,一旦這一事情被傳揚了出去,作為一個帝製國家的俄國即便不會因此向日本開戰報複,光是選擇解除俄日對中國滿洲瓜分的協定,就足以讓日本難受不已了。


    霍爾瓦特口中突然蹦出的明石元二郎的名字,讓井上俊彥下意識的就想到,事情糟糕了,俄國人發現了明石元二郎少將的作為。他心中碾轉反複了幾次,覺得直接否認明石元二郎的作為,也許隻會更激怒俄國人。


    因此便避重就輕的回道:“明石元二郎少將的作為是戰爭中的特殊情況,和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我認為貴方應當遵守國際條約…”


    “出去。”霍爾瓦特的僥幸心理被井上俊彥擊破後,終於暴怒的起身拍擊著麵前的辦公桌怒斥道:“從我的辦公室滾出去,我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同你這個騙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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