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溫言笑笑,沒說什麽。她也不是矯情,隻是覺得在這種時候自己不該上前去。


    穆氏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夜溫言,那麽她能夠給穆氏的鼓勵和安慰,都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反之,倒是這樣的場麵讓她有些想念從前了。她也曾有過親人,那麽一大家子人都很好,可惜現在一個都不在身邊。她一向在人前表現得堅強,卻甚少有人知道她幾乎每天夜裏都在做夢,夢到前世夜家那一場滅門慘案,夢到親人的血濺了她一身。


    好在老天爺可憐她,給了她一個權青城……


    夜溫言伸出手,往權青城手上握了一下,又衝著他笑了一下。


    權青城不知這是何意,卻也知道反手用力把她握住,還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


    夜府下人已經開始撤宴了,很多人一起忙活,沒用多少時辰就把前院兒撤了個幹幹淨淨,連地麵都打掃了。隻是最後撤到大將軍府牌位和香案時,管家周成跟穆氏多問了一句:“大夫人還有沒有別的安排,這些也要撤掉嗎?”


    穆氏搖了搖頭,“這些不撤,就在這裏擺著。今日有許多事情要辦,讓他也做個見證。”


    有傳音鑽入夜溫言神識中,是那隻識途鳥。小鳥一大清早就被夜溫言放了出去,為的是接應去平縣請族長的夜飛舟。這會兒識途鳥傳了消息給她:“主人,二少爺已經進了將軍府這條巷子,馬上就要回府了。主人要怎麽獎勵我?是我用靈力催快了二少爺的馬,這才能讓他趕在今日把族長帶回府的。要不然就憑他那個烏龜爬一樣的速度,怎麽也得再等兩天。”


    夜溫言想象了一下識途鳥用靈力送夜飛舟回來的畫麵,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哆嗦。


    “二少爺還好,有功夫底子在,禁得起你折騰。可是你確定那位族長他老人家還好嗎?”


    識途鳥說:“當然確定,我辦事主人放心,雖然過程波折了些,但是到了臨安內城之後,我就又免費贈送了一絲靈力給他。顛得半死的老頭兒一下就精神了,至少年輕五歲。”


    夜溫言點點頭,“好,那回頭多給你吃些花朵。”


    識途鳥“哦耶”了一聲,又說:“主人記得有空去郊外的山裏采花,咱們的花又開了滿山,能收個過癮。這一路我還帶了不少花種回來,采完之後記得把種子撒在山上,來年開春又能收獲好多花。主人你看我是不是特別棒,這次我要吃三斤花朵。”


    夜溫言咬咬牙,“三斤就三斤。”


    正說著,府門開了,夜飛舟帶著一位陌生的老者走了進來。


    穆氏向權青城這邊看了一眼,冷靜地說:“今日還有幾樁家裏事要辦,請皇上和三位殿下為夜家做個見證。這些事情有損夜家聲譽,但又不能不做,也不能悄悄的做。我也是沒有法子,才想了這麽一個主意出來。求皇上看在……”她想說看在兩位將軍的麵子上,但再瞅瞅夜溫言,就改了主意,話變成了——“求皇上看在言兒的麵子上,再幫夜家一次。”


    權青城不知是何事,但穆氏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也不好說不答應。何況夜溫言都衝著他點了頭,於是他也衝著穆氏點了頭。另外三位殿下也點了頭,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


    穆氏鬆了口氣,迎上前衝著那老者行了禮,“長媳穆氏,見過族長。”


    大房的孩子除了夜連綿之外,也都上前行禮,道了聲:“見過族長。”


    二房的人卻沒動,老夫人也沒動。夜氏一族族長夜逢看了他們一眼,冷哼道:“不來拜見也罷,畢竟老夫無官無爵,隻是夜氏的族長,而你們既不是夜氏一族的族人,自然不必拜我。”說完,又在人群裏看了一會兒,目光很快就落到夜溫言那處。落定之後立即上前,二話不說,對著夜溫言就跪了下來,同時高呼:“草民叩見帝後娘娘,娘娘天歲!”


    夜溫言嚇了一跳,隨即瞅了她二哥一眼,見夜飛舟點頭,這才無奈地上前虛扶了一把,說:“老人家快快請起,我與帝尊大人還未行大婚禮,算不得帝後。而且您是夜家族長,咱們在自己家裏就是以您為尊,您萬萬不可跪我。”


    夜逢起了身,卻也直搖頭:“不管在家裏還是在外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隻要是踏在這片土地上,帝尊大人就是我們的天。”


    夜溫言也不知該怎麽勸了,隻好轉了話鋒,指著權青城同他說:“老族長,這位是皇上。”


    夜逢又一哆嗦,皇上?皇上怎麽在夜家?


    但他也知夜溫言沒必要騙他,於是趕緊又跪權青城,高呼:“吾皇萬歲。”


    權青城點了點頭,“起吧!你是夜氏一族的族長,今日既是來處理夜家的事,就也不必太拘禮。朕隻是應夜家請求留下來做個見證,夜家事如何打算,朕不插言。”


    夜逢謝過權青城,又給幾位殿下行了禮,然後大手一揮,所有人進了敘明堂。


    老夫人被香冬和阿立攙扶著走在後麵,腿腳有點兒不利索,主要是嚇的。因為她知道族長過來是為了什麽,也知道多年前的那樁事再也瞞不住了。有夜溫言在,有皇上在,這事兒就算沒有證據也能給她坐實,她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審判的。


    老夫人抬起頭,看著走在前頭的二兒子。這個兒子為了保命,已經跟自己翻臉了,已經把所有的罪都推到自己身上了。想想也是,當年的事本就是她一人做下的,跟兒子沒有關係。


    那她就認了吧!就是不知道認了知道族長要如何處置她,也不知道皇上如何處置她。


    一家子人呼呼啦啦全進了敘明堂,夜逢請夜溫言上座,夜溫言不坐。夜逢又請權青城上座,權青城也不坐。最後還是三殿下說:“皇上與我等隻是來做個見證,不參與夜家事。”


    老族長這才免了客套,主動在上首位坐了下來。


    管家周成在後麵把門關了起來,親自把守,連下人上茶的環節都給省了。


    家裏出了大事,誰還能顧得上喝茶呢!他隻管守在外麵,防止有人靠近偷聽就行了。


    夜家眾人又像從前一樣分座兩邊,一邊是大房,一邊是二房。


    先前一直鬧騰的夜連綿這會兒也不吱聲了,族長的到來讓她意識到今日家裏要出大事,這樁大事很有可能要改變夜家現有格局。她很好奇,也有幾分期待。


    “臨安這一支,今日也算是到齊了。”夜逢看了眾人一會兒,終於開了口。“你們這一支從軍,說起來也有百多年了。從振威曾祖父那一輩起就去了邊關打仗,從一個無名小卒到一品將軍,這其中經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受過多少傷,族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所以夜家無論哪一支都敬著你們,也以你們為榮,無論在哪,都因為自己是夜家人而驕傲,更因為你們這一支為北齊立下的汗馬功勞,而在老家極受尊敬。


    其他族人承蒙你們庇佑,如今也都過得好,這是你們的功德,是你們對家族的貢獻。


    家族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們,兩位族人回平縣落葬,我們也用了夜家最高的落葬禮。


    我身為族長,一直以為你們這一支是過得最好的,以為你們在臨安內城風風光光,無限榮耀。卻沒想到,榮耀隻是做給外人看的,實際上你們的日子竟過得不堪。”


    老族長很生氣,椅子把手被他拍得砰砰響,臉都漲紅著。


    他說出這番話不是做做樣子,他是真覺得太失望了,也太心疼他的堂弟夜振威了。


    那麽好的一個人,明明是最有本事的一個,官做得最大,卻信任他,把族長交給他來做。可是他卻沒有做好這個族長,竟連堂弟受了那麽大的委屈都不知道。還以為二房那些人都是夜家的,還對他們好,還曾經跟夜景盛說過,父親不在家,你要孝敬母親。


    他真是瞎了眼,竟沒辯出這一家竟跟夜氏一族半點關係都沒有。


    “蔣秀!”他直接叫出老夫人的名字,一聲蔣秀,生生把老夫人同夜家的關係割裂開。


    老夫人也打了個哆嗦,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香冬和阿立互相看了一眼,誰都沒扶,就由著老夫人滑坐到地上。


    夜逢繼續說:“當初蔣家救了我夜家前輩,是對夜家有大恩的。所以夜家前輩回京之後便拿出最豐厚的聘禮,讓媒人帶著去蔣家說親,讓自己最優秀的兒子迎娶蔣家嫡女。


    這件事情你們蔣家是願意的,你也是願意的,蔣家甚至還保證過,嫁過去的女兒一定跟夫君好好過日子。夫君在外打仗,她就會顧好家,做好當家主母,為丈夫生兒育女。


    蔣家和你再三表示是真心同意這門親事,你父親也確實為了促成這樁婚事放棄了自己的仕途。可既然蔣家都做出了如此大的犧牲,你為何就不能恪守婦道,做好振威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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