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連綿說:“你在,我是將軍府的二小姐,你不在那我又算什麽?這府邸是我大哥的,將來大哥娶了大嫂,誰還能把我這個二小姐放在眼裏?我還沒有議親,你可知你與父親和離,會給我帶來多大的影響?誰家還會與我議親?我下半輩子怎麽過?”


    夜連綿的聲音很絕望,這一次不是胡鬧,她是真的絕望。


    “你把自己打算得那麽好,又去莊子裏生活,又把這府邸給了兒子,你的小女兒是未來帝後,大女兒又同她關係最好。你把所有人都考慮到了,就是沒有考慮我。穆千秋,我還是那句話,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若說一句不是,我就再不糾纏,我有多遠滾多遠。


    可你若說是,那你就得給我一個交待,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族長夜逢了歎著氣說:“二姑娘這話沒錯,穆氏,你不說緣由執意要與景歸和離,我們都由了你,可是你的孩子們呢?他們怎麽辦?不隻二姑娘,玉哥兒和大姑娘你也得考慮。


    這府邸你雖然給了玉哥兒,可玉哥退了親之後還沒有再議親,他也沒有功名在身,夜家也不可能再出一位將軍了。那他將來要說誰家的姑娘呢?還有大姑娘,你想把她嫁到什麽樣的人家去?這些你都考慮過嗎?穆千秋,二姑娘說得沒錯,你太自私了。”


    “自私嗎?”夜溫言開口了,“我倒不這樣認為。”


    她看向夜逢,麵上帶著平和的笑容,“族長多慮了,就算現在的夜家沒有了將軍,也沒有人在朝為官,可是隻要有我在,就沒有任何人敢瞧不起夜家,也沒有任何人敢瞧不起我的哥哥姐姐和妹妹們。這座府邸對於天下所有人來說,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夜逢深吸了一口氣,耳畔不停地回響著這句話。再看向夜溫言時,就覺得這個去年才到及笄之年的小姑娘,已經成為了京城夜家的支柱,而他也必須要麵對一個事實,那就是將來的夜家,也將在這個小姑娘的庇佑下,繼續生存。


    穆千秋不是什麽都沒給夜家留下,反而是送給了夜家一個寶藏。隻要有這個寶藏在,夜家就不得對她穆千秋無禮,也不敢對她穆千秋有任何微詞。


    夜溫言雖然沒說,夜溫言雖然隻提哥姐妹妹,但這一切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把她的母親從夜家給摘出去。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隻要你們放我母親自由,我就會護佑夜家。


    夜逢懂了,懂了之後便不再糾結夜連綿的那些話,隻對夜溫言點了點頭,還揖了揖手。


    夜溫言沒客氣,受了他這個禮,然後再拉著穆氏說:“別人不理解母親,但是我理解,所以今日母親所為在我看來,是最正確不過的決定。每個人都沒有義務為什麽人而活,即使是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你也沒有義務為他們奉獻終身。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都長大了,會做自己的決策,會過自己的日子,會自己賺錢,也會自己判斷是非。所以母親隻管遵循自己的意願去過後半生,不用理會任何閑言碎語,也不用顧慮這些孩子會不會有一個好的將來。你放心,一切有我,隻要我在,就沒人敢欺負夜家。而我,也會一直都在。”


    這是她對穆氏的承諾,也是對夜家未來生活的保證。而她之所以做這些,並非因為對夜家有多少責任,也並非是去承夜四小姐的因果。


    兩位將軍的大仇已報,她與夜四小姐前世今生的交付已經完成。


    如今的她已經能感受到體內血液重新流轉,已經能感受到身體在逐漸回溫。臉頰開始有熱度了,手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血色。她就要成為一個正常人了,這意味著這具身體對她真正的認可,也意味著夜四小姐心願已了。


    她對夜家沒有過多的責任,今日做出這樣的承諾,也僅僅是因為她看重穆氏敢於掙脫世俗的勇氣。這是女性爭取獨立自由的開端,是女性對男女不公的世道的討伐。


    但願有更多的女人能夠理解穆氏,並看到穆氏為了自由做出的努力。也但願有更多的男人能夠借此一事反省自己,並且明白,女性不是他們的附屬品,不可能一生由他擺布。


    耳邊有熟悉的聲音傳來,輕輕地叫她:“阿言。”


    她淺笑應答:“師離淵,你一直都在對不對?我知道你在看著我,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師離淵,我全好了,等我們再見麵,你就可以觸摸到一個有溫度的我。”


    那邊的人亦笑得溫暖,“本尊很期待。”


    族長夜逢起了身,“去祠堂吧!”他說,“穆氏,最後一次給夜家先祖上柱香,把這件事情告知先祖,從此以後,你就不再是夜家人,也不必再進夜家門了。你放心,我身為族長,雖身在平縣,但今後京中族人有任何困難,或是婚喪嫁娶,我都會到場。族會不會忘記你們這一支,也不會忘記玉哥兒是京中這一支唯一的嫡孫。去吧,上柱香,就走吧!”


    夜家人集體往祠堂的方向去了,就連夜連綿和老夫人都被下人用擔架抬著一起過去。


    權青隱下意識地也要跟,夜飛玉攔了他一下。


    夜溫言很是無奈,示意夜飛玉先去祠堂,她跟六殿下說說話。


    二人走在最後,有夜溫言帶著,就沒人再敢攔權青隱。可不攔歸不攔,權青隱卻也不知道自己一定要跟著去究竟是為了什麽,他隻是跟夜溫言說:“想看著你們家把這些事情了解,就像是我自己也把從前的事了解一樣。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於我來說無異於割心,你讓我看到臘月初二的那些事情,我就在想,我欠你的,這一生都還不完了。”


    “我不用你還。從前的夜四小姐已經死了,如今的我,跟從前是不一樣的。”


    “你總這樣說,可是怎麽可能不一樣?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你從前的那些心思已經死了,如今你心裏有了別人,就不再惦記著我。可是我依然惦記你,所以你說我該怎麽辦?”


    夜溫言也犯了難,“我不知道你該怎麽辦,但是不管怎麽辦,這一切都是你該受的。誰讓你當初沒對夜四小姐說實話,又誰讓你當初設了那麽一個冒險的局呢?權青隱我問你,如果當初那一計成了,夜四小姐做了你的妻子,那麽下一步會是什麽?等著先帝駕崩,然後順理成章地做為嫡子去繼承皇位嗎?”


    他愣了一下,半晌,點頭,“是吧!”


    “那咱們就是敵人!”她認認真真地對權青隱說,“聽著,從前的種種都已經成為假設,如今青城繼位,帝尊欽點,權青城那孩子他叫我一聲姐姐,那我就得負起姐姐的責任。從他繼位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決定要幫著他把皇位牢牢守住。任何試圖謀權篡位者,格殺勿論!”


    一句格殺勿論,讓權青隱打了個哆嗦,他下意識地就開口說:“我不會的!青城他已經做了皇帝,我就不會再起別的心思。言兒你相信我,我不會與他為敵。”


    “那攝政王呢?”她繼續追問,“如果攝政王執意要謀皇位,又以生父的名義要求你一定與他站在一起,你又該如何選擇?”


    “他是他,我是我。”他看著她,認認真真地說,“從小到大都是一樣的,他是他,我是我,從未想過混為一談。即使當初想要順理成章繼承皇位,初心也隻是為了能夠跟你在一起。你是我唯一的底線,而他……他們,不過是把我做為恥辱的證據,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而已。我都沒跟他們算這筆賬,他們憑什麽要求我?”他垂下頭,情緒愈發的低落。


    “其實你不同我在一起也好,我這樣的人,早晚是要把這條命賠給人家的。我是皇後和權臣和奸生出來的孩子,就像夜家老夫人一樣,不管過去多少年,這件事都會被翻出來,大白於天下。所有被這件事情牽連到的人,全部都要付出應有的代價,都會得到應得的報應。


    所以我早晚都要替他們還債的,這樣一想,你不跟我也好,也省得到了那一天,把你也一起連累上。言兒,這樣一想,我就也沒有過於傷悲,這樣……也挺好。”


    他不再說話,默默地跟著夜家的人往祠堂走。


    夜溫言也沒有再說話,她在反複思量權青隱所說的報應。


    是啊,秘密早晚有一天會被拆穿的,就是不知道當六殿下的秘密被拆穿之後,又會引起怎麽樣的軒然大波。更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權青隱會得到什麽樣的下場。


    所謂造化弄人,說的可能就是這些事情了吧!


    夜家祠堂,穆氏給先祖上了香,磕了頭。族長夜逢也上了香,再將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說了一遍。最後又對穆氏道:“起初不想你和離,是想著夜家丟不起這個顏麵。如今和離已經完成,那我便再與你說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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