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盛一愣,“你想分家?”


    夜溫言攤手,“不是我想,是二叔你想,我不過就是順著你的意思往下說罷了。各家排各家的,那這意思不就是兩家麽!既然是兩家,大家就不該住在一個門戶裏,祖母如何安排也得好好想想。”她說著話,轉向老夫人,“您是跟著二叔走,還是留下來由我們家供養?”


    老夫人懵了,這是要把她趕出去?敬個茶怎麽敬出這麽多事來?再說,就算要分家,憑什麽就是她二兒子走?要走也該是大房走才對。


    她瞪向夜溫言,“這裏是老身的家,老身哪都不去。你二叔是這個家的家主,他也哪都不去。”話說得很明白了,我們不走,你們大房走。


    這事兒夜溫言可不能幹,她看著老夫人,眼裏透出強烈的鄙視和不屑,“家主不家主的,那也得是他自己的家才能成為主。老夫人您說,這是他自己的家麽?”


    老夫人一哆嗦,“你什麽意思?”


    夜景盛也不解,“這怎麽就不是我的家了?”


    夜溫言冷笑,理都不理夜景盛,隻跟老夫人說:“我什麽意思,祖母要是一時想不明白,回去之後就好好琢磨琢磨,琢磨清楚了再決定該讓誰走。我把醜話擱在這兒,鳩占鵲巢這種事我暫時不理會,不代表我永遠都不理會。我不是放過誰,我隻是在挑一個翻臉的好日子。祖母覺得,什麽日子算好日子?要不……擇日不如撞日?”


    “老身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老夫人臉都白了,再也不想跟夜溫言說話,匆匆地把這個話給岔過去,又跟夜景盛說,“無雙入府就是三小姐,這是事先說好的,你也別再惦記那些有的沒的。就算要分家,那也是小輩們的事,隻要老身還活著,這個家就分不了。行了,該喝茶喝茶,喝完了茶,無雙還得見見平輩,下人也等著給新夫人和三小姐磕頭呢!”


    夜景盛總覺得夜溫言話裏有話,有心想多問幾句,又不知該從何問起。再說他也不想壞了常雪喬的入府禮,夜無雙這頭也還等著開祠堂認祖歸宗呢,大事要緊。


    他把心思壓了壓,沒再說話。


    蕭書白看了一眼夜溫言,眉心微微皺了皺,也沒有說話,痛快地喝了夜無雙的茶,聽夜無雙叫了一聲二夫人,然後再說了幾句二夫人寬厚的話,心裏又堵得難受。


    夜景盛點點頭,夜無雙叫蕭氏二夫人,這讓他聽了很舒服。他之所以要給常雪喬爭取一個平妻之位,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讓夜無雙管蕭書白叫母親。他和常雪喬生的女兒怎麽可能叫別人母親,那是絕對不行的。


    見過老夫人和二夫人,接下來就是拜見穆氏這位大嫂。


    常雪喬拉著夜無雙又跪到了穆氏跟前,夜景盛想說讓她們不用跪的,可再想想先前夜無雙口口聲聲說謝救命之恩,攔人的話就沒說出口。


    他聽著那母女二人對穆氏說著感謝的話,想了想,便跟老夫人道:“母親您看,雪喬和無雙就是這樣善良,知恩圖報。”


    老夫人點點頭,勉強擠出了一個讚許的表情,但還是說了句:“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太客套。”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因為夜溫言先前說的那一番話,她這會兒正煩躁著,腦子裏不停地回響著夜溫言說的那句鳩占鵲巢,同時也在反複回憶那件事情君桃知不知道。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君桃不知道,因為那年頭還太早,君桃都沒出生呢,上哪能知道去。自己後來也沒跟君桃提起過。那麽問題就來了,君桃都不知道,她的二兒子自己也不知道,那麽,夜溫言是怎麽知道的?除了君桃落到夜溫言的手裏,還有誰能跟夜溫言提起那件事?


    她心裏鬧得很,也沒心思理會常雪喬她們給誰敬茶,都說些什麽了。


    而此時,常雪喬母女已經拜完了穆氏,開始接受二房兩位姨娘的禮。


    柳氏規規矩矩,隻行禮問安,叫了聲常夫人和三小姐,之後就退了回去。


    熙春卻在行過禮叫過人之後又往前走了兩步,笑意盈盈地去拉常雪喬的手,“常夫人真是好樣貌,怪不得老爺這些年一心一意的,心裏就隻有您一人。”


    常雪喬看了熙春一眼,這話聽著是誇她好看,實際上卻是在把蕭書白往死裏得罪。


    她趕緊搖頭,“妹妹說笑了,老爺先娶正妻,自然是要同正妻百年好合的。”


    “喲,是我說錯話了。”熙春嬌笑著掩住了口,“夫人別怪我,我年紀輕不懂事,往後還請夫人多指教。府裏大事小情的夫人要是忙不過來,盡管使喚我,我什麽都能做。”


    墜兒又冷哼了一聲,“可不是什麽都能做麽,本來就是個奴婢。”


    熙春咬咬牙,“對,我在老爺麵前永遠都是奴婢。”


    有墜兒這麽一摻和,熙春也沒了再跟常雪喬套近乎的心,就顧著生氣了。


    夜無雙已經開始見過在場的同輩,先是給夜飛玉和夜飛舟行了禮,又給夜清眉行了禮。


    這三位倒是沒說什麽,依次還禮,算是認了這個妹妹。待到了夜連綿那裏時,就見夜連綿熱絡地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挽上她的胳膊,一臉親切地說:“無雙,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是親姐妹,你初來乍到,要是有什麽不懂的,或是想在府裏轉轉熟悉熟悉,盡管來找我。”


    說到這兒,她往夜溫言那瞅了一眼,輕輕地“切”了一聲,再道:“從前人人都說咱們家四妹妹是臨安第一美人,可現在看來也不盡然,至少在我看來,無雙你就比四妹妹要好看得多。女孩子嘛,就該長成你這樣,美也美得端莊優雅,略微含蓄,而不是像她那般放肆張揚,惹得人人都去議論,人人都想多看她幾眼,哪個正經人是這樣的?簡直丟盡了家裏臉麵。”


    她說到這兒,端了端自己的胳膊,心裏想著那計嬤嬤今兒沒來,她多說幾句也不怕。


    於是就又道:“其實好不好看也沒什麽用,姑娘家還是要有才藝在身,不然將來男人天天光看著你這張臉,沒多少日子也就厭煩了。無雙你就很好,你那分茶的手藝整個臨安城也沒有幾個人會的,聽說左相府的嫡小姐倒是會,可我想著她也不見得會得像你這般精湛,更不見得能幻出她們左相府大門口的景致來。夜溫言,你跟你三姐姐多學學,這才是女孩子家家的正經該做的事,而不是整天在街上瞎轉悠,打打殺殺的。”


    夜景盛聽了這話就點頭,“二姑娘說得對,女孩子家就該溫柔嫻靜,就算出門也該遮個麵紗,整日裏拋頭露麵是外城平民該幹的事,咱們夜家的孩子就該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穆氏聽了這話就笑,“不知道大家閨秀是個什麽樣,未成婚先有孕算嗎?”


    “當然不算。”夜溫言把話接了過來,“那種丟了家族臉麵的事,怎麽可能是大家閨秀該幹的。反正我們夜家的孩子是不會做出那種事的,別人家的可就不一定了。”她勾著唇看向老夫人,“祖母您說是不是?這種事都是有遺傳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祖上沒打好底子,孩子自然也跟著有樣學樣。”


    老夫人的心又哆嗦了一陣子,躲閃著夜溫言的眼神,不願跟她對話。


    蕭書白卻皺了眉,越想越覺得這話有問題。


    夜紅妝是她的女兒,按說夜溫言就算要拿這個說事,也該是衝著她這個當母親的來,什麽遺不遺傳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都該衝著她說。這怎麽專盯老夫人呢?


    夜連綿瞧著這場麵,眼珠一轉,又說話了:“夜溫言,我讓你跟你三姐姐多學學,你聽到沒有?你看看無雙,往這一站直直溜溜的,落落大方,這才是咱們夜家嫡女該有的樣子。你說說這些年你都學會什麽了?除了舞刀弄槍的,你還會什麽?”


    穆氏越聽越生氣,大聲喝斥:“住口!”


    夜連綿根本不聽她的話,而且還十分有理:“我為什麽要住口?我哪句話說錯了?我是她二姐,我教訓她兩句怎麽了?我讓她多學些有用的東西不對嗎?大夫人,要偏心也不帶偏得這麽明顯的,你自己的女兒不好好教導,我替你說幾句你還不樂意了?”


    聽她這樣說話,夜無雙輕輕皺起了眉頭,“二姐姐,不可以這樣子跟大伯母說話的。”


    夜連綿歎氣,“無雙啊,有些事你現在不明白,等以後日子久了你就懂了。”


    穆氏氣得還想再說話,卻被夜溫言攔住了,“娘親,其實二姐姐說得沒錯,女孩子嘛,是該多學點本事,手裏多掌握幾門技術,這樣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外頭,但凡有人挑釁或是教唆別人來挑釁,咱們都不會因為真的什麽都不會就輸了臉麵。就好比除夕宮宴那晚跟李家小姐比舞蹈,娘親,我是不是沒給你丟人?”


    她說完,笑著看向夜連綿,“不如我也給大家表演一個分茶,二姐覺得如何?”


    夜連綿頓時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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