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的確不是海底的,它是陸地上的,而且它才兩千歲,無岸海底的事它並沒有參與過。


    但沒參與過並不代表它不知道,事實上這件事情所有妖獸都知道,即使夜無岸當初殺了那麽多海底妖獸,但無岸海那麽大,誰能保證沒有漏網之魚呢?


    這件事情漸漸地就在妖獸一族間傳了開,一直流傳到天地靈氣消失。


    夜溫言聽著這些話,終於明白為何先祖夜無岸要在無岸海裏布下海陣。先前祖上流傳下來的也隻是說無岸海風不平浪不靜的,凡人沒辦法賴以生存,還深受其擾。所以夜無岸就用海陣鎮住了無岸海的大嘯,讓它平靜下來。


    但如今看來事情絕不是那樣簡單,倒是這大妖的說法更加可信。


    不過這又能說明什麽呢?隻能說明她的先祖有先見之明,提前幾千年就憑一己之力解決了一場人妖大戰。至於為何玄脈夜家的典籍裏沒有這方麵的記載,想必也是時隔太多年,許多記載已經留不住了。


    也有可能是夜無岸他根本就沒打算把這個時空的事情,說給另外一個時空的後輩。畢竟若讓另一個時空的夜家人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靈氣充沛,遍天下都是修靈者,隻怕他們早就想盡辦法要到這邊來了。


    大妖見她隻是聽著這些事並沒有說話,便也有些急了,“夜溫言你這是什麽反應?我該說的也說了,現在我也不求你放過我,隻求你給我一個痛快。行不行的你給句話啊!”


    夜溫言又瞅了它一眼,還是沒吱聲。


    她又回到紅柱子邊上坐下來,心裏盤算著自己在這海底待了多少日子。


    海深之處是沒有歲月可言的,她總覺得自己在這裏已經待了很久,但是卻沒有經曆到每月十五的靈力喪失。


    或許這無岸海底跟大陸的確是不一樣的,不但更適合妖獸修煉,竟還抑製住了她的毛病。


    隻是越來越不愛說話了,也可能是先前的話說得太多,以至於她現在坐在師離淵邊上,每次想開口,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又不想離開這裏,仿佛隻有靠在這根柱子上才覺得踏實,隻有感受著柱子上還能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靈力,才能感覺到師離淵的生命跡象。


    隻是這跡象太弱了,她真怕自己一旦離開就再也見不到他。真怕出去一趟再回來,這根柱子就再也沒有複生的可能。


    如果沒了師離淵,她還能在這個時代好好活著嗎?


    應該也是能的吧!其實誰離了誰不能活呢?隻是那樣活著有沒有意義罷了。


    前世活了那麽些年,她從來也沒覺得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人尋死覓活,那所謂的情情愛愛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過眼雲煙。夜家人壽命都長,所以她從來都沒想過要找一男子共度一生,也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要生個孩子。


    她怕等到有一天丈夫孩子老了,死了,她還像個怪物一樣的活著。


    那該多可悲。


    這一世是給了她希望的,因為遇著了師離淵,因為知道師離淵也可以跟她一樣修靈,可以長長久久地活,她這才放下一切戒備,投入一場愛情當中。


    卻沒想到,老天爺對玄脈夜家竟是如此苛刻,她都找到這麽好的人了,本以為萬無一失的事,到最後卻還是這樣的結果。


    夜溫言突然有些理解燕不渡,明明已經修到天下第一,結果天地靈氣突然消失,讓他一身修為盡廢。千年生命成了一個笑話,他如何能不罵老天爺?


    她仰起頭往上看,上麵是黑漆漆的海,看不到太陽,也透不進來光亮。


    再向下看,下麵全是被她捏碎的花瓣。


    她轉過身,又用額頭抵著石柱,用傳音的方式將自己的話遞送進去。


    她說:“師離淵,我可能不能在海底陪著你了,空間裏的花快用完了。這無岸海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雖然抵了我每月十五的大病,卻又讓我加倍地消耗靈力。我空間裏存了那麽多的花,本以為怎麽都夠用的,誰成想還真不夠。


    現在還剩下一些,我在這海底布個陣法,保你三年。師離淵你信我,三年之內我一定會找齊五彩石,引動天地浩劫,破了一甲子壽元的桎梏,也將你從這海底給救出來。


    師離淵,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咱們的緣分還沒到盡頭呢!這天道終有一天得向我們低頭,一切都由不得它做主!”


    話說完,收回傳音,整個人突然淩空而起。


    數不盡的鮮花隨著她的術法揮動起來,漸漸地將那根紅柱包圍。


    大量的靈力由花而生,大量的靈力被花吸引。無岸海底本隻供妖獸修煉的靈力,突然之間像是改了道的河流,竟全部轉化為能為人類修靈者使用的養分,瘋狂地向著石柱湧去。


    大妖都看呆了,縱是它知道夜溫言有靈力可以使用,也沒想到夜溫言的本事竟然這麽強。


    改變無岸海底的靈力走向,這種事情除了夜無岸,根本是沒有人可以做得到的吧?


    “你到底跟夜無岸是什麽關係?”它又問了起來,“就算是死,你也讓我死個明白啊!”


    可惜夜溫言就不想讓它做個明白鬼,之前搜魂得來的信息已經讓她十分震怒,近兩千年來這大妖對人類做過的所有事情,都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直把她對妖獸的憎恨又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靈陣布完,她又走到了大妖跟前。這大妖說得沒錯,因為她是夜無岸的後輩,所以這海底的海陣對她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她可以讓趕神鞭穿進去,她也可以自己親自走進去,甚至她還可以把大妖從陣法裏帶出來。


    夜溫言的確那麽做了,如今的大妖除了會說話以外,什麽本事都沒有。就跟一隻普通的野獸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它還不如野獸凶猛,因為趕神鞭對它元神造成的傷害也是不可逆的。


    她最後看了一眼師離淵,然後再沒有留戀,拎著大妖迅速離開海麵,回到岸邊。


    直到一人一妖上了岸,儲物鐲子裏最後一朵鮮花也用完了。避水術嘩啦一下消散了去,海水重新閉合,再也不容人通過。


    許久未離開海底,冷不丁一到岸上來,就覺陽光實在刺眼。


    她的眼睛半睜半閉著,手裏拎著的妖獸卻絲毫沒有鬆開,過了一會兒就聽大妖問她:“你要把我帶到哪裏去?”問話的聲音打著顫,哆哆嗦嗦的。


    夜溫言看了它一眼,還是不說話,隻管把它拖在地上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她衝那人笑笑,想開口叫他一聲,卻發現許久沒有說過話的嗓子,已經啞得不成樣子,叫了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那人已經朝著她跑過來,到了跟前一把將她的胳膊抓住,歡歡喜喜地叫她:“杳杳。”


    她就隻能幹巴巴地笑了兩下,然後笑容收回一把將人推開,大步朝前走去。


    夏日裏的南方到處都是花,她拖著大妖從海仙鎮走過,見花就采,遇花就拾。一直出了鎮子口,權青繁見她似乎還要往前走,就追上去道:“杳杳,你是不是要出城?我有馬,咱們騎馬去吧!”


    這一次她倒是點了頭,騎上肖酒牽來的馬,又把大妖用繩子捆住拖在地上,朝著赤雲城就衝了出去。


    權青繁緊跟在後麵,生怕把人給跟丟了。同時也緊緊盯著那大妖,生怕它再突然發難。


    一直到了赤雲城,他怕守城的官兵攔著,遠遠就喊道:“本王回城,與前方那位姑娘同行,莫要阻攔。”


    守城的官兵一聽這話趕緊把道讓了開,往來的百姓也紛紛退到兩旁。夜溫言和權青繁的馬疾馳而過,權青繁很快就發現了夜溫言的意圖——


    她去的是申府!


    如今申家的人還都被關押著呢!這件事情權青繁也沒有上報朝廷,甚至就連這邊的知府蘇遠望想要往上遞折子都被他攔了下來。


    他覺得,申氏一族應該留給夜溫言。


    如今的申府再也沒有了從前的輝煌,整個府邸都被重兵監管著,不隻外麵有兵,裏麵也有兵。所有申家人的活動範圍都隻能在這座府邸裏,誰也不能往外走一步。


    倒是有人天天往裏送菜,但送菜的人是給衙門送菜的,萬無一失。送的菜也是平常的青菜,多一口好吃的都不帶給他們的。


    申老太爺和申老夫人受不起打擊,已經病倒了,申家三位老爺雖然還撐著,但也沒有了從前的精氣神兒。特別是申二老爺申暮陽,他後來才明白,原來長得特別好看的肖杳杳根本就不叫肖杳杳,而是叫夜溫言,夜老將軍的孫女、帝尊大人未過門的媳婦兒。


    他真是肚腸子都悔青了,既不願承認這事兒是自己造的孽,又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他想跟夜溫言成親,事情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


    沒有人知道要被關多久,直到這一天夜溫言到來,手裏還拎著個半人半馬、已經被折磨得沒了形的妖獸,申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甚至申暮陽還下意識地說了句:“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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