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吳川很是眼熱德國的工業製造技術,但是他實在是想不出說服金茲堡伯爵和他那些朋友的理由。畢竟他們隻是想要在中國暫住存身,而不是打算在中國徹底居住下去。哪怕是猶太富豪們,這個時候也是把自己歸類為西方人的。


    作為一個西方人,對於東方的印象,大概就同吳川後世對於非洲人的感覺差不多。非洲人能搞工業?這大約是能夠引起大多數中國人不以為然的問題。而在這個時代,西方人對於中國的看法也是如此。


    種族歧視的社會價值觀念,不僅僅是一個口號,同樣也是西方人殖民東方世界的道德武器。正是因為這世界上某些種族天生蠢笨,所以才會需要西方民族去拯救和領導。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社會價值觀念,所以一個德國人奴役一個法國人和英國人都是要受到譴責的,但是奴役一個有色人種,卻被視為這是一種文明的訓養。


    當然,在資本主義的世界裏,某些有錢的有色人種還是可以被尊敬的,但這種尊敬不是出於對人種的尊敬,而是出於對金錢的熱愛。吳川之前想著在俄國撈上一筆,然後跑去美國生活,大致就是出於這種心理了。


    既然找不到說服投資人的理由,吳川也就把這種想法給放棄了,反正他到現在也沒有確定,德皇究竟會不會支持這樣一個瘋狂的計劃。不管德國人再怎麽掩飾,一支德國艦隊歸化中國挑起對日戰爭,終究是有著極大的風險的。


    事實上這就是一場賭博,德國要賭英國人不會公開揭露這是一場陰謀,以避免自己向德國宣戰。英日同盟終究是為了保衛英國人在太平洋上的利益,而不是讓英國人去為日本的利益而戰。


    除此之外,德國還得擔心中國究竟能不能同日本打上一仗,要是中國這次和甲午戰爭一樣迅速潰敗下去,德國的這個計劃就會成為真正的笑柄了。


    當然,如果中國真的能夠把日本給擊敗了,對於德國來說,這場戰爭的收益也是極大的。這不僅將使德國獲得日本在華的利益,更是在太平洋確立了一個堅固的基地。中國和印度畢竟隻隔著一座山脈,一旦讓中國有了能夠進攻印度的力量,英國的殖民體係也就被徹底動搖了。


    總的來說,這就是一個風險和利益都極大的計劃。如果德國沒有做好挑起歐洲戰爭的決心,基本上來說是不太可能支持這個計劃的。但是德國如果已經做好了戰爭的選擇,那麽這個計劃隻要能夠拖住英國人幾個月的注意力,都是值得的。


    吳川對於一戰時的德國皇帝並不熟悉,他並不能肯定最後對方會下這樣的決心。他倒是對二戰時的德國小胡子比較熟悉,要是小胡子的話,估計是願意押上這一局以試探英國人的戰爭決心的。


    事實上,吳川覺得若是自己和德皇易地而處,肯定是要壓上這一局的。如果英國人真的肯保衛英日同盟,那麽德國人還可以選擇放棄中國,畢竟雙方之間並沒有盟約關係。而英國人除了譴責和戰爭威脅之外,也無可能在沒有證據的狀況下直接對德國宣戰,因為這將破壞英法、英俄協約中的同盟條文。


    而假設英國人放棄了英日同盟,這不僅能夠極大的打擊英國的國際聲譽,也能夠讓德國在亞洲獲得更大的話語權。當然,他終究不是德國皇帝,因此並不能替德皇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正因為這種不確定,使得吳川對於自由債券什麽的,自然提不起什麽興趣了。


    要是德皇最終否定了計劃,那麽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自由債券,因此他又何必給自己找這麽多麻煩。隻是他倒是沒想到,居然還有銀行會派人來拜訪自己,談這個自由債券的事。


    閑了好幾天的吳川,難得有人過來陪自己說話,他自然不會表現的太過冷淡,因此對於這位亞爾馬·沙赫特先生熱情的招待了起來,順便還和對方練習了下剛學的幾句德語。


    亞爾馬·沙赫特對於中國人的熱情和廢話確實有些不習慣,作為一個在德國等級社會成長的中產階級,他實在是難以和一個陌生人,特別是一個來自東方的陌生人談論自己的家庭和生活。


    於是他很快就岔開了話題,對著吳川說道:“我這次上門拜訪,完全是為了來同您商議關於自由債券的事,伯爵閣下的人對於自由債券的要求和發行數量完全沒有概念,在沒有弄明白一些問題之前,我無法為你設計這張債券的發行對象和發行數量…”


    吳川不由有些詫異的回答道:“這張債券不是已經定好是要包銷的嗎?我以為我談不談這些問題,對於債券的發行都不會有什麽影響的。”


    吳川這種不負責任的話語,讓亞爾馬·沙赫特感到非常的不喜,但是他知道董事會交給他這個任務並不是在為難他,而是給他一個結識金茲堡伯爵和他的朋友們的一個機會。雖然歐洲各國民眾都痛恨猶太人,但是德國的銀行業卻大多控製在猶太人手中,不認識幾個猶太銀行家是無法在這個圈子裏生存的。


    因此哪怕他知道,其實隻要不來拜訪伯爵閣下,隻要按照伯爵的要求把這份債券設計出來,就已經算是完成了任務。但他也還是鄭重的上門拜訪,希望能夠給伯爵留下一個好印象。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伯爵居然沒時間見他,反而直接讓人把他引見給了債券真正的發行者,一位中國人麵前。


    雖然不知道這位中國人和伯爵之間有什麽瓜葛,但是從伯爵肯出錢包銷這份債券就能看得出來,他們的關係肯定不是普通關係。因此哪怕吳川再怎麽顯露出對於債券發行的無知,亞爾馬·沙赫特還是耐心的給他講解了一遍德國銀行發行債券的規矩。


    聽完了這位德國銀行家的解釋之後,吳川覺得按照德國的規矩,自己這債券完全屬於不能公開發行的黑市債券。因為他不能拿出任何抵押品,也無意提高折扣比和年息,這本就是伯爵他們以另一種方式轉移給他使用的資金,他給出高折扣和高年息也不能讓他們提高購買額度啊。


    不過他並不打算把這些內情告訴給對方,也許是從穿越以來角色扮演扮習慣了,他不假思索的張口就說道:“不,不,沙赫特先生,你不能老想著我該拿什麽出來抵押借款,和要求我說明借款的用途及還款方式,我覺得你應該從一個更高的角度去看待這個自由債券的問題。”


    亞爾馬·沙赫特已經開始考慮,自己是否應該向金茲堡伯爵進行告誡了,這個中國人怎麽看都像是個騙子。


    就在沉默的時候,誤以為對方在思考的吳川於是加強了語氣說道:“這麽說吧,從國際政治經濟關係的角度上看,事實上這筆債券應該由德國實業界來付賬才是。”


    亞爾馬·沙赫特忍不住伸手扶了扶眼鏡,方才掩飾住內心的驚訝,保持著呆板的聲調向吳川說道:“我有些不太理解您的意思,為什麽這筆債券該由德國的實業界來付賬。”


    吳川語態輕鬆的回答道:“這不是很明白的是嗎,事實上我將會用這筆籌集到的資金向德國購下一整套,已經被你們現在的技術所淘汰的工業體係,從而在中國完整的建立起這樣一個德國式樣的工業體係。


    自從英國人開啟了工業革命以來,各國為了競逐富強都在尋找這自己的工業化道路,我以為現在世界上有著三條自成體係的工業之路,英國式的、德國式的、美國式的…”


    吳川正說的順口時,亞爾馬·沙赫特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問道:“抱歉先生,我有些不太明白,什麽叫做工業體係?您能否講的更明白一些?難道您指的是弗裏德裏希·李斯特所主張的國民體係嗎?”


    吳川眨了眨眼睛,他從來都沒聽說過此人,畢竟他可不是學經濟學的。為了不露怯,他不免溫和的說道:“你知道我國的社會比較閉塞,因此我對於歐洲一些學者提出的理論所知甚少,不知你能否給我說一說,這位李斯特先生所主張的國民體係的內容呢?”


    作為柏林大學畢業的經濟學博士,亞爾馬自然對於這位德國經濟學家的理論所知甚詳,德國工業的快速發展,可是借助了這位經濟學家的許多理論。因此他隻是回憶了一下,就向吳川簡單複述了一遍這位李斯特先生所主張的核心理論。


    比如這位李斯特先生率先提出了經濟發展階段理論。在他的《政治經濟學的國民體係》中就這樣寫道:從經濟方麵來看,國家都必須經過如下發展階段。原始末開發階段--畜牧業階段--農業階段--農業和製造業階段--農業、製造業和商業階段。


    李斯特最關心的問題在於如何使一個落後的農業國發展成為工業強國。他認為,處於農業階段的國家應當全力向農業和製造業階段和農業、製造業與商業階段過渡。無論何時何地,隻有製造業達到了更高的繁榮狀態時,我們才會看到航海業、國內和國外貿易、甚至農業本身才會繁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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