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四殿下去歸月為質,黎妃瘋了,一把火燒了冷宮。她以為自己會跟著黎妃一起葬身火海,結果沒想到,最後關頭,竟是三殿下的人闖了進來,將她們直接救出皇宮。


    十年過去了,本該死去的人又活著回來,她卻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這個世界自從十年前娘親送她走的那一日起,就已經是灰暗的了。之所以一直活著,還把黎妃照顧得好好的,不是為了還給四殿下一個娘,她隻是想當著四殿下的麵把人給殺掉。


    黎妃害死她的娘,她再把這個仇報回來,天經地義。四殿下就是要怨,也隻怨恨她就好。至於三殿下,就像黎妃說的,那個事兒即使不由三殿下來揭穿,也會有別人去揭穿。


    不管是誰做,結果都是一樣的。


    馬車被攔了下來,雲生下意識地往裏縮了一下。


    權青允看了她一眼,說:“無妨。”然後掀了車簾子問攔車的官差,“何事?”


    官差一愣,“喲,三殿下!小的見過三殿下,請問三殿下這是打哪兒回來?”


    權青允瞪了他一眼,“本王從哪裏回來,還需經你審問?本王且問你,城裏出了什麽事?”


    那官差咧咧嘴,“三殿下,對不住,因為秋胡國餘孽作亂,現在全城都在盤查。皇上下了令,所有往來臨安內城的人必須嚴密盤查,必須有內城戶籍證明才能出入,且對於非臨安人士,暫時是出不了城的。三殿下自然是不用查,但馬車裏……”


    他探頭往馬車裏看了看,因為簾子掀開的不大,就隻看到三殿下半個身子,還有枕在他腿上的一個人。官差就硬著頭皮多問了句:“請問殿下,那是什麽人?”


    權青允還在思索所謂的秋胡餘孽,聽他問起夜飛舟,雖有不快,但還是實話實說:“夜家二少爺,受了重傷,本王從城外將人接回來,正準備請他的妹妹、夜四小姐給診治。”


    “喲!夜二少爺!”官差一個激靈,趕緊又仔細看了幾眼。好在內城官邸的人他們大多數也都認得,夜飛舟長得又比較出眾,所以一下就確定了身份,立即讓開路放行。“夜四小姐早有交待,若看到二少爺回城,無需多問,直接放行。”


    權青允都要聽笑了,夜溫言現在是真厲害了,說話比他這個三殿下都好使。不過也確實,未來帝後的話要是不好使,這天底下還有誰能說了算呢?


    於是點了頭,也不再多說,放下車簾子立即進城。


    雖然心中疑慮秋胡餘孽,可夜飛舟傷勢嚴重,臉色愈發的不好了,他耽誤不起。


    馬車再度疾行,雲生長長地鬆了口氣,再看看黎妃,這會兒也不鬧騰了,也不唱了,整個人就是發愣狀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塗塗有點兒害怕,一直擠著夜飛舟坐著。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再度停了下來,趕車那人探了頭進車廂說:“殿下,外頭不太對勁。我們剛剛經過長公主府,整座府邸都被禁軍圍起來了。屬下聽到有人說長公主造反,還有人說什麽夜家的四小姐這次可真是幹了票大買賣,要跟長公主鬥個你死我活了。”


    權青允眉頭皺得愈發的緊,如果事情跟夜溫言有關,那恐怕夜溫言這會兒騰不出工夫救治夜飛舟,可飛舟這樣子又實在等不了,這該如何是好?


    “拐道,進宮。”他當機立斷,重新做了決定。


    趕車那人愣了一下,也沒多問,立即往皇宮的方向調了頭。


    雲生更加緊張,“三殿下,為何要進宮?”再看看夜飛舟,“殿下是想去太醫院給夜二少爺治傷?那我們……”


    “待會兒我帶飛舟進宮,你們先回仁王府。”權青允話不多說,隻緊緊握著夜飛舟的手,小聲提醒,“撐著別睡,能進宮就有救了。”


    一品將軍府。


    夜溫言回府時,將軍府正亂著。門口跪著一群人,還有一個稻草人寫著秋胡國君的名字。


    夜景盛被這場麵氣得罵了一宿,罵夜溫言就知道給家裏惹事,長公主豈是她一個臣女能對抗得了的?如此激怒長公主,是要置一品將軍府於何地?


    可他也隻能罵街,其它的一點作用也起不了,甚至想把那稻草人給扔了都不行。因為計蓉和計奪兄妹二人一起在門口守著,早就跟他挑明了說:二老爺要是敢動這稻草人一下,我們一定會再把你扔到奇華閣裏,臘月裏的事情就讓你再經曆一次。


    夜景盛就不敢了,不敢動手,就幹罵。一直罵到街上開始出現官差和禁軍,開始有人談起秋胡餘孽,他這才慌了起來,匆匆回到府裏去,還把大門也緊緊關了起來。


    大門再次打開是迎夜溫言回府,那些跪著的夫人小姐們又向她賠禮一番,然後得到原諒,匆匆起身往自己家跑。大門口就隻剩那稻草人還在跪著,夜溫言吩咐計奪:“讓稻草人在這裏跪上三天,誰敢移動直接剁手,任何人的情麵都不給。”


    計奪於是樂嗬嗬地繼續在門口守著,計蓉跟著她走進府去,結果當頭就迎了夜景盛揮過來的一鞭子。


    她嚇了一跳,趕緊躲了,卻見鞭子又抽了過來,當時就翻了臉。


    小手一抬,直接將鞭子握住,借著勁一把將夜景盛給拽到了自己麵前,冷著臉問:“二叔這是抽的什麽風?我赴宴歸來,你二話不說就揮鞭子,為何?”


    “為何?你還跟我問為何?”夜景盛氣得哇哇大叫,“夜溫言!夜家派你去赴宴,是為了讓你給長公主賀壽,可是你都幹了什麽?不但弄一群官眷來府門口跪著,你還整了個稻草人寫上秋胡國君的名字,穿上秋胡樣式的衣裳,你到底要幹什麽?你想把全家都害死嗎?”


    他吼得很大聲,好像自己就是真理,好像今日這件事的天平理所應當就要向他傾斜。他認為自己是對的,夜溫言就該打,因為她做下的這些事就是在把夜家放到火架上烤。


    何況還有夜無雙!


    “讓你帶著你三姐姐一起赴宴,你倒好,扔了你姐姐不管,隻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夜溫言,你心裏有沒有親情?你還知不知道自己是夜家的孩子?你姓江嗎?你還是姓池?你跟她們親近有什麽用?除了你的家人,誰還能把你放在眼裏?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夜景盛用力抽鞭子,可惜卻怎麽也沒辦法把鞭子從夜溫言手裏抽出來。他急了,“夜溫言,鬆手!我再說一遍,你給我鬆手!你仔細看看我拿的是什麽!這是我們夜家的家法,是隻有家主才可以執的家法鞭,打的就是你這種作孽的子孫。”


    夜溫言這才去瞅那鞭子,是不是家法鞭她不知道,畢竟從前的夜四小姐也沒看過家法。但夜景盛這話她就不愛聽了——“既然是夜家的家法,你握在手裏又是什麽意思呢?我們夜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了?夜家的子女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打了?夜景盛,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一個連香都敬不起的人,跟我談家法?跟我講夜家?你算個屁的夜家!”


    夜溫言暴怒,猛地一下將那鞭子奪了過來。夜景盛被她拽得一趔斜,人直直地往前蹌去,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他氣得大叫,有心跟夜溫言爭辯,卻聽夜溫言又道:“我弄個秋胡國君跪在夜府門前,你就看不下去了?既然你如此正義,那當初長公主在我父親大喪期間放喜炮的時候,你怎麽不上她跟前去抽鞭子呢?夜景盛,但凡當初你肯為我父親說一句話,今日我都不會是這個態度對你。既然標榜自己是夜家人,那你就該幹點兒夜家的事,在別人欺負到夜家頭上的時候,你得能站出來頂著。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好意思說自己是夜家人?”


    “你,強詞奪理!”夜景盛氣得臉都紅了,“夜溫言,人家是皇族,是長公主,哪個做臣子的敢跟皇族作對?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自己不想活就自己去死,別害了我們!”


    “那怎麽行。”夜溫言勾勾唇角,一字一句地同他說,“我就是死,也得拉上你們全家陪我一起死。這樣到了地府才不寂寞,我閑著無事時還能揍你們一頓痛快痛快。當然,我是不會死的,但是你們可就保不準了。夜景盛,你到底是怕長公主,還是在借題發揮想要打我一頓,你自己心裏最清楚。我祖父和父親戰功赫赫,就衝著那些戰功,我夜家人的地位就不遜於那位長公主。你心裏明白無需怕她,所以你就是想借機處置了我,搬出家法來讓我跪服。”


    她一邊說一邊冷笑,“可惜,夜景盛,夜家祠堂的香你上不起,夜家的家法你也執不起。別跟我這耀武揚威的,我非但不吃你這套,惹急了我還能把你打得滿地找牙。聽好了,今日我不但讓秋胡國君在我家門前跪著,我還端了她權千羅的老巢。現在全城都亂了,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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