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盛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甚至也有點兒懷疑這個日子選錯了,更懷疑吉時也算錯了。


    測吉時的先生是不是在誆他?那個時辰入府到底哪裏好了?打從入府以來就沒好事,倒黴的事一樁接著一樁,現在連他們的新房都被搬空了。


    他還沒顧得上算計今晚怎麽歇息呢,牆皮都扣了,該不會把牆也給砸了吧?


    他往臉上抹了一把,今日真是一腦門子官司啊!


    但無論如何也得把認祖歸宗這個事兒給辦了,隻有認了祖宗,夜無雙才算真正的夜家三小姐。其它的事都可以放一放,先把祖宗給拜了,怎麽睡覺的事回頭再說。


    他強迫自己別去想那道炸雷,興許就是巧合,是天氣不好呢!


    於是又催促老夫人:“母親,趕緊開祠堂吧?祖宗拜過之後這事兒就算成了。”


    夜老夫人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何況自己心裏頭那股子逆反的情緒已經湧了上來,壓都壓不住,就想帶著常雪喬和夜無雙去夜家祠堂,就想讓這對跟夜家沒有半毛錢關係的母女,站到夜家的列祖列宗跟前去惡心他們。


    她不好過,就誰也別想好過。活著的都不能好好活,憑什麽死了的就能好好死?


    她就是要氣死夜家人,死人也得氣得再死一遍方能解恨。


    一想到這,老夫人立即站了起來,用力點頭,“好,開祠堂!認祖歸宗!”


    也不怎麽的,這話一說完,夜飛舟一下就想起來那天夜裏自己在祠堂上香,結果香斷了的事。他就覺得夜無雙上香也不會好到哪去,這要是不出點兒什麽事,都對不起剛才打的那聲炸雷。不過話又說回來,為什麽會出事?這裏頭是不是還有事兒?


    他心裏反複思量之前六殿下提起的那個關於是否親生的話題,也不說話,就默默地跟著人群往夜家祠堂的方向走。


    夜楚憐趁著二房這邊都沒注意,跑到了夜清眉身邊,小聲說:“大姐姐,晚上我和你睡。剛才我看著我的被子也被扔出來了,府裏就算能給補充上,但估計備用的數量也不夠,肯定是顧不上我的。你就收留我一晚,明兒我就上街買新的去。”


    夜清眉點點頭,“行,就和我睡吧!”還問她:“手裏銀子夠不夠?”


    “夠。”夜楚憐說,“幸好我銀子少,平時都帶在身上,這要是擱在屋裏肯定就沒了。”說完還看了蕭書白一眼,輕歎了一聲,“真是能惹事,這一下把半個家都給惹沒了。”


    穆氏在邊上聽著兩個孩子說話,再想想最近夜楚憐跟她這邊的兩個女兒走動是挺多,醫館裏還依仗著夜楚憐的藥酒呢!於是她腳步放慢,等了一會兒柳胭,等柳胭走到她身邊這才道:“今晚到清涼院兒湊合一宿吧!先在廂房住著,等你那邊收拾好了再回去。”


    柳氏好生感激,連連致謝。


    這一幕讓熙春瞧見了,不由得輕哼了一聲,還扔出一句:“叛徒。”然後快步走向夜景盛,見夜景盛左手邊拉著常雪喬,自己便繞到他右手邊,一把挽上了他的胳膊,“老爺,怎麽辦啊,屋裏東西都被拿走了,難道今晚我們要睡一間空屋子嗎?春兒害怕。”


    嬌滴滴的模樣又來了,夜景盛以前特別吃她這一套,畢竟她實在年輕。但眼下有常雪喬伴在身側,他全副心思都在常雪喬這裏,哪還顧得上管熙春。


    於是他把被熙春挽住的胳膊抽了出來,還揮了揮手,頗有些不耐煩地道:“有什麽好害怕的,府裏很快會把被褥重新配備齊全,屋裏除了少些個擺設之外,跟從前也沒有兩樣。”


    熙春一臉委屈,“可是從前有老爺啊!昨晚還……”


    夜景盛狠狠瞪了過去,熙春佯裝驚恐狀,趕緊擺手,“沒有沒有,昨晚什麽都沒有。常夫人千萬不要誤會,老爺這段日子隻是到我屋裏說說話,我們什麽都沒做。”


    常雪喬絲毫不為其所動,隻是笑笑,一臉淡然,“沒關係,多謝你們盡心盡力侍候盛哥,盛哥身邊有你們,我很放心。”


    夜景盛感慨,“還是雪喬你最懂事,這才是當家主母該有的氣魄和肚量。”


    蕭書白被錦繡和另一個下人攙扶著,艱難地跟著人群走,夜景盛的話說得聲音不小,她隱約也聽到了。但她已經顧不上生氣,不管在夜景盛心裏誰最適合,現在都沒有人會願意來接替這個當家主母的位置。不過逞逞口舌之快罷了,主母該是誰的還是誰的。


    終於,祠堂到了。


    常雪喬和夜無雙顯得無比激動,她二人甚至在院子門口就跪了下來,衝著祠堂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常雪喬說這是因為這些年心裏都念著夜家先祖,一定要早早把這個頭磕了才好。


    老夫人點點頭,覺得這二人很懂事。不管夜家先祖是不是她待見的,至少常雪喬母女的態度對了她的心。知道敬著先祖,就也會懂得孝敬她這個還活著的老夫人,這樣很好。


    祠堂門打開,老夫人先走了進去。不管今日是為何而來,這頭柱香都是該由她來上的。


    夜老夫人上香,風平浪靜。夜溫言覺著,不管怎麽說,老夫人是老將軍明媒正娶進門的妻子,老將軍活著的時候明知道那麽多事情,卻還是沒有休妻,可見是想還蔣家恩情的。


    所以這個香還是得讓她好好地燒,至於後麵的人,哼,後麵的人可就沒有那麽消停了。


    老夫人的香上完,就輪到夜景盛了。


    隻見他一撩袍子,就準備邁過門檻往裏走,結果腳底下也不怎麽的就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趴了去,摔了個狗啃屎,差點兒沒把門牙磕掉。


    常雪喬見狀就急了,叫了聲盛哥,就想走進去把人給扶起來,結果那門檻也不怎麽的就那麽有脾氣,絆倒了一個夜景盛還不夠,又把常雪喬也給絆倒了。


    兩人摞成摞摔在一起,看得眾人一臉懵,墜兒還特別合時宜地喊了聲:“這裏可是祠堂,二老爺和新夫人要恩愛也不該在這種地方,這像什麽話?祖宗招你們惹你們了要看這個?”


    夜景盛氣得直翻白眼,卻也顧不得跟個丫鬟絆嘴,趕緊把常雪喬扶起來,還親自彎腰替她去拍裙子上的灰,也不停地問:“雪喬,你怎麽樣,有沒有摔著?肚子有沒有事?疼不疼?”


    常雪喬皺著眉一臉痛苦的樣子,兩隻手在肚子上捂著,嘴上還是說:“不疼,盛哥,我沒事,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被門檻絆了,我就是太著急過來扶你。真沒事,不用擔心。”


    老夫人心慌慌,總覺得這兩人摔的有點蹊蹺,也總覺得今日這香上得要不太平。


    可人都已經到了祠堂了,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她也不能把事情做得那麽明顯。那是夜家最大的秘密,除了她自己,誰都不能對誰說,即使是她的兒子也絕不能知道。


    她又在心裏告誡自己一番,然後開了口說:“既然是意外,就趕緊起來。景盛,你也不用上香了,讓無雙過來把香上了,莫要多打擾先祖。”


    夜溫言不幹了,“按照規矩,老夫人您上完了香,就該二叔上香了,然後是我母親和二嬸上香,再然後就輪到我們這些小輩。等我們家裏人全都上完了,之後才是新來的這位三堂姐。這怎麽直接就跳過好幾個環節呢?先祖麵前可不好開這樣的玩笑。”


    夜老夫人怒火中燒,卻又不好把這話懟回去,畢竟人家說的是對的。何況說這話的人還是夜溫言,她如今是秉承著能少跟夜溫言說一句話,就少跟夜溫言說一句話的原則過活,這種時候夜溫言怎麽說就怎麽是吧!


    於是她點頭,“老身疏忽了。景盛,你去上香吧!”


    夜景盛把常雪喬交給夜無雙,然後理了理衣袍,重新奔著香案走去。


    有下人遞了三隻香給他,由他自己借著燭火去點燃。結果這三根香怎麽都點不燃,那感覺就跟用水泡過似的,非但香不燃,還差點兒熄滅了蠟火。


    他心裏頭已經開始煩躁,但還是耐著性子又換了根蠟燭去點,卻還是點不著。


    夜景盛急了,怒斥那給他遞香的下人:“怎麽看管的祠堂?香都潮成這樣了都不知道?”


    下人一臉納悶地上前去看,還伸手往香上摸了摸,然後說:“不潮啊!這些日子沒下雨,香都是放在高處的,怎麽可能受潮呢?”又瞅瞅蠟燭,“蠟燭也沒問題啊!”說完,幹脆把香接過來自己去點,結果一下就點著了。


    夜景盛看愣了,其他人也愣了,那下人更是一臉懵比。他把香遞給夜景盛,“二老爺,要不……您就著奴才這香直接上吧!”


    夜景盛悶哼一聲把香接了過來,看了一會兒,然後高舉至前額,對著一眾夜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深鞠一躬,口中念叨著:“列祖列宗在上,晚輩景盛敬拜。今日大開祠堂,為的是迎我膝下嫡女入府,讓她認祖歸宗。望列祖列宗能喜歡這個晚輩,保佑她一世安康。”


    話說完就起了身,就準備再鞠兩個躬,結果就看到好好拿在自己手裏的三柱香,突然就從中間齊齊折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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