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蓉更幹脆,一柄劍伸出去,直接抵上了那丫鬟的咽喉。


    街上人群皆倒吸一口冷氣,紛紛朝著馬車看去,很快就看到夜溫言和夜飛舟下了馬車。


    夜家最漂亮的四小姐,臨安城男~男女~女都抗拒不了的二少爺,此刻並肩站在一起,幾乎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甚至有位公子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叫了聲:“溫言。”


    人們轟然而笑,有人說:“溫言二字也是你叫得的?該不是把夢話都說出來了吧?”


    那位公子麵紅耳赤,看樣子是被說中了心事,一時間尷尬不已,以手中折扇擋住臉,匆匆退到人群中間,再也不敢露頭。


    有一名年輕婦人也失態了,隻管直勾勾地盯著夜飛舟看,連手裏牽著的孩子一聲聲喚她娘親都聽不到,眼珠子整個都掉在了夜飛舟身上。


    然而,夜四小姐和夜二少爺看都沒看他們,他們隻盯著那李嫣然,笑得就像兩個邪神。


    “李家小姐,好久不見。”夜溫言勾著唇同她說話,說話時人就倚靠在馬車邊上,一隻腳搭在另一隻腳前頭,長長的裙擺下麵露出半截兒鞋麵,那樣子又不知道看呆了多少人。


    李嫣然的臉色十分難看,她早看出這是夜家的馬車了,本無意招惹,可當馬車經過她時,她也不怎麽想的,直接就往地上坐。那一瞬間甚至都幻想好了自己當街指責夜溫言撞了她又不承認,然後被街上所有人譴責的畫麵。


    她不擅長跟人吵架,但做出一副委屈樣子還是很拿手的,她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要跟夜溫言鬧一場。也沒有任何目的,就是想鬧這一回,以泄心頭之憤。


    她李嫣然從前多麽驕傲,如今就有多麽喪氣,人人覺得她是坐過牢的女子,不吉利,對她敬而遠之,以至於她出門在街上走走都要戴著帷帽。


    還有她的父親,當今西宮太後的親哥哥,多麽尊貴的身份。可現在就整日縮在府裏不願出門,甚至連書房的門都不願意出。


    家裏祖母視她為喪門星,認為李家的一切災難都是她帶來的,包括李太後的不如意也都是她造成的。是她想要巴結新帝和虞太後,打了李太後的臉,讓李家陷入不義之地。


    外麵不知道李家如今是個什麽光景,她可太知道了,祖母恨透了她和她的母親陶氏,甚至說父親是受了她們的蠱惑才背叛親妹妹。


    其實祖母無所謂她們死活,她老人家在意的,是李家的聲望和未來。


    可惜,如今的李家已經看不到未來了。


    這一切都是拜夜溫言所賜,她在夢裏都不知道活撕了夜溫言多少回,可是真正麵對麵了,卻發現兩人隻要麵對麵站著,夜溫言都不用說話,她就落了下風。


    “好久不見。”她聲音都打顫,可這種時候聲音打顫,又容易讓人誤會成是被馬車撞出了傷,歪打正著竟也博了一波同情。


    這倒是讓李嫣然始料未及的。


    “既然是四小姐的馬車,那就不必道歉了。”李嫣然很慌張,甚至還衝著夜溫言鞠了一躬,然後手忙腳亂地就去撿自己的帷帽,匆匆往頭上戴時發現帷帽壞了,罩臉的紗都掉了下來,勉強戴了也是什麽都遮不住。


    她急得直哭,一邊哭還一邊衝著夜溫言行禮,“對不住,都是我不好,真對不住。”


    丫鬟的咽喉已經沒有劍尖兒抵著了,她趕緊去扶李嫣然,也帶著哭腔說:“小姐明明是被撞的那一個,也沒有做錯什麽事,為何要向她們道歉?”


    “你閉嘴!”李嫣然厲喝一聲,“錯了就是錯了,哪有那麽多為何?趕緊道歉趕緊回去,沒看到我的帷帽都壞了嗎?你家小姐我哪還有臉麵走在街上!”


    她哭得更厲害,雙手掩麵,嘴上說著趕緊走,腳步卻一下也沒移。


    有人見她哭得可憐,就說了句:“確實是有點兒欺負人了,李家小姐也怪可憐的。”


    說這話的是位年輕姑娘,說話時一雙眼睛狠狠瞪向夜溫言,那樣子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夜溫言立即想起從前原主在這臨安內城有多招風,據說她是所有男人的美夢,也是所有女人的噩夢。所以男人都想多看她幾眼,女人都想多瞪她幾次。


    夜飛舟挪了挪腳步,把她擋了一下,正好擋住了那姑娘的目光。結果對方的目光就落到夜飛舟的身上,瞬間就紅了臉頰。


    “李家小姐確實摔倒了,要不是有馬車撞了她,她怎麽可能平地走路還摔跤呢?又偏偏摔到你們家的馬車邊上,世上哪有這樣的巧合。”又有人替李嫣然說話,也是女子。愛心999


    夜家的車夫氣得大聲道:“確實沒有這樣的巧合,她是故意摔的,就是想要訛我們家!”


    “哪有人故意往馬車底下摔,那不是找死嗎?”說話那人氣性還挺大,立即就跟車夫爭論起來,“就你們夜家有理,夜四小姐做什麽都是對的,現在都敢當街撞人了,再這樣下去還不得翻了天?我看這臨安內城怕是裝不下夜四小姐了。”


    夜溫言順著這聲音看去,見是個衣著華貴的姑娘,十七八歲模樣,身邊陪著兩個丫鬟。


    想必是哪家官邸的小姐,從前跟原主有仇的吧!


    她無意理會這些閑雜人,隻把目光往李嫣然處投去,帶著深深的探究。


    李嫣然正好也向她看過來,還是那副委屈的模樣,滿眼的淚水,她對夜溫言說:“夜四小姐,你是想撞死我嗎?如今我已身敗名裂,你為何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夜溫言一下就笑了,“這話是故意說給大家聽的?李嫣然,我太清楚你這種白蓮花的手段和套路了。可惜啊可惜,你用錯了人,我這種人一向是心狠手辣沒有絲毫憐憫之心的,你在我麵前裝可憐,那就隻能有一個下場,就是變得真正可憐。”


    她轉過身,一把奪過自家車夫手裏的馬鞭,身子輕輕一提就坐到了馬車上。


    馬匹被她抽了一鞭子,沒往前走,卻往後退了幾步。


    李嫣然還在琢磨白蓮花是什麽意思,忽然就發現夜家的馬車動了,夜溫言坐到了車夫的位置,正調轉馬頭直對著她,然後一字一句地同她說:“不是說我故意撞你嗎?反正你說得他們都要相信了,我要是不真撞你一次我多虧啊!來吧李嫣然,我不想白擔罪名,你也不能白撒一回謊,給我好好站著,看看我的馬車怎麽撞你,等我撞完了咱們再來說話!”


    話音一落,隻聽“啪”地一聲馬鞭甩起,夜家的馬在這一抽之下如受驚一般,猛地奔著李嫣然就衝了過去。


    人們驚叫著閃開,就連夜飛舟都給馬車騰了地方,就隻有李嫣然還站在原地。


    她似乎是嚇傻了,隻管站在那裏“啊啊”地叫,腳底下卻一步都挪不開。


    直到馬已衝到她眼前,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馬的鼻息了,生了根的兩隻腳這才重新活了過來。她急急躲閃,卻還是躲不及,一下被馬撲倒在地,摔了個四仰八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丫鬟急忙去扶,李嫣然卻摔得渾身酸痛,一時間動彈不得。


    人群裏有人驚叫:“夜四小姐殺人了!夜四小姐當街殺人了!”


    叫嚷的還是先前那位官家小姐,夜溫言的目光冷冷地扔了過去,手裏馬鞭再揚,那小姐嚇得一下就把頭給抱住,不停大叫:“別打我!別打我!”


    夜溫言哪有工夫打她,她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李嫣然跟前蹲了下去,一臉邪笑地看著眼前這位李家大小姐。半晌,開口問她:“這回滿意了?如你所願,我的馬車真撞了你,開不開心?意不意外?李嫣然,別跟我麵前裝得委屈巴拉的樣子,我又不是男人,怎麽可能會心疼你呢?你看,本來可以好好的回家,非得跟我演那麽一出,圖什麽?你演給誰看?”


    李嫣然的一雙眼睛通紅通紅,不是嚇的也不是哭的,是氣的。


    她幾次夢裏都夢到徒手活撕了夜溫言,可如今人都送到跟前了,卻沒了那個勇氣。


    神使鬼差般誣陷夜家的馬車撞了她,現在馬車真撞了,她又該怎麽辦?


    圍觀的人群裏已經開始有不同的聲音了,她聽到有人說:“其實剛才我看見了,夜家的馬車並沒有撞到李家小姐,是她自己摔倒的,她就突然往地上那麽一坐,馬車就停了。”


    又有人說:“好像真是這樣,當時馬車離她還有半個身子的距離呢,李家小姐是自己摔的,她這真的是在訛夜四小姐啊!她為啥要這麽幹?”


    “還為啥?倆人有仇唄,而且還是深仇。隻是可惜了李家小姐手段還是不行,幾次跟夜四小姐對著幹,最後倒黴的都是她自己。這次也不知道摔成什麽樣,看樣子起不來了。”


    “沒那兩下子就別幹缺德事兒,呸!活該!”


    李嫣然聽著這樣的話,心底裏火氣騰騰地往上竄。她從地上坐起來,一點點湊近夜溫言,滿麵通紅,一雙眼睛幾乎都能噴出火。


    夜溫言則還是那副邪乎乎的樣子,唇角掛著笑,煞白的一張臉。


    二人一動一靜,一熱一冷,對比鮮明,高下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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