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溫言這一番話透露出好幾條訊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她是來給太後選禮物的。


    錢有有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我呸!太後娘娘能稀罕你選的東西?”


    夜溫言回過頭看她,看了一會兒就問江婉婷:“這位小姐是誰家的?為何我瞅著這麽眼生?嗯,穿著也不是很講究,這身衣料子比起李家大小姐可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嘖嘖,都是好姐妹,一起出來的,李小姐怎麽也不說遷就一下?或者送一套好衣裳給她也好,怎麽能隻管自己美麗了?這樣做可不好,知道的是你們關係沒到位,你不願意遷就和贈送,不知道的還以為李小姐是故意的,就想找個綠葉來襯你這朵紅花呢!”


    一番話,把個錢有有給氣得當時就冒了煙,竟是衝上去就要跟夜溫言拚命。


    結果都沒用夜溫言動手,墜兒一把就把她給推回去了。


    如今墜兒的手勁兒可是大得很,錢有有被她這麽一推差點兒沒坐地上,當時就一臉驚恐。


    江婉婷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笑嘻嘻地挽起夜溫言的胳膊,“阿言你是不是忘了,這位是錢有有錢小姐呀!家裏父親官居四品,可是好大的官兒呢!嚇死我們了。”


    四周圍觀的人都聽笑了,四品官兒,在臨安內城四品官算個什麽啊?這位錢小姐是不是腦子有病?就憑家裏區區四品的官職,居然敢跟江家和池家叫板?一個是刑部,一個是臨安城的父母官,哪個不壓她一頭啊!就更別說現在還來了個一品將軍府,她到底怎麽想的?


    錢有有聽著人們的奚落,臉更沒地方放了,再瞅瞅站在邊上獨自美麗的李嫣然,果然就如夜溫言所說,一身衣裳從用料到剪裁一看就是大有來頭,保不齊就是出自~宮中織造坊,畢竟她有個做太後的姑姑,什麽好東西得不著呢?


    再看看自己這一身,本來也挺好的,可是被李嫣然一比就差太多了,這讓她覺得沒臉。


    不隻沒臉,她還挺憋屈,明明自己是在替李嫣然出頭,可這會兒李嫣然什麽事兒都沒有,自己反倒惹了一身官司,這上哪說理去?於是她攛掇李嫣然:“你說句話!”


    李嫣然卻還是掐著帕子一臉的委屈,眼圈兒比剛才更紅了幾分,“都是我的錯,不要再說了,我們快回去吧!”說完竟還衝著夜溫言幾人俯了俯身,那姿態放得要多低就有多低,惹得不少看熱鬧的人也不好意思說她什麽,甚至還起了憐憫之心。


    夜溫言失笑,別說,有機會還真得跟李嫣然好好學學這種白蓮花的功夫,她要是把這一手也學會了,應該能混得更加如魚得水吧?


    於是她眼珠一轉,現學現賣:“還是李小姐得體有禮。”錢小姐和你根本就沒法比啊!


    後半句是沒說出來的話,但錢有有聽出來了,當時就翻了臉:“李嫣然你什麽意思?我是替你討公道,我跟她們作對都是因為你,結果現在好都讓你得了,我卻成了被嫌棄的那個。”


    李嫣然心裏的氣都快炸了,這個錢有有沒腦子,她下次再也不要跟這種豬隊友出門。


    但麵上還是得安慰著,於是她拉著錢有有的手說:“不是我不顧及你,我就是因為太想著你了,所以才想要息事寧人。有有咱們不鬧了好嗎?咱們先回去,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衣裳首飾我都給,一定比我身上穿的還好。”


    “我差你那點兒東西?”錢有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我們錢家還不至於讓女兒去跟人要飯吃!行,你擺你大小姐的譜,我就是個小嘍囉,活該被人罵。”她說著轉身就要走,可才一轉身就又想起個事,於是又轉了回來,開口問夜溫言,“你剛才說給太後娘娘選東西?你為什麽要給太後娘娘選東西?你是什麽時候攀上太後娘娘的?”


    說著還看了李嫣然一眼,那意思很明顯了,你才是太後的親侄女,這怎麽輪到夜溫言跟太後娘娘親近了?你這個侄女是幹什麽吃的?


    李嫣然被她這麽一瞪,再加上場麵這麽一亂,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順著錢有有的思路去想。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她那位姑母已經有些日子不願意見她了,連帶著她父親的麵也不願意見。對她們隻說李家要暫時低調,畢竟地龍翻身和李家醫館的事兒還沒徹底過去,一定要低調一陣子,等事情被人們遺忘了,李家才好重立威風。


    但實際上她卻是知道的,什麽低調,其實根本就是姑母在生李家的氣,不願意見他們。


    可事情做都做了,也收不回來,而且姑母如今氣勢早已不如從前,就連攝政王都跟著低調下來。用她父親的話說,就是李家已經沒有必要再跟太後捆綁在一起了,必須另謀出路。


    所以麵對錢有有這樣的目光,她無話可說,也不想琢磨夜溫言為何要給她姑母送禮。


    李嫣然有想法,錢有有少根筋,卻是看不出來的。她就是覺得李嫣然的態度很讓她生氣,這一生氣就覺得今日自己給李嫣然出頭真是多此一舉,白費了一片好心人家還不領情。


    錢有有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狠狠地瞪了李嫣然一眼之後轉身就走,也顧不上夜溫言這頭,包括給太後送禮的事也懶得追問了。一心隻想快點回家去,問問母親以後怎麽辦,以後巴結誰。李嫣然靠不住,她必須得換一個人做好姐妹。


    錢有有走了,就剩下李嫣然自己,一時間還有些尷尬。倒是夜溫言,在這時候把錢有有關心的問題給說了出來:“喲,錢小姐走了,哎你們說,她該不會以為我是要給西宮太後送東西吧?唉,她怎麽能這樣呢?為什麽眼裏就隻有一個西宮太後?明明如今是兩位太後並立後宮啊!而我一直以來都是親近東宮這頭的,畢竟我治過皇上的嗓子,東宮太後給了我不少賞,我怎麽說也得回個禮,如此才對得起太後娘娘青睞。”


    人們明白了,夜四小姐是要給東宮太後選東西,根本沒西宮太後什麽事兒,錢小姐跟李小姐也太目中無人了,在她們心裏果然隻有一位太後。


    人們心裏這樣想著,口中就也議論出來,李嫣然聽得更不是滋味。


    她如今已經不在乎姑母了,可夜溫言能東宮送禮,這就更讓她鬧心。


    父親給她的任務可以親近新帝,給東宮太後送禮這種事,應該是她該考慮的才對。


    她死死盯著夜溫言,眼裏掩不住的憎恨,特別是還聽到有人指責她利用完錢小姐還把人家給甩了,她就更生氣。


    於是她往前走了幾步,離夜溫言近了些,壓低聲音咬緊牙關說了句:“夜四小姐這一手挑撥離間玩兒可真是好。”


    夜溫言笑了起來,“李小姐過獎了,這才哪到哪啊!真正的技術你還沒見識到呢!”


    李嫣然氣得牙都哆嗦,就想再說幾句,卻見夜溫言也迎著她走上前來,一張煞白的臉配上那種邪乎乎的表情,竟讓她平地打了個冷顫。


    “李嫣然。”夜溫言開了口,用隻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得到的聲音說,“你若是個聰明人,就該明白什麽叫做適可而止。可你若是個愚蠢的,那就盡管放馬過來,你放心,招招我都能接得住。且不但接得住,我還會作出反擊,就看你能不能承得起我的反擊了。”


    說完,人又退了回去,聲音提高了幾分:“蹲過大牢的女子,就該在家裏閉門思過,至少三年五載都不要出門,別給外頭的人添晦氣,也別讓自己和家族沒臉。李小姐要是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那就真得多讀讀女則女訓,好好學學如何做個合格的大家閨秀。”


    坐過牢的事再度被提起,李嫣然就感覺自己的臉已經被踩在地上摩擦了,她甚至聽到有人說:“內城官家女子坐牢,在近幾十年裏李小姐還是獨一份兒。唉,這樣的姑娘以後誰還能娶她啊!誰家也不能娶個蹲過大牢的姑娘,那得多晦氣,男人走到哪都得被戳脊梁骨。”


    李嫣然眼圈兒又紅了,下意識地又想用眼淚來博取同情,結果江婉婷適時地提醒了她一句:“哭也沒用,因為再怎麽哭也改變不了你坐過牢的事實。就憑著這一個事實,你就已經被京中貴族掃地出門了,是再也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李嫣然咬咬牙,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但卻也懟回一句:“皇家有禦用的匠人,金銀玉器都用最好的。這家首飾閣即使是最上麵一層,打製出來的東西也絕對配不上宮中太後。你跑這種地方來給太後選禮,那就是對皇族的羞辱,太後娘娘就算接了也是不會戴的。”


    “是嗎?”夜溫言笑了,“可是太後娘娘同我說過,隻要是我送的東西,哪怕是街邊兒挑擔子的貨郎手裏買來的,她也會當寶貝一樣隨身帶著。相反的,不喜歡的人送的東西,即使貴重如琉璃寶瓶,娘娘她也是不待見的。接肯定也能接,就是隨手扔到庫房裏,轉頭就忘。”


    她說完,一邊一個拉著江婉婷跟池飛飛,“走吧,陪我上樓去。我有自己的圖樣,是要為東宮娘娘打造一樣獨一無二的首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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