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蓋同吳川告別後,便騎著從莊園裏借來的馬上路了。雖然此時的天氣正適合騎馬出行,道路兩旁的森林正是一年中景色最佳的時節,落葉樹上換季的葉子正顯露出了色彩繽紛的顏色,將森林妝扮的五顏六色,猶如節日裏巡街的禮車一般美麗。


    不過謝爾蓋今天並無心欣賞這些美景,出了莊園的大門之後,他就情不自禁的催著坐騎加快了速度,想要早一刻趕到城內去。


    這種急切的心情並不是因為緊張,而是一種莫名的興奮。自從昨晚吳川向他提出了那個,把追查革命黨經費來源同本縣的公路貪汙案聯係起來的點子之後,他思考了大半個晚上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事確實能做。


    隻是謝爾蓋卻並不打算照著吳川的想法去做,因為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還兜不住這件事被捅開的後果。


    即便他能夠借助查辦革命黨經費的借口插手本縣的公路貪汙案,但縣裏的官吏一旦把事情捅了上去,在密探局裏一直被邊緣化的他,恐怕是沒什麽人會撐他到底的。哪怕就是不處分他,光是以職權逾越的名義拿掉他的辦案權,也會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謝爾蓋畢竟不是一無所有的冒險家,他不會冒著風險去玩要麽全贏要麽全輸的遊戲。說到底他畢竟是有家世的人,這種發財的機會並不少有,因此他的心態也就要比吳川計算的好很多。


    所以他想來想去,還是應該把自己的上司,一直照顧自己的拉奇科夫斯基上校拉下水。他寧可不費什麽腦子和風險弄個幾千盧布花花,也不願意冒著什麽都得不到,還要同上校交惡的風險,去圖謀尚不存在的3萬盧布。


    而且上尉雖然愛錢,但他愛的是花錢所帶來的滿足感,而不是像個守財奴似的在金庫裏數著自己積攢下的金幣。和查辦案子所帶來的金錢收益相比,查辦一個案子所帶給人的敬畏感,其實更讓他興奮不已。


    這就像他在社交場所找到了一個新的獵物一樣,不管是貴婦名媛,還是名演員和交際花,將她們從冷落冰霜的女神變成熱情如火的美人,這種征服的過程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心髒仍在跳動著。


    正是懷著這種複雜的心情,謝爾蓋上尉隻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縣城。在接近城市的道路上,看到車輛行人漸漸密集了起來,上尉才放緩了坐騎的速度,慢慢的跟著人流進入了縣城裏。


    進了郵政局的大院後,上尉把坐騎的韁繩丟給了迎上來的仆役,並對這位臉熟的仆役順口吩咐道:“給它弄點草料和清水…”


    說完也不待這位仆役答應,他就快步走向了郵局小樓的正門。在職員西蒙.伊凡洛維奇的接待下,謝爾蓋迅速走進了電話間並關好了門。


    上尉的運氣還是不錯的,當他撥通了上校的電話時,上校還在辦公室裏處理公文,倒是不用他下次再來了。


    謝爾蓋還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的,因此打通了電話之後的匯報的第一件事,還是上校讓他試探吳川同拉斯普京的任務。


    聽完了謝爾蓋的匯報之後,拉奇科夫斯基上校也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雖然上尉並沒有打探出那個中國人同拉斯普京之間有什麽聯係,但是從他說的這兩件關於拉斯普京的秘聞來看,他們不可能不認識。


    沉默了一陣之後,拉奇科夫斯基上校決定還是放棄繼續追查下去了,不管是拉斯普京還是斯托雷平,他一個都招惹不起。


    “好吧,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就讓他跟著那個美國記者在鄉下轉悠,等過完聖誕節,不,過完主顯節,就不必去理會他了。到時候,他要是安分守己,我們就隨他離去;要是鬧出什麽事來,就直接驅逐他出境好了。如果沒有什麽其他事要匯報,那就掛了吧…”


    謝爾蓋趕緊對著話筒喊道:“不,我還有話要說,上校先生。請您再等等…”


    拉奇科夫斯基上校按耐住性子聽了謝爾蓋說了幾句,便不由有些怒意的打斷了他道:“謝爾蓋,你是昏了頭了嗎?你要是覺得鄉下日子過得太悠閑,一身精力沒地方發揮。那麽就去打打獵,或是去追求那些鄉下的村姑,別給我沒事找事。


    我們密探局什麽時候查過貪汙案了?還是你覺得我現在太閑,所以打算讓內務部或宮內派人來找我的麻煩…”


    謝爾蓋拿著聽筒,聽著上校發泄了一通怒火之後,方才敢小心翼翼的對著話筒說道:“是的,上校先生,我知道我的提議已經越過了密探局的職權。


    但是您不來鄉下親眼看一看的話,就不知道這些地方官吏有多麽的腐敗和膽大妄為,光是一個全縣鄉村公路的建設項目,他們就起碼貪汙了幾十萬盧布。


    而我們這些保衛皇上安全和國家安定的密探,每天都在同那些凶殘的革命分子作鬥爭,幹著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的工作,一年也才拿個一兩千盧布。要是受傷或是因公殉職了,那點可憐的撫恤金根本養活不了他們的家人。


    上校先生,我們整個行動大隊一年的預算還不到3萬盧布,可是這個縣的官吏光是從鄉村公路建設項目上,就起碼貪汙了20萬盧布以上。難道我們豁出性命和革命分子鬥爭,就是為了讓這些貪官汙吏可以安穩的坐在家裏享受他們的賄賂的嗎…”


    一開始謝爾蓋還是照著吳川的話去試探上校的心意,但說著說著他確實是有些義憤填膺了。不僅是因為維特伯爵失勢而導致家道開始衰敗,更在於他在密探局裏能夠看到的社會黑暗麵可比普通人多的多,良心未泯的謝爾蓋終於還是趁著這個機會把對現實的不滿發泄了出來。


    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後,謝爾蓋又有些不安的讓耳朵緊緊貼著聽筒等待著,他的表情一臉肅穆,就好像是等待著最後的審判一般。


    看著維特伯爵的麵子,把謝爾蓋上尉調入自己手下的拉奇科夫斯基上校,原本對於這位上尉的評價並不高。這位貴族軍官有著一般貴族青年通有的毛病,生活上奢華無度,平日裏熱衷於追逐女性,做事高調張揚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做了什麽。


    像他這樣的貴族青年,擔任軍職遠比當一個密探合適。不過因為受到維特伯爵的牽連,這位除非去邊疆任職,否則在聖彼得堡的軍中是待不下去的。也正因為謝爾蓋缺乏成為一名密探的才能,所以上校一般都不會安排他什麽重要任務,隻會安排一些陪護外國官員或記者遊玩的輕鬆任務。


    像今天謝爾蓋突然義正言辭的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也是讓上校大大的吃驚了一回。雖然他覺得一向頹廢的貴族青年謝爾蓋說出這番話很讓人發笑,不過看在對方總算是站在了國家的角度上埋怨,拉奇科夫斯基上校倒也慢慢降下了心頭的無名怒火。


    “好吧,上尉。你究竟想要同我說什麽?這些地方上的貪官汙吏雖然可恨,但是規定就是規定,不該我們密探局管的,就一定不能亂伸手。否則事情辦不好不說,就連我們伸出去的手也會被砍的。”


    謝爾蓋咬了咬牙,直接翻開了自己的底牌道:“上校先生,我們行動隊每年經費有著5、6萬盧布的缺口,之前不也一樣要找外快去填補的嗎?那麽,為什麽不查一查這個案子,這些貪官汙吏貪汙了這麽多,難道還拿不出幾萬盧布來贖罪?這些錢由我們來花,總還算是用在國事上吧,不比讓他們胡亂糟踐了強?”


    拉奇科夫斯基上校聽著話筒裏傳來的這些話語,心裏也很是咯噔一下,他覺得這位上尉講了這麽久,總算是講出了一點有用的東西。不過他旋即俯下身子對著話筒冷笑道:“你想的倒是簡單,那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怎麽查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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