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夜溫言說話,連時先樂了,“且不說四小姐吃不吃得完,就算她吃不完,帝尊大人親手做的做菜,你們以為是誰都吃得上的?皇上,不是老奴擠兌您,您這皇上在炎華山下麵兒地位還行,可到了這山頂上就實在不怎麽行了。所以帝尊大人的飯您吃不上,就連雲臣雲大人都吃不上呢!”


    雲臣趕緊接話:“可別這麽說,這麽說聽著像皇上地位還不如我似的。我就是個監正,欽天監雖然是帝尊管轄的衙門,但也算是朝廷的一份子,連公公莫要亂說話。”


    連時嗬嗬笑了兩聲,沒再說什麽。權青城也不以為意,“沒事,要不欽天監我也不敢惹。就是今天不能留下來用膳這個事兒實在有點兒遺憾,咱們是不是想想辦法,怎麽彌補一下?”


    墜兒聽了這話就琢磨了開,不一會兒突然一拍手:“有了!”說完就看向連公公,“雖然帝尊大人做的飯咱們吃不著,但連公公的麵條做得也是不錯的。不如就請連公公再做幾碗,咱們就在這殿門口蹲著把晚膳吃了,如何?”


    連時磨牙:“不如何。”


    “你就做吧!”雲臣說話了,“你瞅瞅這場麵,這頓飯你不做他們能走?萬一一會兒帝尊那頭的飯菜做好了,他們還在這兒鬧騰,打擾了帝尊大人和四小姐用晚膳可就不好了。”


    連時瞅瞅雲臣,“你是在幫他們說話對吧?”


    雲臣摸摸鼻子,“好歹跟四小姐叫聲姐姐,這皇位也是四小姐親自動手治好了嗓子才爭取到的,你就當是給四小姐個麵子。”


    連時一哆嗦,“哎喲可不敢這麽說話,什麽叫我給四小姐麵子,我在四小姐跟前就是個奴才啊!雲大人你這是要害死我!”再回頭瞅瞅夜溫言,恩,正對著他笑呢,連時當時就慫了,“行,我去做,你們等著。麵條,一人一碗。”


    連時認命地去擀麵條了,墜兒有點兒擔心:“總這麽整,可別把我家小姐給吃胖了。”


    夜飛玉是在臘月十六這天傍晚回到將軍府的,原本晌午就能回來,廟裏卻說將軍府的二夫人臨走前多留了幾盞燈,一清早點不完,怎麽也得到晌午。


    他打從聽說這個事兒起心裏就不踏實,或者再往前推,打從知道自己要被留在廟裏時,就已經預感要出事了。


    可他到底是小輩,上頭有二叔二嬸壓著,縱是他心裏有所懷疑也沒有辦法。


    這會兒終於回府,才一進門就立即問道:“四小姐在家嗎?”


    門房的人一激靈,趕緊道:“回大少爺,四小姐還沒找回來呢!”


    夜飛玉腦子“嗡”地一聲,“沒找回來是什麽意思?”


    下人答:“就是,就是丟了之後還沒找到的意思。”


    夜飛玉強壓著心頭火氣,一雙拳握了又握,又追問了句:“從廟裏回來丟的嗎?二老爺和二夫人沒把四小姐給帶回來?”


    下人再答:“是。”


    他不再問了,抬步就奔著東院兒走。路上有遇到下人,書童三七就問:“二老爺在哪裏?”


    下人便告訴他們:“二老爺二夫人還有二少爺都在被關在奇華閣呢!”


    夜飛玉不知道為什麽要用“關”這種說法,這個家裏除了老夫人,誰又能關得住二房一家?而老夫人一向對二兒子最好,怎麽可能給關著。


    但比起二房一家被關,他更關心另外一件事:“二少爺回京了?”


    下人答:“是,昨晚就回來了。”


    夜飛玉沒再說話,加快了腳步往奇華閣去。


    言兒出事,夜飛舟回京,雖然這兩者之間並沒有直接關係,可他就是覺得太過巧合。


    奇華閣還是被死守著,有兩名計奴在,別說是人,就是鳥都飛不出去一隻。


    不過計奴還是比較人道的,對於跟著主子一起被關著的下人相對寬鬆,一天能給半碗飯吃。但也隻能端著碗就著冷風站在院子裏吃,吃完再進屋侍候主子,誰想要把自己的飯省下來給主子吃,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夜飛玉到時,正聽到夜景盛站在書房門口破口大罵:“該死的奴才!就知道自己吃!主子都還餓著,你們哪來的臉吃飯?都給我把碗放下!”


    可惜,沒一個人聽他的。


    重傷的三位主子一個個煞白著臉,都跟要活不起了似的,就連罵街都罵不了多一會兒。夜飛玉看著他二叔這個狼狽樣,雖不知是因何成了這般,心裏卻也痛快極了。


    計氏兄妹看到夜飛玉到了,趕緊躬身行禮,齊聲道:“見過大少爺。”


    夜飛玉不認得二人,好在計奴做事都幹脆利落,不等他開口問,就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順便也做了自我介紹。


    夜飛玉這才知前一晚發生了什麽,同時心裏頭也急得不行,恨不能現在就衝出去找妹妹。


    可再看計奪計蓉兄妹的樣子,似乎又不是特別擔憂著急,便覺得事情似乎並沒有自己想得那樣簡單。於是強壓住情緒,開口問道:“我能進去看看他們嗎?”


    計奪點頭,“當然可以,大少爺請!”


    夜飛玉大步邁入奇華閣,理都沒理一院子奴才,直奔著書房就走了進去。


    夜景盛之前站在房門口罵人,這會兒還沒走回去呢,夜飛玉推門時力氣大了些,一下就把他給拍到了地上。


    身上本來就用傷,這一摔差點兒把夜景盛直接給送走了。蕭氏嗷地一聲怪叫,就想撲過去看看,可她打從昨晚上起就隻能在地上坐著,站都站不起來。


    到是夜飛舟身體素質好一些,見有人來了立即起了身,直勾勾地朝著夜飛玉看過去。


    他從來都是不待見這個大哥的,武將之家,居然出來一個從文的,這簡直就是對夜家的侮辱。夜飛舟從來就沒想過有一天要在夜飛玉麵前低下頭來,卻也沒想到,這一天還真的就來了,且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飛舟回來了。”這是夜飛玉的聲音,平靜又冷漠。


    夜飛舟看了他一會兒,沒吱聲,彎腰去扶夜景盛。


    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夜景盛這會兒已經餓得迷糊,再加上身上有傷,又被夜飛玉推門拍到地上,是怎麽扶都扶不起來的。但好在人是醒著的,就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罵:“小兔崽子,夜家怎麽會有你們這樣的不孝子孫。”


    夜飛玉低頭看他,眼裏的怒火掩都掩不住。


    “跟二叔一家比起來,不孝又算得了什麽呢?何況你隻是二叔,上有祖母親娘,我就是孝也孝不到你的頭上。飛玉敢問二叔,你們把言兒弄到哪去了?”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馬車跑丟了,跟我們沒有關係!”這話是蕭氏說的,她告訴夜飛玉,“夜溫言的馬車在城外跑丟了,我們也是回京才發現,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夜飛玉從來都是謙謙君子,從來都是與人為善,卻在這一刻生起了殺人的衝動。他要極力控製著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而不至於直接衝過去將這一家人都給掐死。


    “你們害過言兒一次,仇還未報,如今又來一次,那便稱得上血海深仇了。我知道我站在這裏給不了你們多少震撼,因為我是夜家唯一不習武的男兒。但你們也得知道,我不是不能從武,我隻是不想從武,我也不是不會殺人,我隻是不想殺人。若有一天我投筆從戎,你們沒有一個人不是推手,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他指指夜飛舟,再指指夜景盛夫婦,“聽著,如果言兒再也回不來,就算是我母親替你們求情,我也要殺了你們全家!再將你三人挫骨揚灰,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現在就在這奇華閣裏好好待著,最好祈禱言兒平安回來,否則我夜飛玉絕對說話算話!”


    夜飛玉走了,夜飛舟站在門口看向那個背影,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甘來。


    他回過頭來對蕭氏說:“我本不該落得這般下場,卻神使鬼差聽了夜紅妝的話。我早跟三殿下約好回京之後就去見他,可你們看我如今這樣子,我該怎麽去見他?誰來告訴我這個局怎麽破?你們到底何時能跟我說實話?在夜溫言這件事情上,夜紅妝究竟隱瞞了什麽?”


    沒有人給他答案,因為這個答案直到如今夜景盛和蕭氏都不想承認。


    夜溫言的靠山是帝尊?這像話嗎?這事說出去誰能信呢?就是他們自己都不信,如何能跟兒子講?


    可再想想,蕭氏也後悔,若是早一點把自己的懷疑寫信說給兒子聽,是不是就能攔一攔,讓兒子不參與到這事情中來?


    她一共就有兩個孩子,如今紅妝生死不明,要是兒子再搭進去,那就算她活下來了又有什麽用?


    “想辦法聯係三殿下,讓他把你救出去。”她跟夜飛舟說,“爹娘幫不上你,三殿下總該能幫得上的。你總說他待你如何如何好,從前我不喜你總與他混跡在一處,畢竟那三殿下跟皇位是注定無緣的。可若此番他能救你脫困,你與他往來我就再也不會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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