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渝其實很快就洗漱好了,可他卻躲在淨室遲遲不敢出去。


    蕭明川不說那番話還好,他就當他像往常一樣,不過是來坤寧宮過一夜,天亮就走人,什麽事也不會發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們可是正大光明的夫妻。


    但是蕭明川偏偏那樣說了,就由不得顧渝不去多想,他葫蘆裏裝的究竟是什麽藥。


    不是顧渝妄自菲薄,認定蕭明川在不帶任何目的的情況下不可能主動向自己示好,而是……


    蕭明川在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能為了討得顧太後的歡心對原本厭惡的他百般容忍,那他長大成人以後,為什麽就不能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再來對他大獻殷勤。


    也許蕭明川就是認準了,自己在他的柔情攻勢下是沒有絲毫抵抗力的。


    顧渝很不想承認,自己其實是在害怕,他怕自己控製不住那顆不安分的心。


    顧渝內心的種種糾結侍書侍劍自然是不明白的,她們隻是看到皇後殿下對著銅鏡發了多時的愣,不時苦笑不時又皺眉,卻把皇帝陛下一個人晾在了外麵。


    良久,性急的侍劍終於按捺不住了,她上前兩步,小聲提醒道:“殿下,陛下等你許久了。”


    記得剛進宮的時候,殿下是最盼望陛下來坤寧宮的,每次得知陛下要來,他都會興奮地做好各種準備。便是她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也能由衷地感受到殿下眼中的幸福和喜悅。


    隻是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陛下漸漸來得少了,即便是來了,殿下的神情也是淡淡倦倦的。


    帝後失和,按常理說顧太後該是最著急的,因為皇帝畢竟隻是他的養子——還是沒改玉碟那種,皇帝的生母丁姬因此獲封聖母皇太後——皇後卻是他的親侄兒,幾乎是被他親手養大的。


    可惜顧太後誌不在此,他對朝中政務抓得很緊,皇帝都親政六年了他還舍不得放權給他,卻對帝後之間的矛盾置若罔聞,也就是葉錚進宮一事,他跟皇帝起過爭執,可最終也還是允許了。


    不僅顧太後如此,在侍劍看來,顧家的男人們上至顧老太爺、顧二老爺,下到皇後的三位兄長,似乎都對他在宮中不得寵之事並不在意。


    顧家二少爺顧湘甚至在私下對皇後說過,要是真跟皇帝過不下去了,那就不過好了,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顧渝聞言沒說什麽,侍劍卻是嚇得要死,趕緊倒吸了兩口涼氣。


    二少爺說的那叫什麽話,若是民間的普通小夫妻,真是不和到過不下去,當然是可以和離的。然而在皇家,不要說是皇後了,就是王妃也沒有和離歸家的,天家丟不起這個麵子。


    再說殿下還有小殿下呢,他哪裏是走得掉的,既然走不掉,侍劍自然希望顧渝和蕭明川的關係越親密越好,否則天長日久,兩人就這麽冷戰下去,吃虧的總是她們家殿下。


    “我知道了。”聽到侍劍的提醒,顧渝從紛繁的思緒裏掙脫出來。


    他對著銅鏡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確定從中看不出任何不該有的情緒才緩步走出了淨室,侍書侍劍則是從另外的小門退了出去,蕭明川和顧渝都是不喜歡睡覺時有人守在床榻前的。


    顧渝磨磨蹭蹭回到寢殿,蕭明川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大喇喇地躺在寬大的床榻中間,一見顧渝進門就笑著說道:“皇後,你怎麽才出來?朕等你等得都要睡著了。”


    “陛下若是困了可以先睡,不必等我。”顧渝麵無表情地說道,連個正眼都吝嗇於施舍給皇帝。


    蕭明川如何肯幹,他把自己翻了個麵,趴在床上幹笑道:“朕是特意來找皇後睡覺的,怎麽能不等皇後就自己先睡呢,那樣豈不是本末倒置。”


    顧渝搞不清皇帝所謂的睡覺是字麵意義上的還是另有所圖,不過他也沒心情去細細分辨,被蕭明川糾纏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他身心俱疲,隻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陛下,請問你能往裏挪一點嗎?”顧渝很客氣地問道。


    以往蕭明川來坤寧宮過夜,他和顧渝都是各睡一邊,反正皇後的床榻足夠寬大,帝後之間隔著的距離都能讓小皇子橫著打上好幾個滾,可說是絕對的互不幹擾。


    但是今天,蕭明川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竟然躺在了床榻的正中間,搞得顧渝很為難。


    “我—不—能!”蕭明川故意拖長聲音回道。開什麽玩笑,他怎麽能往裏挪呢,他特意睡在中間就是為了和顧渝可以近一點,要是往裏挪了,還有什麽意思。


    蕭明川不但不肯挪位置,他還翻了個身,把自己擺成了大字型,從而確保顧渝無論睡在哪邊,無論采取怎樣的睡姿,都很難避免和他產生身體接觸。


    顧渝被皇帝難得的幼稚表現給氣樂了,他哭笑不得地盯著蕭明川看了兩眼,無奈道:“既然陛下喜歡這張床,那我讓你好了,我去外麵睡。”言罷轉身就要走。


    顧渝的臥房是寢殿的西稍間,拔步床對麵臨窗的地方擺著一張羅漢床,那是他白日裏休憩的地兒。顧渝不想和蕭明川糾纏不清,打算把被他占據的床榻全部讓給他。


    蕭明川聞言頓時急了,事情的發展怎麽和他的初衷有些不相符合呢。


    眼看顧渝真的要走,蕭明川立馬翻身坐起,伸手捉住顧渝的一隻手,急道:“皇後,你別這樣,朕不是這個意思。”真把顧渝給氣走了,他今晚可就是弄巧成拙了。


    顧渝頓住腳步,扭頭看著蕭明川,也不說話,就那麽靜靜看著。


    蕭明川鬆開顧渝的手,連人帶被子往床榻的裏側挪了挪,他見顧渝還是站著不動,又拍了拍身側的空位,用很委屈的語氣說道:“皇後,這樣可以了吧,再進去朕可就要睡到床角了。”


    顧渝默然不語,徑自脫鞋上床躺好,就當蕭明川是個不存在的透明人似的。


    然而,蕭明川來坤寧宮就是為了刷存在感,顧渝對他熟視無睹絕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情形。


    蕭明川握了握拳,暗自想著自己必須做點什麽才好,這樣幹耗下去毫無意義。


    “皇後啊,朕記得古人有句話說過,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蕭明川用手撐著腦袋,側著身子和顧渝沒話找話說,“你說咱們有幸能做夫妻,是不是前世百年修來的?”


    顧渝很困,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周公,可惜蕭明川一直在他耳邊嗡嗡嗡,吵得他根本睡不著,隻能半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道:“陛下,你真覺得我們是有幸嗎?”


    “當然是了。”蕭明川忙不迭地點點頭,“朕一直認為,能夠遇到皇後是朕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算他曾經那樣深深地傷害過顧渝,可在他眾叛親離的時候,顧渝還是陪他到了最後。


    顧渝很想冷笑的,可他實在太困了,困到連笑的力氣都沒有,所以他閉上眼,默不作聲。


    蕭明川搭訕失敗,終於安分下來,沒有再企圖挑起其他的話題,就在顧渝以為自己總算能安安穩穩睡個覺的時候,他發現有隻手伸了過來,還攬住了他的腰。


    顧渝下意識想要掙紮,然後他聽到有個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柔聲道:“阿渝,你別動,讓朕抱會兒。你放心,朕什麽也不會做的,朕就是想抱抱你,好嗎?”


    阿渝……


    他有多久沒聽過這個稱呼了,長輩和兄長都是叫他渝兒,隻有蕭明川,他從小這樣叫他。但是自從他們大婚起,蕭明川對他的稱呼就是皇後了,他再也沒有這樣叫過他。


    由於顧渝沒有作聲,蕭明川就當他是默許了自己,他把兩隻手都伸了過來,緊緊把顧渝攬入懷中。顧渝實在是困得很了,不多時就睡熟了,蕭明川攬著久違的愛人,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多少年了,他再不用一個人孤枕難眠,為了這樣的日子能過得更長久些,有些事他不能不做了。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顧渝首先醒了,他剛睜開眼就察覺情況有些不對。


    為什麽他的懷裏會有個人,還是他手足並用地纏住人家的,顧渝慌了,無意識地就是往外一推。蕭明川正在做著顧渝投懷送抱的美夢呢,突然間天旋地轉,再一睜眼,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


    “皇後,朕記得昨晚是你睡在外麵的……”他們的睡姿是要有多奔放,才能睡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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