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夜老將軍一聲大吼,震得四壁都跟著顫動。他問老夫人,“為什麽?他們也是你的兒孫,景歸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你怎的對他恨成這樣?天底下沒有一個做母親的能這般對待骨肉,蔣秀,你是不是沒有心?你是不是忘了他小時候多可愛疼人?是不是忘了他在你肚子裏時,你跟我說他的腳會動?你也曾愛過他,就算因為那個死去的女兒對他有了記恨,也不該恨到眼睜睜看著他死的地步。蔣秀,還有別的事,你沒告訴我。”


    “對!”老夫人抱著頭大喊,“對!就是有別的事我沒告訴你。但我說了,我不想告訴你,我就是要你做個糊塗鬼,你活該!”


    老夫人一直在罵著很難聽的話,但卻沒有多少有價值的信息了。無外乎就是這些年你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你的事,無外乎就是咬牙切齒地說著你死我活的狠話。


    直到罵累了,也被突然出現的亡夫嚇夠了,終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穿著鎧甲的夜老將軍在她昏睡的同時,煙消雲散,屋子裏隻剩下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影。


    白衣白臉,還有一地的枯萎的花朵。


    夜溫言看著床榻上倒著的老太太,麵色愈發的陰沉。


    夜老將軍是她用術法幻化出來的,說的那些話,也是她結合從舅奶奶湯氏那裏得來的訊息中整理出來的。其實很多都是試探,隻是一探一個準。


    夜景盛果然非老將軍親生,老將軍也果然知道這個兒子來路不明。但是他為了夜家臉麵、為了蔣家的恩情,也為了能給大兒子一個完整的家,選擇了沉默和隱忍。


    其實如果沒有後來老夫人把他給氣死,興許他能一直忍到六十壽終。如今雖也算忍到自己死去,卻把大兒子的命也給搭進去了。


    真正氣死老將軍的話,的確是大兒子將死,可是誰動的手,老太太沒說。為什麽能讓當母親的狠到眼睜睜看著兒子被殺,老太太也沒說。


    這裏頭還有事是她不知道的,卻再也試探不出來了。


    夜溫言覺得遺憾,又看了老夫人一眼,默默從屋裏退了出來。


    今夜有滿天星,她卻沒了看星星的心情。


    腦子裏不停地回響著老夫人最後的話,她要讓老將軍斷子絕孫,死了兒子還不算完,她還要殺死老將軍的孫子和孫女。


    那就是夜飛玉和她們幾個了!


    夜溫言覺得很可笑,一個壽元將盡的老太太,滿腦子都在想著殺光自己的親人晚輩,這該不是打著把夜家人都殺光的主意,然後鳩占鵲巢,把那個什麽書生給弄到京裏來,父子團聚,野鴛鴦成真鳳凰,一家人再好好過日子吧?


    那個書生今年多大歲數?還活著嗎?如果還活著,人又會在哪裏?京城?還是秀山?


    從福祿院兒出來,夜溫言走著走著就走進了夜家的祠堂。


    守著祠堂的下人已經在自己屋裏睡著了,畢竟祠堂這種地方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都不會有人來,更不會有誰吃飽了撐的跑這裏來偷東西。


    夜溫言執香三柱,點燃,恭恭敬敬插到夜老將軍的靈位前,拜了三拜。


    “今夜借您之威問了一些事情,希望您別介意。有些事您也是想知道的吧?可惜人鬼殊途,沒有媒介,是不可能再回陽相見,也不可能隨便就能托個夢的。雖然我一身靈力,但卻沒有讓鬼魂還陽的本事,除非您臨死之時被我收了元神,不下地府,不入輪回,那我倒是可以借法器養您之魂,待有朝一日尋得肉身,再將元神打入,送你一次新的生命。可惜,到底咱們祖孫緣分淺,我沒趕上您活著,您也沒趕上我被射靈槍打死,所以事情就成了如今這種局麵,略顯尷尬。”


    她後退了幾步,在蒲團上跪坐下來。


    “一品將軍,戰功赫赫,您為北齊貢獻了一生,也貢獻了自己唯一的兒子。人人提起您都要敬上三分,卻誰也不知,您的日子竟過成了這般。


    戰場上大殺四方的人,卻為何在處理家事上優柔寡斷了呢?是家醜不可外揚?還是顧念蔣家的救命之恩?興許也有老夫人遠嫁臨安的情分,和對她痛失愛女的憐憫吧?可是老將軍啊!有些事情它是沒有情分可講的,有些情分它也不該是這樣來用的。若您在年輕時就把這事果斷處理,又何來今日之痛?又怎會斷送唯一的兒子?


    對不住您,我是晚輩,不該這樣和您講話。這件事情您瞞了這麽多年,到底還是要由我來揭開了。您別怪我,因為我也是沒有辦法。或許在您看來,夜家之事我就不該管,我一個外來的人,用好這身體就行了,管那些閑事幹什麽呢?我也不想管,可是我沒辦法呀,這是您孫女的遺願,我若不好好管,這身體就始終活不過來。我不能做個活死人,我也不忍心看著夜四小姐帶著遺憾下到地府,那會影響她下一世輪回的。


    您老人家就別怪我了,就當是為了您最疼愛的小孫女。還有,不知道您剛剛聽到沒有,老夫人還要把我們都殺掉呢!所以您看,不是我一定要管,而是我要保自己和親人的性命。


    老將軍,如今這個局麵,您也是後悔的吧?早知兒子會被他們弄死,是不是還不如當初幹脆解決掉那位妻子?放心,您沒做成的事我來做,您沒報得了的仇我去報。這是我必須要承著的因果,也是我一生都推卸不掉的責任。


    隻是現在還有事情沒弄清楚,大將軍究竟是怎麽死的,下手的人是誰,老夫人又為何能無視和放任對方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這些事情都得查個明明白白。


    其實動手的人若沒有意外,應該就是夜景盛了,或者還有一個蕭書白。待我找出真憑實據,待我查明前因後果,該償命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跪在靈位前說了很多話,最後一個頭磕到地上,“老將軍,請放心吧!您一生的付出,我們也會用心去守護。也請在下麵看著吧,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與從前大不相同。總有一天,您征戰一生保護的國土,會比從前更加美好。總有一天,人間盛世,處處繁花。”


    她起身,靈前的香也燃盡了。青煙筆直向上,就好像牌位的主人在告訴她,我已經聽到你說的話,也同意你的做法。所以我心清魂靜,無風無波。


    她又在祠堂裏站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半晌過後才輕轉頭,衝著門外淡淡地道:“二哥,進來吧!”


    很快地門外就閃過一道人影,就站在中間也不進來,也不離開,隻是很無奈地歎了一聲,說:“能聽出有人在外麵,你耳力果真了得。隻是小四,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如何練成這樣一身功夫的。即使祖父請到了天下第一的高手,也絕無可能在你從未離開過家的情況下,把還不到十六歲的你教得如此優秀。”


    她失笑,什麽耳力了得,是靈力了得才對。什麽不到十六歲練成這一身功夫,明明是她前世用了近三十年精習古武。算起來,比夜飛舟習武的時日要多出一倍還多。


    可惜,即使是這樣,這一世她依然打不過權青畫,更打不過夜飛舟。


    但是……她翻翻眼睛,也不能說是學藝不佳吧!應該是這具身體限製了她的發揮,既達不到前世的柔韌度,也達不到前世的靈活度。要不然應該也能跟權青畫打個平手吧!


    她很不願意承認,即使換成前世的身體,即使能跟權青畫打個平手,也依然打不過夜飛舟。真是,這位二哥到底是怎麽練的功夫?怎麽能那麽好?


    見夜溫言不答話,夜飛舟摸摸鼻子,“罷了,不想說你就不說,我也不追問你就是。”


    “沒那個意思。”她轉回身,迎著夜飛舟走過去,“不是不想說,就是覺得你在這件事情上腦子轉得有點兒慢,也太笨了些。”


    “我笨?”夜飛舟“切”了一聲,“我要是笨,這個家裏就沒有太聰明的人了。”


    “可拉倒吧!”她擺擺手,“你要真聰明,關於我身手這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疑惑,很輕易就能想到原因。二哥我問你,就算我們小時候你一直都不在家中,但應該也知道我幾斤幾兩吧?哪有什麽高手教我,祖父他再疼我,也沒有背著旁人給我請過厲害的師父啊!”


    她說著,還回身指了指夜老將軍的牌位,“現在當著祖父的麵兒,我可不敢亂說話,沒請過就是沒請過,至於對外我那樣說,不過是為了掩飾這一身突如其來的武功罷了。二哥,你都知道我身邊的人是誰,那麽對於我突然從個半吊子俠女變成個武功高手的事,還需要問原因嗎?”


    夜飛舟愣了一會兒,也覺得自己確實是笨了。


    人家是帝尊的人,帝尊是神仙,神仙想賦予人類一些特殊的本事,那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他問出那樣的問題,簡直就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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