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後世圖冊上的珠花,那是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東西,是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從未見過的新鮮之物。是李笑寒還在做皇後的時候,夢寐以求之物。


    古代喜奢華,重繁複。後世喜簡約,偏抽象。


    按說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呈現,格格不入之物是不會被這個時代所接受的。


    卻偏偏那枚珠花介於繁複和抽象之間,上麵的珠子既有奢華之感,又不會顯得非常繁重累贅。兩頭兼顧,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怪異。再加上那上麵還帶有後世重奢品牌獨特的logo,以及完全不同於這個時代的雕刻工藝,一切都讓人覺得是那麽的新奇好看。


    其實不隻是珠花,李笑寒當年得到那本圖冊之後,上麵所有的東西,她幾乎都是一眼就看上了。人就是這樣,當她知道這種東西世上僅有,就想占為己有,誰也不能與她分享。


    可惜應鵬不給她打造,其它的巧匠又誰都不會打造,以至於這些東西成了她的心病,後麵的日子就隻能翻翻那本冊子過過眼癮。


    卻沒想到,在她已經不再對打造出那些首飾抱有希望時,應鵬卻把珠寶捧到了她眼前。


    她盯著這枚珠花看得目光都移不開,整個人都在顫抖。


    傳說那本圖冊是仙人的圖冊,傳說那圖冊上麵的東西都是仙人的東西。沒有人知道她為何如此執念於這枚珠花,並不僅僅是喜歡,而是她還想著一份仙緣。


    可惜……圖冊已經丟了。


    對,圖冊已經丟了,那應鵬是照著什麽打造出來的?


    “那東西是你偷的?”她突然抬起頭盯著應鵬,咬牙切齒地問,“圖冊是你偷的?”


    應鵬後退半步,“太後娘娘慎言,這世上有句話叫做賊喊抓賊,在下這樣說,娘娘該明白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哀家如何能明白什麽意思?哀家就知道那東西原本在永安宮裏,卻為何到了你手中?”李笑寒整張臉都扭曲了,要不是寶蟾拉著,她都能撲上去跟應鵬拚命。


    應鵬也是豁出去了,夜溫言已經把事情做到了這個份兒上,已經超乎他的想象,他怎麽可能再退縮。於是冷哼一聲,道:“人人皆知這是我的東西,為何會到了永安宮?”


    “是你獻給哀家的!”


    墜兒聽不下去了,“李太後娘娘,你可要點兒臉吧!”


    虞太後也看不下去了,開口道:“姐姐失態了,您是太後,不該這樣。”


    “哀家該不該都用不著你說!”李笑寒狠狠地瞪了過去,“虞品落,閉上你的嘴,區區一個妾,哀家跟前從來都沒有你說話的份兒!”李太後的氣勢放出來了,這才是李笑寒原本該有的樣子,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忍氣吞聲,盡顯委屈。


    虞太後一下子也怔住了,竟不知該如何接這話。卻聽到夜溫言喝斥權青城的聲音又傳了來:“你還擱那兒坐著幹什麽呢?之前不讓你說話,那是因為出言不遜的是個奴才,所以我讓墜兒給你頂了。現在是東宮太後在此撒野,你再坐那兒看戲就是個傻子!”


    權青城早就憋不住了,一聽夜溫言發話,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東宮的太後娘娘,原本朕該稱你一聲母後,但是朕現在不想了,因為你實在是當不起母後這個稱謂。朕雖年少,卻也讀過北齊史籍,看過權家家譜,可從來沒聽說有哪一朝的太後娘娘是您這個樣子。我生母如今與你分坐東西兩宮,你二人地位平等,你憑什麽到長信宮來罵人?她曾經是個妾怎麽了?至少她在父皇病重的那兩年一直伴在身側。你呢?那兩年你隻顧著發展黨羽,隻顧著為你的兒子鋪路找墊腳石,對父皇的病不聞不問,這樣的妻要來有何用?怪不得父皇最後留下遺旨把皇位傳給了我,當真是皇上聖明,早就不承認你這個正妻和六哥那個嫡子了!”


    權青城這也算歪打正著紮著李太後的心了,六殿下現在是李太後最大的一塊心病,隻要一提起來心就抽抽著疼。偏偏權青城最後把話落在六殿下這處,也偏偏夜溫言又張口來了句:“瞧瞧,這才叫親兒子呢!能替母親出頭,還能常來陪著母親說話。再看看某些人養的兒子,那叫個什麽玩意。”她說話完全不留情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李笑寒快要氣炸了,寶蟾在邊上一個勁地勸:“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你讓哀家如何息怒!”好在是有個侍女能隨意打罵的,李笑寒這口氣終是出在了寶蟾身上,讓那寶蟾跪在地上不停磕頭,這股火氣才算是消下去些。


    權青城坐了回來,心裏也是痛快極了。這李笑寒他早就想罵,今兒終於過著了癮,還是姐姐給他做的主,他心情賊舒暢。


    虞太後倒是沒想她兒子說了什麽,她隻是在想夜溫言說了什麽。當著李笑寒的麵兒說她生的兒子叫個什麽玩意,這何止是打臉,這是把臉踩到地底下去了。李笑寒卻還是一句重話都不敢直接對著夜溫言說,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貼身宮女給罵一頓。


    看來夜溫言有靠山,李笑寒心裏也是有數的。既然如此,那她兒子罵幾句也就罵幾句了,有夜溫言在這兒坐著,李笑寒絕不敢把她兒子如何。小蝸牛中文網


    這麽一想,虞太後心情也賊舒暢。這麽多年了,沒想到居然熬來這麽大一座靠山,她真是豁出命去感激夜溫言都覺得不夠。


    李太後陣陣眩暈,明顯是氣的,寶蟾從地上爬起來給她順背,人總算是緩過來了,同時她也看明白了,長信宮這麽多人,個個與她對立,明顯就是欺負她的,她何必逞強跟他們爭執?與其給自己找氣受,倒不如仔細看看這珠花,不管夜溫言是出於什麽要把珠花送給她,反正她隻要東西到了自己手,其它的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太後這樣想著,目光又向應鵬還拿在手裏的那枚珠花投了去。


    應鵬心中冷哼,往前走了一步,“娘娘看仔細了,是不是當初您相中的那枚。”


    李太後左看右看,越看越激動,“對,就是哀家相中的那枚。”


    夜溫言的話也問了過來:“那太後娘娘覺得這枚珠花打造得如何?”


    “精妙,一模一樣,不愧是出自北齊第一巧匠之手。”李笑寒說著話,再看一眼應鵬那隻斷了三指的手,哼了一聲說,“既知早晚有一天還是要把這枚珠花打造出來,何苦還要自廢三指呢?哀家從前是皇後,現在是太後,隻要本宮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應鵬沒說話,倒是夜溫言又問道:“看樣子太後娘娘很喜歡這枚珠花。”


    “仙人之物有誰會不喜歡?”她下意識地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說完就意識到說錯了話,立即解釋道,“哀家的意思是,這麽好看的珠花,就像畫中仙人所飾之物一般。”


    夜溫言笑笑,“太後娘娘喜歡就好,娘娘喜歡,我就沒白費功夫。畢竟也沒怎麽給太後娘娘送過禮,輕了重了的也不好掌握,所以就把東西先拿出來請您給品鑒品鑒,衡量衡量。那娘娘您看,這樣的東西送給太後,是合適的吧?不寒酸吧?”


    李太後點點頭,“哀家覺得甚好,非但不寒酸,而且還該重賞。”


    “有您這話,那我就放心大膽的送了。”


    李太後身子挺了挺,坐得更加端正,眼瞅著夜溫言把東西從應鵬手中接過來,她就差往前伸手了。結果卻看到夜溫言捧著那東西拐了個彎兒,直奔著虞太後就走了過去。


    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夜四小姐?”


    夜溫言沒理她,隻走到虞太後跟前站定,然後微微俯身,將手裏的東西往前一遞——“承蒙太後娘娘厚愛,除夕那晚送了禮物給臣女,臣女一直沒尋到太適合的回禮。正好前陣子偶遇應巧匠,便商量著打造了這枚珠花,作為送給太後娘娘的禮物。剛剛李太後已經替咱們品鑒過了,這珠花似仙人之物,拿來送禮絕不寒酸,所以太後娘娘您放心收著就是。”


    虞太後差點兒沒樂出聲來,不是因為得了這麽好的珠花,她是想笑夜溫言耍李笑寒耍得也太明目張膽了。這不是逗傻子呢麽!


    果然,李笑寒也急了,衝口就道:“夜溫言!你這是何意?”


    夜溫言挑眉,“給東宮太後送禮,怎麽著,西宮太後您有意見?”


    李笑寒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給東宮送禮?那你剛剛讓哀家品鑒是何意?口口聲聲說是送給太後娘娘的,又是何意?”


    “就字麵的意思。”她的臉冷下來,一邊的唇角往上翹了翹,“品鑒,就是欣賞與鑒定。送給太後娘娘,是說送給東宮的太後娘娘。怎麽,哪句沒聽懂?”


    李笑寒氣得眼前都冒金星了!


    還哪句沒聽懂,她哪句也沒聽懂!


    “你是在羞辱哀家?”


    夜溫言哼了一聲,“不敢。”


    “哀家看你就敢!”


    “那就敢吧!”


    夜溫言看著李笑寒,眼底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層厭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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