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九年,東宮。


    由於萬昌年間朝廷重開海禁,大周的海上貿易變得繁榮起來,給朝廷帶來了源源不斷的黃金白銀。


    隨之而來的就是人口的高速增長,從來沒有皇帝會嫌自己統治的人多,隻是人多地少,也是個讓人頭痛的問題。到了景和年間,如何安置大量新增的無土地人員已經成了朝廷的一大難題。


    蕭秋宸賦閑在家看孩子,正是閑得無聊,便給蕭秋然上了道折子,說是可以由朝廷出麵,進行遷民。他曾去過南洋諸島,知道那裏有許多豐饒的無主土地,隻要有人願意耕種,不愁沒有飯吃。


    此言一出,猶如狂風過境,瞬間在朝堂上掀起了驚濤駭浪。


    蕭秋宸很讚成弟弟的看法,他也拿得出銀子來辦這件事,隻是……


    背井離鄉,百廢待興,誰又願意去呢。


    畢竟,被遷徙的老百姓是走投無路了,遠走南洋對他們來說算是一條生路。朝中大臣就不同了,他們在上京過得舒舒服服的,誰願意一路顛簸去南洋受苦受罪。


    蕭秋然固然可以強行下旨命人去,但是天高皇帝遠的,領頭的人不用心,好事也能變禍事。見皇帝兄長一籌莫展,蕭秋宸又上折子了,不是沒人願意去南洋嗎,我和駙馬去。


    蕭秋然幾乎是不假思索就準了蕭秋宸的折子,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蕭秋宸和龍戟要去南洋,他們的一雙兒女肯定也是要去的,總不能全家人分開兩地。


    “冉冉,你和三皇叔去了南洋,是不是很多年都不會回來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蕭睿稱呼龍若仞隻叫冉冉了,他把後麵的哥哥兩個字去掉了。


    “我聽父王說,從中原到南洋要先坐很多天的馬車,再坐很多天的船,往返一趟需要很長的時間……”


    昨日,龍若仞跟殷容止說了他們全家要去南洋的事,聽說他們要去很久都不回來,殷容止哭得慘不忍睹,兩隻眼睛腫得像桃子,眼淚糊了龍若仞一身,他哄了好久才哄得他安靜下來。


    因而蕭睿今日再問起這件事,龍若仞換了個比較溫和的說法,他不說自己要去多久,隻說中原到南洋的路途有多不方便,這樣蕭睿自己就能得出答案了,也許不會哭鬧地那麽厲害。


    然而龍若仞的話還沒說完,蕭睿的眼眶就先紅了,臉上的表情也顯得非常委屈。


    沉默許久,蕭睿輕聲道:“冉冉,你可不可以不走,我跟父皇說讓你留下來好不好?”蕭睿的語氣很急切,可他微微咬了咬下唇,沒讓自己的眼淚滴落下來。


    龍若仞為難地搖搖頭,抱著蕭睿輕聲道:“睿睿,對不起。雖然我舍不得你和容容,可我更舍不得父王爹爹和妹妹,我想跟他們在一起,我不能留下來。”


    蕭睿聞言微微啟唇,卻沒有再說什麽。三皇叔為什麽要去南洋,父皇已經給他說過了,雖然他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他記住了父皇的一句話,那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


    三皇叔肯定是要去南洋的,因為那是他要做的事,冉冉不願意和三皇叔分開,他還能說什麽呢。


    見蕭睿一臉要哭不哭的表情,龍若仞溫言道:“睿睿不要難過,到了南洋我會給你寫信的……”


    “你騙人!”不等龍若仞把話說完,蕭睿就哭著打斷了他的話,“你剛剛才說了,南洋到中原很遠的,要坐很久的馬車,還要坐很久的船,那你給我寫信,不是要很久很久才能收到了。”


    龍若仞愣了愣,迅速反應過來:“睿睿,就算寄信不方便,我也經常給你寫信,我可以把幾封信合在一起,和我父王給皇伯父的折子一起帶回來。”


    “真的?”想到自己一次能收到厚厚的一摞信,蕭睿的心情稍微好了點。


    “真的。”龍若仞用力地點點頭,還伸出手指和蕭睿拉了勾。


    蕭秋宸啟程那日,蕭秋然和薑瑟瑟親自去送了。經此一別,他們兄弟再要見麵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蕭睿沒有去,小太子把自己蒙在被窩裏大哭了場。蕭睿不敢去送冉冉,他知道自己肯定會哭的,可是父皇說過了,他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他不可以在人前失儀的。


    聽薑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說,青陽王和南陽王都去送了兄長出發。殷容止抱著龍若仞嚎啕大哭,根本不放他們走,還差點跟著上了馬車,是青陽王好不容易才把兒子抱回來的。


    蕭睿聞言有些慶幸,他要是也去了,肯定會比容容哭得更慘,父皇母後都不會喜歡的。


    可他沒有去,冉冉會不會很失望,蕭睿陷入了莫名的彷徨,感覺到太子的身份也不是萬能的。


    龍若仞跟著蕭秋宸去了南洋,宮學的三個學生剩下兩個,殷容止還是個對讀書沒什麽興趣的,蕭秋然開始考慮要給蕭睿多找幾個伴讀。


    以前是蕭睿年紀小,缺乏分辨能力,蕭秋然不希望他太早和朝臣家的小孩打交道,恰好他又有龍若仞和殷容止兩個年紀相仿的表兄弟,就一直是他們在一起讀書了。


    如今,三個人中最愛讀書最會讀書的那個去了別處,太子也不能一輩子養在深宮,蕭秋然就把給蕭睿找伴讀的事提上了議程,還和薑瑟瑟商量了起來。


    “睿兒是屬核桃的,砸一下蹦一下,他的伴讀家世不一定要很高,也不用非得出自親朋故舊,但必須是靜得下心安分讀書的孩子,不然他會被帶到溝裏去。”有道是“知子莫若母”,薑皇後對自家兒子的性情,那是非常了解的。蕭睿腦袋聰明,學東西的速度其實不慢,可他完全沒有能動性,屬於你教什麽他就學什麽的類型,沒有絲毫的主動求學的心思。


    俗話說“癩頭兒子自中意”,可蕭秋然有一點是羨慕蕭秋宸的,那就是龍若仞頑皮歸頑皮,好學也是真好學,都不用有人在背後逼著,他自己對什麽東西好奇,自然而然就會去學了。


    單論學東西的速度,蕭睿和龍若仞的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問題是,蕭睿本身對什麽都說不上喜歡,蕭秋然讓他學,他就學了,就當是在完成任務,而不是覺得自己需要那樣技能。


    “是不是我們太寵著睿兒了,讓他覺得沒有什麽壓力?”蕭秋然偶爾會這麽想,因為他一度感受過蕭秋宸帶來的強大壓力,隻要有了你不努力就會被人取代的想法,是誰都會拚命向前的。


    薑瑟瑟正在翻看伴讀候選人的花名冊,聞言抬眼瞥了瞥蕭秋然,輕笑道:“二哥想給睿兒什麽壓力?我對他管束地嚴一點你都要幹涉,睿兒能有壓力才怪了。”說完低下頭去繼續看。


    蕭秋然無奈地笑了笑,眼看蕭睿都要十歲了,他們膝下還是隻有這麽個孩子,他們能怎麽給他壓力,好不好都是他了,真把孩子逼急了,出了什麽事怎麽辦,有些話隻能說說而已。


    經過一番精挑細選,皇帝夫婦給兒子挑中了八名伴讀,其中就有顧家的大公子顧安之。


    景和十四年,康勒草原。


    “安之,安之,你等等我。”見顧安之就在自己前方不遠處,蕭睿拍馬追了上去。


    顧安之一向對狩獵的興趣一般,因而自由活動這段時間,他都是自己騎著馬到處看看,沒有追著獵物東奔西跑。誰知他剛停下來歇一歇,就聽到了太子蕭睿叫他的聲音。


    顧安之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確定以後勒住馬,回身問道:“太子殿下找我有事?”


    蕭睿急急衝到顧安之麵前,笑道:“我找你好久了,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有看到你。”


    “請問殿下有何吩咐?”顧安之給蕭睿當伴讀好幾年了,兩人的私交卻是平平。當然,這不是顧安之個人的問題,蕭睿對每個伴讀都是這樣的,他隻對青陽王的公子殷容止比旁人親切些。


    蕭睿擺擺手,笑意更深了:“不過私事而已,說不上是吩咐。”


    私事?!顧安之不解地皺了皺眉,蕭睿有什麽私事需要找他的。


    好在不等顧安之開口,蕭睿就繼續說道:“明日的狩獵大會,你可找好同伴了?”所謂狩獵大會,是大周皇帝每回北巡的必修課,是大周的世家子弟和草原上的貴族少年之間的比拚,勝者獎賞豐厚不說,更是代表了國家的榮耀,在這個沒有大規模戰事的年代,是勳貴子弟們表現才能的最佳機會。


    顧安之沒有直接回答蕭睿,而是反問道:“殿下不是和殷世弟一組?”


    “你說容容,他和淮陽王家的堂弟一見如故,拋棄孤而去了,你要是沒找到同伴,跟我一組好不好?”從上京到康勒草原途徑淮陽,他父皇順路把大伯家的小堂弟帶來了,正好和容容搭伴。


    狩獵大會的勝負很重要,顧安之的騎射在蕭睿的伴讀裏不算是最好的,他不明白太子殿下怎麽就找上自己了,但是顧安之沒有怎麽掙紮就點頭了:“隻要殿下不嫌棄,微臣自當從命。”


    “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先去跑兩圈好了,也算是提前適應一下。”他都答應君綺了,好事自然要做到底,狩獵大會沒規定什麽名次才能送花,可不是前三名的話,收到花束也很別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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