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夜溫言手一晃,廣袖裏抽出一把匕首來,“拿著,用這東西往自己心口上狠狠地捅一刀。我就在這兒看著,等看到你涼透了就派人把你扔到城外雪地裏。至於能不能回來,那就得看命。比如說我命好,就回來了,再比如說夜家四小姐命差,就沒回來。”


    夜紅妝被她給說懵了,什麽四小姐和她的,那不就是一個人嗎?


    可她已經沒心思再想這些,匕首就在她眼前晃悠著,太陽照到刀身上都晃眼睛。


    那天夜溫言在肅王府的喜堂上一刀紮心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她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疼,怎麽可能自己紮自己。


    於是她跪著往後退了退,又覺得跪著退退得慢,幹跪手腳並用地要往起爬,結果才起身就又被那崔嬤嬤給按了回去。


    “為了六殿下,請三小姐就認了吧!您不是說心裏愛慕六殿下嗎?那就請您為心中所愛付出一次,也不算辜負六殿下娶你為正妃的心意。您放心,隻要您紮了這一刀,老奴一定會在太後娘娘麵前說盡您的好話,六殿下也會永遠記住三小姐的大恩大德。”


    夜紅妝崩潰了,一把甩開崔嬤嬤,瘋狂地大叫:“我不!絕不!夜溫言你就是個魔鬼!就是我們家的災難!你這種人命硬,硬得連地獄閻王都不收你,夜家如何能鎮得住你啊?早晚全家都得被你克死!”


    罵完夜溫言又去罵那崔嬤嬤:“還有你這老貨,出什麽鬼主意要我在她麵前演苦肉計,還說隻要我為六殿下求了情,夜溫言她不會隻治一個人不治我的,你說我隻要盡可能裝得可憐她就會心軟。可是你看看她心軟了嗎?還有你,憑什麽要我為那個太監紮一刀?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嗎?做你的鬼去夢吧!誰也別想拿走我的命,誰也別想讓我為救別人豁出去自己的臉!權青祿他也不行!”


    夜紅妝瘋了一樣去推崔嬤嬤,直到把人推到在地上才罷休,然後自己靠到小院兒裏唯一一棵樹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崔嬤嬤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這一回過神就衝著夜溫言破口大罵:“小賤人!竟還是這般威風?沒了夜老將軍你算個屁!還以為會有人給你撐腰呢?也不睜大眼睛看看如今是個什麽世道!如今你又算哪根蔥?”


    墜兒氣得又要去找磚,被香冬給按住了。


    夜溫言笑眯眯地看這嬤嬤,“如今這是什麽世道?如今是先帝駕崩新帝即將登基的世道唄!不才我前幾天還治好了新帝的嗓子,嬤嬤您說他會不會感激我?”


    “呸!”崔嬤嬤爬起來,越罵越來勁兒,“感激又有什麽用?新帝年少,還不能親政,宮裏的事將由攝政王和太後娘娘做主。你覺得太後娘娘會感激你嗎?”


    夜溫言搖頭,但又點了點頭,“一半一半吧!”她說,“一半一半。李太後肯定是不會感激我的,但是虞太後可就說不定了。嗬嗬,其實太後娘娘感不感激無所謂,我隻要記得那天晚上,欽天監的雲臣雲大人說他會代表北齊感激我,這就夠了。嬤嬤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崔嬤嬤張了張嘴,被堵得啞口無言。


    是啊,欽天監感激了,那人家還要太後感激幹什麽?北齊什麽人為尊?絕對不是皇族權家,而是炎華宮裏住著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尊大人啊!


    她開始懊惱,都這個歲數了,早就過了易衝動的年紀,怎麽今兒一遇著夜家的這個魔女,她這脾氣就板不住了呢?


    夜家的魔女還在說話:“說到撐腰,過去年紀小不懂事,什麽事都靠著祖父。不過現在我已經及笄,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也不會再想著給自己尋靠山。撐腰而已,我自己就行。”


    她臉色愈發的陰沉,“宮裏來的嬤嬤,想來是禮數學得不周到,你到我府上是客,沒聽說哪家的客指著主人家罵街的,真不知道你主子是如何教導的你。”


    崔嬤嬤忍不住又頂了句:“你敢罵皇後娘娘?”


    “是太後,我再說一遍,擺正你家主子的位置,她現在是太後,不是皇後!再這樣叫錯可是要掉腦袋的。還有,我也不是罵她,我是在罵你。你要是不想聽就把嘴給我閉上,夾著尾巴滾蛋,別跟我這兒找不自在!”


    靠在樹上的夜紅妝來了一句:“宮裏的嬤嬤身份貴重,豈容你這樣胡說八道?”


    “你也把嘴給我閉上!”夜溫言怒了。本來昨晚上跟師離淵莫名奇妙地鬧了一架,她心裏就不痛快,偏偏一大清早這兩位還好死不死的來找她晦氣。“夜紅妝,現如今這是我的院子,你吃飽了撐的跑這兒來找不自在,是跟自己有多過不去?有這個撒潑打滾的工夫,你不如給自己心口來一刀,我也好考慮下去給六殿下治病。”


    夜紅妝覺得跟這個四妹妹就沒法說話,這怎麽說著說著又繞回來了?


    她為什麽要紮心?她憑什麽紮心?她肚子裏還懷著權家的孩子呢,她憑什麽帶著孩子一起死?


    對了,孩子!


    她想起來了,立即手捂肚子,嘴裏頭嗚咽嗚咽地叫著肚子疼。


    崔嬤嬤也著急了,不管她喜歡不喜歡夜紅妝,但這一胎太後娘娘可是說過一定得保的。


    於是趕緊過來扶她,同時惡狠狠地警告夜溫言:“你這個掃把星,如果小世子有個三長兩短,太後娘娘不會饒了你的。”


    夜溫言冷哼,“太後娘娘現在也沒想饒了我啊!而且,我現在同樣也沒想饒了你。”


    崔嬤嬤心一抽抽,“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你大清早的跑我院子裏來發瘋,我要是不還回去點兒什麽,顯得我沒有禮數,不會禮尚往來。我們將軍府雖是武將府,但從小父親對我們的教導還是很到位的。有人給我送了這要一份大禮,我要是不還回去點兒什麽,那實在不是夜家人的作風。”


    崔嬤嬤覺得這夜四小姐的笑容愈發的陰森了,特別是配上她那張大白臉,就跟鬼似的。


    “你什麽意思?”她問夜溫言,“回什麽禮?”


    夜溫言送給她一個免費的笑,突然一伸手,直接就掏向了她的衣領子。


    崔嬤嬤嚇得“嗷”地一聲叫喚起來,想用手去捂,可惜,人家要掏的東西已經掏出來了。


    “這是什麽?哦,一塊兒玉,可這玉怎麽是用紅繩子栓著的呢?”她問崔嬤嬤,“先帝駕崩,國喪當頭,你身上竟還用紅繩?”


    崔嬤嬤急了,“快撒手!那是太後娘娘賞的,賞下來的時候就掛著紅繩,我戴了十幾年。”


    “我不管誰賞的,我隻知道掛玉的繩子是紅的,國喪期間這是犯了大忌諱!”她手下用力,生生把那繩子從崔嬤嬤脖子上拽了下來,勒得那老貨直翻白眼,就跟上吊似的。


    夜溫言把手裏的東西塞給墜兒,“拿去報官,就說有人對先帝不敬,大不敬!”


    墜兒撒腿就跑!


    崔嬤嬤快要嚇死了,夜紅妝還在哭,她無意再理會,回身叫了香冬:“走,陪我去福祿院兒給老夫人請安。”一邊走還一邊說,“得虧六殿下沒繼承皇位,不然老夫人的福祿院兒還得改名字。畢竟用了一個祿字,這也是犯忌諱的。”


    崔嬤嬤那頭回過神來,拉著夜紅妝就去追,追上之後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


    夜溫言瞅瞅這兩個人,琢磨了一會兒,說:“其實昨天晚上我本來已經想通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嘛!六殿下是先帝的兒子,本來性子就橫,我跟她質什麽氣呢!所以今天早上原本的打算是請安完之後就去一趟肅王府,把傷給他治一治。可是你看,你們給我鬧了這麽一場,我就生氣了,改變主意了。”


    崔嬤嬤臉都嚇白了,“四小姐,您可不能輕易就改主意啊!”


    她搖頭,“不是輕易,是在你們不遺餘力的謾罵下,不得不改的主意。行了,我要去給祖母請安,好狗不擋道,趕緊給我起開!”


    眼瞅著人走遠了,崔嬤嬤看著夜紅妝,簡直恨鐵不成鋼:“同樣都是夜家人,同樣流著一樣的血,你怎麽就跟她差那麽多?”


    夜紅妝也不示弱:“以前你們可不是這麽說的!否則也不會抬了我進肅王府做正妃,把她攔在外頭當小妾。”她站起身,拍了拍孝衣上沾的雪,“嬤嬤也別隻顧著說我,還是想想自己那根紅繩的事該怎麽解釋吧!夜溫言的丫鬟去報官了,我祈禱她出不了府門,可萬一要是出去了,嬤嬤可得好好想想這個罪怎麽來承。”


    她把手一抬,“今日你攛掇我來這一趟我也來了,但想讓我一刀紮心去換六殿下一個健全我可做不到。行了崔嬤嬤,扶我回去吧,我累了。”


    夜紅妝為自己來這一趟深深地懊惱,聽說那夜溫言背後站著個雲臣,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野路子,那丫頭怎麽跟欽天監扯上關係了?


    福祿院兒,大小姐夜清眉端端跪在前堂。連帶著一起遭到斥責的,還有她的母親,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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