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拿到青鸞的玉璜,不隻是蕭明川感覺眼熟,顧渝也有同感。


    隻不過蕭明川是對玉璜本身好奇,因為他曾見過另一枚長得差不多的,而顧渝則是看著刻在玉璜上的字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遺憾的是,皇帝夫夫想了半宿,誰也沒想出有用的信息來。


    今日,顧渝靈光閃現,腦子裏有了個模糊的影子,再加上“龍鳳呈祥”四個字,就更覺得有把握了。他問起端敬皇後的墨寶,也是為了進一步證實自己的猜想。


    常理來說,曆代皇後留下的字跡不是陪葬就是宮裏保存著,最多他們的娘家有少部分,其他地方不該有的。可端敬皇後是探花出身,流傳於世的筆墨不少,顧渝兒時就曾見過。


    再說尋梅山莊原是丹陽大長公主的嫁妝,她是端敬皇後唯一的女兒,深得他的寵愛,她的別院裏有端敬皇後的字畫的可能性還是非常高的,顧渝實在等不及回宮再證實了,決定先找找看再說。


    既是皇後提出的要求,施可不敢耽擱,立即找人去問代國公府留下的老管家,那是曾經伺候過丹陽大長公主的人,對尋梅山莊的一事一物,再是熟悉不過了。


    不多時,顫顫巍巍的老管家過來回話了,說是大長公主過世後,尋梅山莊許多她的東西都被拿回代國公府了,端敬皇後的字畫也不例外,倒是梅園裏,有石刻尚存,那是端敬皇後親自寫的字。


    顧渝聞言大喜,他隻要端敬皇後的字,寫在紙上或是刻在石頭上並不重要。


    豈料就在顧渝打算起身去梅園的時候,陳太醫攔住了他,說是皇帝有命,在皇後病愈之前,不許他出屋子,否則就要找他們算賬。這個他們,自然是包括顧渝身邊伺候的所有人了。


    顧渝哭笑不得地挑了挑眉,對蕭明川幼稚到不行的盯梢行為無語到了極點。反正不是什麽大事,顧渝不想為難人,便吩咐道:“那你們幫我把字拓過來。”兩個識字的小太監立即領命去了。


    青鸞雖然不會說話,可他看得出來,顧渝的心情似乎不怎麽好,就湊到他的麵前,朝他扮起了鬼臉。好端端的小美人,幹嘛這麽糟蹋自己的臉,顧渝氣樂了,伸手在青鸞臉上揉了揉。


    青鸞對自己的長相毫無概念,見顧渝的眉頭鬆開了,就嘻嘻一笑,竄到旁邊去了。


    顧渝暗自在心裏發誓,等他回到宮裏,一定要和蕭明川算清這筆賬。


    驀地,顧渝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小時候,蕭明川待他陰晴不定,好的時候極好,不好的時候……不提也罷。於是顧渝的心思,主要都花在迎合蕭明川上,他不喜歡看到他不高興的樣子。


    所以顧渝不明白,他怎麽如此坦然就生出和蕭明川算賬的心思了。


    明明出宮的時候他想得很好的,不管蕭明川有什麽目的,既然出來了,還沒有外人打攪,他就要好好玩個夠。日後想起來,也是一段很不錯的回憶,這樣的機會以前沒有,以後……


    隻怕也很難有了。


    誰知還沒回宮,他就對蕭明川的反常習以為常了,這是個很不好的想象。


    就在顧渝拚命提醒自己,必須在回宮前把心收回來時,端敬皇後的字拓來了。


    盡管玉璜上的“龍鳳呈祥”是小篆,而刻在石頭上的詩文是草書,可顧渝還是一眼就判斷出來,這就是端敬皇後的筆跡,他猜對了。


    大周立國近三百年,雙生子的記錄並不多見,隻有太宗皇帝和宣宗皇帝分別有過一對雙胞胎公主,至於雙生皇子,則是曆代從未有過。


    而龍鳳雙胎的祥瑞,隻有萬昌皇帝和端敬皇後的一雙兒女,也就是景和皇帝和他的雙生姐姐丹陽大長公主。


    兩件事連到一起,青鸞的身世變得撲朔迷離起來。顧渝暫時查不到內務府的記檔,不知道玉璜究竟是給了景和皇帝還是丹陽大長公主。可不管給了誰,青鸞和蕭家有關係都是跑不掉的。


    若是給了大長公主,事情反而要簡單點,丹陽大長公主有二子三女,其中兩個兒子是雙生子,就是如今的代國公溫文和錦衣衛指揮使溫雅。


    溫家兩兄弟合起來生了九個閨女,卻隻有溫雅有溫弦一根獨苗。偏偏這根獨苗二十好幾了還不肯成親,整天嚷著“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急得代國公夫人和他母親不行。


    如果青鸞真是溫弦的兒子,甭管他的生母什麽來曆,代國公府都會欣喜若狂的。


    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顧渝此時再看青鸞,還真有幾分溫弦的影子,尤其是眉眼,特別像。


    可要是玉璜給了景和皇帝,事情就有點複雜了。景和皇帝僅有先帝一子,而先帝也隻有惠安王蕭明青和當今皇帝蕭明川兩個兒子,青鸞會是他們哪一個的滄海遺珠呢?


    若是蕭明青的,雖說顧渝和蕭明川都不喜歡這位兄長,可看在青鸞夠漂亮夠可愛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再說還是自家侄子,大不了……


    他們不告訴蕭明青就是了。


    可是……


    如果是蕭明川的……


    顧渝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此時此刻,顧渝隻有一個想法,他要盡快回宮,他一定要搞清楚,那枚玉璜的來龍去脈。


    確定了玉璜的來源,顧渝非但沒有解脫,反而把自己陷入了更深的煩惱。再說蕭明川那頭,他不知道皇後已經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私生子了,他被蕭雋的機緣巧合給震住了。


    當蕭雋說出榮親王妃去世時他並不在場的話時,顧太後和南陽王臉上露出些許不讚成的表情。他們不是懷疑蕭雋,而是覺得他太莽撞了,沒有親眼目睹還敢敲登聞鼓,搞不好就要坑到自己。


    蕭雋默然頷首,並不否認顧太後的話。他沉默片刻,隨即補充道:“我母妃不是正常病死的,她是中毒身亡,我在廚房倒掉的藥渣裏和她喝剩下的藥碗裏都找到了大量的息魂草。”


    “息魂草?你確定?”南陽王追問道,神情波瀾不驚。


    息魂草是來自南越的一味珍貴草藥,少量入藥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且沒有明顯的副作用,但是大量服用息魂草,會讓人沉睡不醒,最終在睡眠中死亡,這也是息魂草名字的來源。


    南陽王從來不失眠,也沒用過息魂草,但是他家那位偶爾會用,所以他知道息魂草的功用,還知道它產量稀少,普通人不要說見過,有可能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隻不過……


    如此珍貴的息魂草,用來殺人是不是太浪費了,因為息魂草要置人於死地,需要的量是非常大的,就是為了不被人發現,也不是沒有其他藥物可以代替。


    要知道,市麵上是見不到息魂草的,這是南越王室進貢的聖藥。皇帝賞過哪些人,賞了多少分量,內務府也是有記錄的,不被人察覺還好,一旦察覺,罪名就是扣死了。


    難怪蕭雋敢敲響登聞鼓,息魂草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據。


    蕭雋遲疑片刻,頷首道:“臣原是不認得息魂草的,但是重陽那日,臣和顧湘喝酒。席間臣向顧湘抱怨,說起近日失眠多夢,顧湘給了臣一個香囊,說是用息魂草製成的,夜裏放在枕頭下頗有效用。臣對氣味一向敏感,息魂草的香味雖然淡不可聞,可臣還是記住了。昨日,臣匆匆趕到母妃的房間,雖然一切如常,但是臣……聞到了息魂草的氣味。”


    息魂草?!


    是顧湘給了蕭雋息魂草製成的香囊,從而使得他知道了息魂草的味道……


    蕭明川猛然憶起,前世的重陽宮宴他是沒有參加的,因為他帶著葉錚去邑山登高了,回來後聽嶺兒說起,二舅舅那日進宮陪他和爹爹了。


    難道區別就是出在這裏?


    前世顧湘進宮了,沒有陪蕭雋喝酒,而蕭雋不認識息魂草,也就對榮親王妃的死毫無懷疑。


    問題顧湘為什麽不進宮呢,莫非是知道他在宮裏,覺得顧渝有人陪,他就可以不來了?


    蕭明川的疑惑無人可以解釋,因為他不可能再去問前世的顧湘。但是兩件表麵上看起來毫無關聯的事,卻有可能互相產生影響,蕭明川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是不是該傳蕭硯堂了?”蕭明川側身詢問顧太後的意見。


    顧安之愣了愣,皇帝這是做什麽,明明可以自己做主的,還非得問他。


    蕭明川輕咳了聲,解釋道:“榮親王府還在辦喪事,要是主子們都不在……”傳出去也不好聽,不過榮親王妃若真是蕭硯堂害死的,讓他給自己辦喪事,王妃隻怕是做鬼也不安寧。


    顧家和榮親王府的關係擺在那裏,蕭明川不給顧太後麵子也要給顧渝麵子。


    發現蕭明川不是在開玩笑,顧安之沉吟道:“調查可以先進行,蕭雋也可以暫時先回去,王妃的靈前總不能沒人磕頭。”等榮親王妃的頭七過去,所有真相估計都水落石出了。


    事實上,在蕭雋敲響登聞鼓的一刻鍾之內,顧安之就把整個榮親王府的人控製了起來,全部人單獨隔離,互相不得見麵,榮親王妃的喪事也是內務府的人在操辦。


    南陽王對顧太後的安排沒有意見,不過在離宮之前,他讓顧太後有空問問顧湘,息魂草製的香囊還有沒有,有的話給他兩個,同樣的功效,不入口的感覺讓人更安心些。


    顧太後被南陽王問得莫名其妙,可他還是答應了。倒是蕭明川有些好奇,老晉陽王夫夫從南洋回來,不曉得和南陽王見過麵沒有,隻是眼下不是問話的好時機,蕭明川沒有開口。


    翌日大朝,蕭明川安心地坐在龍椅上當擺設。拋開以往的浮躁心態後,他發現顧太後能把持朝政那麽多年也是有道理的,換成他是朝臣,也不願意相信沒有經驗的小皇帝。


    又過一日,顧渝回宮了,帶著青鸞回來的。他回宮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蕭嶺,而是翻起了內務府的陳年記錄。蕭明川聞訊很莫名,顧渝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比嶺兒更重要嗎。


    顧渝連續翻了好幾本冊子,終於找到了有關玉璜的記錄,結果令他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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