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什麽意思?”夜景盛大怒,抬手就把剩下的三個半截兒香也給摔到地上了。“點火點不著,上香香就斷,到底想幹什麽?”


    夜溫言的眼睛眯起來了,“跟誰吵吵呢?給誰臉子看呢?摔誰呢?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心裏沒數麽?摔香就是摔祖宗,合著這不是你家祖宗,你沒有心理負擔是不是?”


    這話夜景盛一下子沒聽明白,但夜老夫人卻是明白了,當時就把她嚇出一身冷汗來。同時心裏也更加篤定,夜溫言一定是知道那個秘密,可又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當年的事,當年的事……她心裏不停念叨著,念叨念叨就想起一個人來:舅奶奶湯氏。


    她年輕時候的事臨安這邊的人不知,但秀山縣蔣家的人卻是知道的。即使當時湯氏還沒嫁進蔣家,可她倆是好姐妹,好姐妹之間是要互相分享秘密的。


    結果湯氏跟她分享的就是自己暗戀她弟弟蔣碩,她跟湯氏分享的是自己喜歡一個書生。


    完了,一定是湯氏!


    夜老夫人此刻的感受如同五雷轟頂,瞬間就覺得自己可能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這事兒要是落到夜溫言手裏,說不定就要殺了她和二房全家。這可怎麽辦?


    老夫人這邊亂了陣腳,夜景盛那頭罵罵咧咧地還在跟香較勁。他又要來三柱香,又讓下人幫著點上,然後自己舉香拜祖,結果香又斷了。


    他氣極,心裏有股子火,甚至都有衝動把香案全給砸了。


    但到底理智尚存,知道這是祠堂不可以亂來,卻也是把夜家祖宗十八代給記恨個遍,更把夜老將軍在心裏罵了個遍。無外乎就是活著的時候不疼我,死了以後也給我找別扭,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這一類的話,卻罵著罵著就想明白了夜溫言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說這些不是他的祖宗?那不就是拐著彎兒的說他不是夜家人麽。他怎麽就不是夜家人了?他如果不是夜家人,那他是誰家的人?他是誰?


    夜景盛又去看老夫人,結果老夫人心慌的樣子讓他心涼了半截兒,有一種很強烈的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騰起來。但他還是不敢相信,畢竟這事兒太大了,老爺子精明得很,怎麽可能縱容老太太幹下那麽一件大事,還一聲不吭養他到這麽大?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想多了。


    夜景盛往邊上退了幾步,轉過頭來衝著還站在外麵的人說:“下一個該誰了?今日的香又潮又脆,不易燃卻易斷,你們都小心一些。”話是這麽說,心裏卻想著最好所有人都跟他一樣,點不著香,一拜香就斷。這樣他就不顯得突兀了,法也不責眾嘛!


    穆氏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說:“又潮又脆?那到底是潮還是脆?這話說得就跟又冷又熱是一個道理,矛盾得很。”她款款上前,從下人手中接過香,等了一會兒不見蕭書白進來,便也不再耽擱,隻管把三隻香倒豎起來湊進燭火,仔細點燃。


    夜景盛眼睛瞪得老大,死盯盯看著那香,心裏不停地念叨:不要燃不要燃。隻要穆氏的也不燃,這事兒就跟他沒關係。


    然而,穆氏的燃了,很快就點燃了。他眼瞅著穆氏把還帶著火苗的香晃了晃,再後退幾步高舉至前額,一下一下地拜。香好好地燃著,沒熄,更沒斷。一切都如平常上香一樣,直到穆氏都把香插到香爐裏去了,依然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穆氏又跪下來,給夜家的祖宗們磕了個頭,這才起身退到了另一側,跟夜景盛對麵站著。


    夜溫言撇了老夫人一眼,說了句:“祖母有何感想?”


    老夫人一哆嗦,沒吱聲。


    夜溫言冷笑,然後抬步就往裏走。夜清眉夜飛玉也在後頭跟著,夜連綿雖不情願,但不去也不行,便也在後頭跟著。就隻有夜飛舟猶豫了,已經微微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見夜溫言正回頭看他,便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自己就不跟她們進去了。


    夜溫言想了想,幹脆施了傳音的術法,將一句話送至夜飛舟耳邊:“隨我一起,沒事。”


    夜飛舟冷不丁的聽到這聲傳音還嚇了一跳,但他畢竟有在炎華宮看到夜溫言施術法的經曆,想明白之後便也不覺得奇怪,隻是對要不要進祠堂還是拿不定主意。


    夜景盛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冷笑道:“怎麽著,看不上我們二房,如今還不願意跟大房一起進去參拜祖宗了?那你打算跟著誰?還是說,你連夜家都看不上,一心想到仁王府去?”


    夜飛舟不願與他廢話,腳一抬,直接邁過了祠堂門檻。


    燃香,參拜,插香,磕頭,一套流程走下來,風平浪靜。


    夜飛舟鬆了口氣,她知道定是夜溫言做了手腳,他的香才能安然無恙。因為他有斷香的經曆,他知道這香自己上不起,祖宗不待見。


    可夜景盛為何也上不起?是隻有他二人上不起,還是二房所有人都上不起?


    此刻夜景盛也迷茫,因為到目前為止,就隻有他的香出了問題。但同時也鬆了口氣,夜飛舟的香沒事,至少就說明問題不是出在他是不是夜家人這地方。應該就是祖宗單純的不待見他吧!就跟老頭子活著的時候一樣,黑眼白眼的看不上他。


    他心裏念叨著這些事,就見蕭書白在下人的攙扶下也走了進來。


    在敘明堂去追六殿下時,被六殿下一腳踹了回來,這會兒嘴角還掛著血呢,人也傷得挺重。下人們一邊一個架著她,把人架到蒲團上跪著,然後由守祠堂的那個人替她燃香,再把燃好的香送到她的手上。下人說:“二夫人拜一拜,是那個意思就行,奴才幫你去插香。”


    結果就是簡單的拜一拜,香還是斷了,就在剛被蕭書白接到手上時,直接就斷了。


    夜景盛心裏又是一驚,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在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


    如果自己真不是夜家的孩子,那蕭書白就也不是夜家的兒媳,夜家先祖自然不願意他們來拜。可為何夜飛舟成功了?那是不是說明夜飛舟他就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不是他親生的,那就是蕭書白跟外人生的,夜家先祖也不能承認一個外人啊?


    如此來看,唯一的可能就是夜飛舟是蕭書白跟夜景歸生的,隻有這樣才能得到夜家人的認可,因為他確實是夜家的血脈。


    一想到這,夜景盛的腦洞就更大了。對啊,蕭書白原本就是要嫁給夜景歸的,是老太爺不同意,才退而求其次相中了他。依著蕭書白的手段,當初能給他下藥,就也能給夜景歸下藥。肯定就是先跟夜景歸成了好事,然後再把同樣的手段對著他來一遍。


    被下藥那天晚上他從頭到尾都是神智不清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榻上那一塊血跡很有可能就是蕭書白做出來的假象,指不定是什麽血呢!他怎麽就信了她的鬼!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越想越來氣。夜飛舟是蕭書白和夜景歸的孩子,這臆想已經讓他發狂,此時此刻的他,就是一個被害妄想症的典型。


    什麽夫妻情深,什麽血緣父子,在這一刻全部瓦解,他就覺得是蕭書白讓他喜當爹,就覺得蕭書白跟他大哥給他戴綠帽子。於是他走上前,抬起一腳就把蕭書白給踹出祠堂,當即破口大罵:“不知廉恥的東西,敢用這樣的手段來惡心我,你們蕭家人到底有沒有臉?”


    蕭書白又吐了一口血,人都要不行了,錦繡擋在她麵前苦苦哀求:“二老爺,別打了,再打下去就要把夫人給打死了!”同時她也不解,“老爺究竟為何打夫人啊?”


    夜景盛氣得額上都冒了青筋,“為何?你問問她我是為何!再問問她那個逆子是她跟誰生的!”他真想把心中猜測給說出來,可是話到這裏卻及時刹住,多一句沒敢講。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這個事兒暫時隻能吃個啞巴虧,否則一旦當眾說出來,那就意味著他承認自己不是夜家的孩子。那事兒可就大了!


    蕭書白有外心事小,老夫人有外心的話那事兒可就大了。給夜老將軍戴綠帽子,還生了逆子養活這麽多年,這事兒一旦揭穿,就算夜溫言不整死他,老爺子那些個舊部也得整死他,朝廷更不會放過老夫人。就算為了體麵不遊街不當眾斬首,那也得秘密處決。


    怎麽都是個死,他還不想死,所以這事兒打死了都不能說!


    夜景盛又開始給自己洗腦:都是臆想都是臆想,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洗著洗著,也不想再理會蕭書白了,隻把目光投向了夜無雙。


    不能讓無雙上香了,他完全相信常雪喬,所以無雙的香肯定是要斷的。如果無雙的香也斷了,那就意味著夜家的列祖列宗完完全全針對他二房一家,那他的身世就有點兒太明顯了。


    “今日不吉利,這香就不上了。”他開口說話,同時看向老夫人,“母親以為如何?”


    老夫人十分配合地點了頭,“對,不吉利的日子不適合開祠堂,先關了,改日再說。”


    誰知夜溫言不幹:“說開就開,說關就關,你們擱這兒逗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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