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川拿著謝爾蓋上尉給的支票,準備讓馬爾科.巴普洛夫替自己換一張一萬盧布的匯票,再把剩下的盧布存入自己的賬戶。


    隻是當他到達商鋪時,才發現康斯坦丁也跟著馬爾科.巴普洛夫走了出來,這令他有些開心的招呼道:“康斯坦丁先生今天也在啊,我正想請你幫忙打聽一件事呢。”


    康斯坦丁立刻有些緊張的問道:“你想要打聽什麽事?如果是關於教授的話,我們還沒有找到什麽消息。”


    吳川也隻能先低頭為豪斯教授默哀了數秒,這才正色對著康斯坦丁說道:“倒不是教授的事,是我同謝爾蓋上尉打算一起合作開辦一家無線電公司,就是不知道您能不能給我搜集一些資料,畢竟我對俄國一無所知,我看上尉對於商業也不太熟悉,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請您幫忙比較妥當一些。”


    站在通道上的康斯坦丁頓時鬆了口氣,他一邊讓開道路,一邊對著吳川說道:“請到裏麵說話,有位彼得堡的客人正好想見見你,你說的事我會盡快幫你打聽出來的。至於支票的事,馬爾科你去替吳先生辦理了吧。”


    雖然保持了足夠的鎮靜,吳川第一次和金茲堡伯爵見麵時,還是被其的氣勢給壓製了下去。如果不是想起了自己的革命黨人設,估計吳川都要在第一時間避開對方審問自己的眼神了。


    足足打量了吳川一分多鍾,金茲堡伯爵才算滿意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向他打著招呼道:“您就是吳吧,請坐下說話吧。”


    “不用緊張,雖然現在他很牛逼,等革命了他就是流亡的白俄而已。好歹老子也是個革命黨,為什麽要畏懼這些俄國權貴,沒有了沙皇和俄國政府,他們什麽也不是。”吳川拚命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因為他知道這位大約就是康斯坦丁背後的大人物了。


    他可以在康斯坦丁這些人麵前犯錯,畢竟這些人並沒有什麽最後的決定權,犯點小錯反而容易獲得他們的接納,認為他們可以控製自己。但唯獨在這位真正有決定權的大人物麵前,他一點錯誤都不能犯,畢竟一旦讓對方起了疑心,必定是會第一時間拋棄自己,以減少損失的。


    所以既然他之前在康斯坦丁等人麵前扮演了一個和老師失散了的革命黨人,那麽他就最好不要去改變對方心目中的這種印象,免得惹起對方對自己身份的懷疑,從而再接著懷疑是否會有豪斯教授這個人的存在,這就動搖了他在俄國的生存之本了。


    吳川可不覺得,在自己欺騙了這麽多人之後,這些人得知騙局後笑罵一聲事情就算結束了。光是那個謝爾蓋上尉,就能讓自己死上幾回了。他注意了一下房間內的格局,雖然伯爵對麵就放了一張椅子,但他還是走到了一側較遠些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伯爵有些詫異的再次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中國人,由於吳川的選擇的座椅,使得他不得不改變了自己的坐姿,這令他頓時失去了不少高高在上的氣勢。在宮廷中沉浸了這麽多年的伯爵,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對方這是表態和自己隻是合作關係,而不是什麽從屬啊。


    他抬了抬手,示意一邊站立的康斯坦丁走了出去,這才一邊把玩著手中的雪茄,一邊望著吳川說道:“我想大家初次見麵應該先熟悉一下,我是金茲堡家族的…”


    吳川隻是楞了一下,放起身行禮問候道:“一個和老師失散了的中國學生吳川向伯爵閣下問候,感謝您伸出的援助之手,一直在幫我尋找失蹤了的老師的消息。”


    金茲堡頗具玩味的看著吳川的表演,過了片刻之後突然說道:“吳,我覺得大家還是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從彼得堡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你的老師。老實說,不管那位豪斯教授在什麽地方,在做什麽,我都不關心,我隻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做事。我希望你能慎重的考慮一下,不管在俄國還是在德國,我說的話還是有那麽一點影響力的,你想要什麽條件都可以向我提出來。”


    如果沒有十月革命和一次世界大戰的話,吳川對於金茲堡伯爵提出的這個建議,一定會欣然接受。反正他在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麽牽掛,不管去那個地方都是陌生人,留在一個信任他的家族內工作並不是一個壞的選擇。


    隻是,吳川暗暗惋惜的看了對方一眼,方才有些傷感的向伯爵問道:“我隻想問一問伯爵,沙皇都已經把您的家族都冊封為伯爵了,為何你還是要幫助被沙皇憎恨的那些猶太人?”


    金茲堡伯爵手上不停旋轉的雪茄終於掉落在了桌麵,他沉默良久之後方才說道:“好吧,我們就當剛剛的提議不存在。現在我們從頭來過,吳,我打算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說服我支持你領導中國革命的機會。我在德國和俄國都有不少朋友,隻要你能夠說服我,他們也將會成為你的朋友。”


    吳川很是震驚,他實在不知對方為何會冒出這樣瘋狂的念頭,他開始有所反思這幾個月來自己是不是表現的太過革命了。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他不得不向有些不耐煩的伯爵說道:“領導中國革命,這從來不是我的目標。對我而言,這個任務實在是太過沉重了。我跟隨在教授身邊,不過是想為我的的祖國做一點事,並不是為了謀取什麽權力。


    如果伯爵您真的同情中國革命的話,我很樂意為您奔走牽線,介紹中國人更容易接受的革命領袖或是新中國的政府首腦。但就我自己而言,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去領導四萬萬人去創造一個全新的中國未來。”


    金茲堡伯爵有些意外於吳川的回答,他提出這個建議並不是認為吳川確實適合作為中國革命的領袖,隻是想要找一個在中國維護自己和朋友利益的中國人而已。吳川提出的資本東遷計劃的確是打動了他,這不僅可以讓歐俄部分的猶太人暫時脫離沙皇秘密警察的視線,更能讓他們避開既將發生的歐洲大戰。


    而這些日子通過下麵的人收集到的關於中國東北的情報,也讓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極為富饒和廣闊的土地,隻是東三省的中國人對俄國人太不友好。假設能夠在此地扶植起一個俄國的代理人,那麽他們倒是可以借助東北的資源為歐洲戰爭輸送大量的物資,從而獲得超額的利益。


    隻是他沒有想到,吳川連考慮都不考慮就拒絕了他,這種果斷在東方人身上還真是少見。隻是伯爵並不覺得還有比吳川更好的選擇,起碼在歐俄的中國人就沒有一個具備吳川這樣對政治有著深刻認識,卻又能夠具有革命精神的。


    沒有革命精神就無法獲得革命群眾的信任,沒有對政治的深刻認識,又無法保護住他們轉移到東北的資本。如果有這個時間的話,伯爵大約還會讓人去中國找一找,或者說是派人去見一見那個在歐洲到處找人投資推翻清政府的中國人。


    隻不過那一位對於歐洲政治簡直毫無認識,居然想要祈求歐洲各國政府幫助中國人走上共和憲政之路。隻是除了法國之外,歐洲大部分都是君主國家,誰會為了這樣莫名其妙的言論幫助中國人。就算是時常把共和自由掛在嘴邊的美國人,都對幫助中國人獲得共和憲政毫無興趣。


    至於在歐洲四處碰壁之後,這位還提出了一個更讓人笑掉大牙的建議,既德國和俄國幫助中國推翻清政府,則三國可結盟以維護世界之和平。這位老兄難道不知道,俄國和德國現在可是在兩個敵對集團中的嗎?


    不過雖然這位經常口出狂言,但是比起清政府那些抱著國際條約當做至高無上的聖經的外交大使們,他也還算是比較可愛的了。當然,這些伯爵所打聽過的中國人,沒有一個能夠及得上麵前的年輕人的,如果這位是一個歐洲人的話,那麽他倒是很希望能夠把他引入到金茲堡家族中來的。


    想到這裏,伯爵終於再次開口說道:“有時候一個人過於謙虛的話,同樣也是一種傲慢。革命或是更替一個舊王朝,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夠推來讓去的生意。


    年輕人,我希望你記住。在當今這個時代,讓人顯得偉大的,既不是他的血統,也不是他的才智,而是在於物質力量的匯集。當物質力量匯集在你身邊的時候,就算是一個愚人也能成為一國之領袖;反之,則即便是君王也要變成凡人。


    在這場歐洲戰爭之後,你就會看到會有多少王冠將會落地,也會有多少無名之輩平步青雲。”


    “我考,你猜的可真準。一戰後德國和俄國的皇帝都會丟了自己的王位,而現在還在街頭流浪的奧地利畫家和不知流放到什麽地方的斯大林同誌,則將如火箭一般崛起。你不去算命可真是可惜了。”吳川不由在心中對著伯爵默默念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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