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大放的光明讓吳川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可是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他一臉詫異的看著周邊的環境,覺得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出現什麽問題了。否則怎可能在這眨眼之間,自己就完全換了一個地方呢。


    雖然不知眼下他究竟在哪,但肯定不會是在剛剛買藥的胡同裏,甚至都不可能是魔都的某個地方。李豐之所以敢這麽斷定,自然是因為腳下原本平坦幹淨的水泥路,現在卻變成了一條坑坑窪窪的煤渣小路,路邊黑乎乎的陰溝內還散發著陣陣臭味。不要說是魔都,就算是三四線的小城也很難看到這樣差的市容了。


    而原本可以容納兩輛轎車並行的胡同,現在也變成了最多隻有兩三人能夠並行的小巷。小巷的兩側不再是店鋪和水泥磚砌成的圍牆,而是變成了低矮的磚石建築,這些建築外牆上斑駁肮髒,甚至有些牆麵上都能看到貪圖方便的行人留下的黃色尿跡。


    許多年沒有聞到過周邊環境散發出這樣惡臭的味道了,吳川一時處於懵逼之中,他甚至一開始都不敢有所動作,期待著這場麵隻是他的幻覺,等一等就能回到原來的地方。


    不過不管他怎麽小心翼翼的觀察周邊,並小聲的叫喊了幾句,都沒有等來幻覺的消失。一陣穿堂風從小巷內吹過。讓他的身體產生了無比真實的感覺。這種直接作用在肉體上的外界影響,讓吳川終於意識到,眼下他看到的這個肮髒小巷子,可不是出現了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這究竟是哪?我怎麽來到這裏的?我還活著嗎?”腦子裏一片混亂的吳川茫然思考著,下一刻他便猛的抬頭向上方望去了。這條小巷雖然狹窄,但卻能夠看到頭頂的天空,看著被兩側屋簷夾在中間的那窄窄的一線天空,他終於確定這裏肯定不是剛剛他所在的密雲不雨的城市。一線天內的天空藍的就像是透明的寶石一樣,絲毫看不到任何雲朵和將要下雨的跡象。


    吳川就這麽仰頭望著天空,看到自己的脖子都有點發酸了,方才接受了一個事實。自己似乎真的被球狀閃電帶離了魔都,而且應該是比較北方的地方,否則氣溫不可能變得這麽涼爽,這都讓穿著短袖的他感覺有些寒冷了。


    至於自己是不是活著,吳川一邊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一邊小心翼翼的讓身體各部位動作了起來。確定了身體各部位的機能後,他發現除了外露的皮膚和衣服表麵上多了一層黑色的塵埃外,倒是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不過也不對,他下意識的用力咳嗽了幾聲,豁然發覺自己的重感冒似乎完全消失了。


    “這球狀閃電還能治感冒?”吳川雖然有些慶幸,卻又覺得有些無奈,“就是這治療的代價似乎太大了些,我TM該怎麽回去?等下一場暴雨…”


    吳川突然停下了思索,他低頭慌亂的朝自己的雙手看去,左手裝著藥品的塑料袋還在,右手抓著的電腦包也沒問題,可是手機呢?手機去哪裏了?


    忙亂的在身上找了半天,吳川終於氣急敗壞的說了一句髒話:“靠,手機忘在藥店的櫃台上了…”惱怒過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小聲安慰自己道:“起碼說話的功能也沒問題,還是先出了巷子,找警察幫幫忙吧…”


    佩奇.開普蘭踏上克拉皮文縣的地麵時,對於這個距離莫斯科190公裏遠的小城鎮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雖然這裏住著一位全俄羅斯,或者可說是當今世界最為著名的文豪-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


    也許是因為美國本就是被老歐洲們視為精神荒漠的地方;也許是因為他身上一半的猶太血統;也許是因為從聖彼得堡到克拉皮文縣足足花去了三天時間,令他精神頗為疲憊了。是以當他從火車上下來時,麵對這個同美國東北部城鎮類似的俄國小城,並沒有展現出過多的熱情。


    這令得到消息跑來車站迎接的本縣官員們,不免顯得有些尷尬。雙方寒暄了幾句之後,本縣的縣長從交談中了解到,佩奇.開普蘭不過是一位美國記者,隻是前來本縣拜訪列夫·托爾斯泰伯爵的消息後,他對佩奇.開普蘭一行人就更是失去了興趣。


    列夫·托爾斯泰伯爵雖然是舉世聞名的大文豪,也是本縣的名門望族,但是其所寫的作品都是為皇上所不滿的,有礙年輕人健康思想的小說。過去十多年來,這位伯爵大人都是本縣密探的重點監控對象,熱衷於仕途的縣長自然是不願意和這位牽涉上什麽關係的。


    於是這位縣長命令身邊的警察局長謝苗.尼古拉耶維奇負責招待佩奇.開普蘭等人後,便迅速的跳上了自己的馬車離開了。看著剛剛圍在自己周邊的俄國官員們,現在又一個個火燒屁股似的著急離開,哪怕並沒有想和這些地方官員深入交流心思的佩奇.開普蘭,此刻也不由愕然的向陪同自己下來的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抱怨了一句。


    “謝爾蓋先生,你們俄國地方上的官員可真夠誠實的,聽說我隻是一個美國平民,他們就連應酬的興趣都沒了。這樣一比較,彼得堡的官員可就比他們可愛多了,不是麽?”


    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本縣警察局長,這位不懂英語的警察局長並不明白佩奇.開普蘭說了什麽,還是畢恭畢敬的站在哪裏討好的望著自己,就好像一條正在等待主人誇獎的獵犬。


    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對此還能說什麽呢?這些小地方的警察局長大多都是來自本地的貴族家族,他們在年輕時考不上大學,便通過從軍提升官階,然後再轉到地方來擔任相應品級的文職,大多數人在軍隊中隻學會了喝酒、打架、勾引婦人和花錢,至於實際做事的才能幾乎沒有。


    這也是為什麽,斯托雷平閣下要下令清查這些屍餐素位的官員了。他之前給本縣警察局發電報,是希望這裏的警察局能夠協助自己,將這個美國記者和本地某些心思不良的社會分子隔絕開來的。他可沒想過,這個蠢貨會嚷嚷的全縣皆知,把他們當成了從彼得堡過來的達官貴人,弄出了剛剛這場鬧劇。


    暗暗的給警察局長謝苗記下了小賬之後,彼得堡密探局的上尉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對著佩奇.開普蘭用俄語說道:“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做了大半天的火車,大家估計也都累了。不如讓謝苗局長先帶我們找個地方休息,這樣明天也好恢複了精神去拜訪伯爵大人。”


    對於謝爾蓋上尉的建議,佩奇.開普蘭自然不會拒絕,而謝苗局長也趕緊讓部下帶著拿著行李的兩位仆人上了自己準備好的馬車。美國客人和謝爾蓋上尉一輛,他自己一輛。他帶來的兩名巡警騎著馬在馬車前開道,驅散著前方的人群,很快就讓馬車從車站前擁擠的廣場拐上了通往城中旅館的寬敞大街。


    佩奇.開普蘭上了馬車之後,卻又開始沉默了下來,看著窗外的街景默默的想著心事。謝爾蓋上尉對此倒是毫不意外,畢竟沒什麽人願意和一個監視自己的密探交朋友的。而拉奇科夫斯基上校把自己公開安排在這位美國記者的身邊,本來也不是讓他前來結交這位美國記者的,而是用他來嚇阻那些想要跟這位記者亂說話的俄國人的。


    佩奇.開普蘭,美國新聞報的記者,名義上是來為美國人民了解斯托雷平閣下領導的俄國社會的情況。不過彼得堡密探局發覺,這位美國記者在彼得堡總是在和社會主義者、猶太人接觸,試圖報道俄國正在掀起一場針對工人和猶太人的迫害運動。


    雖然謝爾蓋上尉認為,這也許是一個事實,但也不應該是一位美國記者該管的事務。不過對於佩奇.開普蘭來說,他卻認為揭發斯托雷平改革實質上是俄國反猶主義和軍國主義分子的反動統治,才是他來俄國最大的任務。


    畢竟他的母親一家就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俄國反猶事件中的受害者。1881年3月,沙皇亞曆山大二世遇刺身亡,佩奇.開普蘭認為這是一起不幸的事件,但這一事件卻迅速變成了整個俄國猶太人的災難。


    僅僅因為被逮捕的嫌犯中有一名猶太女子,整個俄國就將刺殺亞曆山大二世的罪名扣在了猶太人身上。從1881年4月,烏克蘭發生第一起襲擊猶太人事件開始,俄國各地針對猶太人的襲擊就沒有停歇過。


    居住在波爾塔瓦經營造紙業的母親一家不得不遷往了波蘭,一年後又去了英國,然後就是美國。而那些無力離開俄國的猶太窮人,在過去幾十年裏,屢屢成為了俄國政府用於轉移社會問題的替罪羊。


    27歲的佩奇.開普蘭自從知道了母親離開歐洲的原因,和猶太民族過去千年以來被壓迫的曆史之後,便成為了一名猶太複國主義者。於是在大學內主修建築的他,最終在畢業後投身到了新聞事業中。


    當他在紐約聽說斯托雷平的改革,正掀起對於俄國猶太人的壓迫時,便主動向主編要求前來俄國搜集關於斯托雷平改革的實際成果。為此,他還在紐約猶太人團體內籌集了一部分資金,準備用來幫助俄國的猶太人,或是用來支持那些反對反猶主義者的俄國政黨。


    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斯托雷平的特務統治是如此嚴密,他才在彼得堡活動了一下,就被密探局給盯上了,甚至還派了一名密探光明正大的陪著他,讓他什麽事都做不下去。為了遠離彼得堡密探局的監控,他才假借前來采訪列夫.托爾斯泰伯爵的名義,跑來了這處莫斯科南方的小城,圖拉省的克拉皮文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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