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歸這些天來每天都會隨著樓清風上來看看大壩,水流又低了一些,若歸看著那漸漸暴露在空氣中的大壩,心底是說不出的滋味,實在是太痛心了,太憤怒了。


    她蹲下來過了很久,兩腿都發麻了才緩緩的站了起來,她有些不穩,站著晃了晃才穩了,她剛剛轉身,就看見有個人迎麵走了上來,她愣了愣,對方顯然也看見了她,兩人對視了一小會兒,若歸覺得有些緊張,她不知道他要問些什麽,她藏在袖子裏的拳頭捏的有些緊。


    她道:“天家不上心,苦的卻是百姓!”


    樓清風聞言一愣,他轉過頭來看著若歸,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這個時候他猜來得及看清楚若歸,她一身白衣現在已經染的有些髒了,但是她的臉色卻是出奇的認真,樓清風從來沒有見過若歸這麽堅定的神色,她就是單單的站在這裏,樓清風還是感受到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淩人氣質。


    他從來都不曾想到曾經那個每天都會笑得像是三月花開般的女子也會有這般仿若君臨天下般的氣質。


    他,看不透她。但是他卻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從第一眼開始就莫名的覺得熟悉,明明第一次見他卻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流竄在兩個人之間。


    “回去吧,青州知府應該是到了。”樓清風看著若歸道。父王已經指揮三萬齊王大軍南下的,需要些日子才能到,但是還是可以解燃眉之急的,皇帝沒有將這事放在麵上來說,樓清風就知道他想要將事情壓下去,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很有可能引起朝廷的動蕩。


    “嗯。”雲若歸點了點頭,


    他原本也沒有過多在意,但是現在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什麽是真的民不聊生,那些人究竟是借了什麽膽子,居然謊報災情,隻是塌了區區一座大壩嗎?這毀的可是好幾座城啊!


    青州知府是被抓回來的,他想要跑,死活不跟著他們回來,樓清風就叫人直接把他給捆了回來,這樣的醃臢東西,一點客氣都不需要。


    “青州知府徐蒼玨你可知罪!”樓清風一拍驚堂木,下頭的人嚇的險些在地上一滾。


    “你敢抓我,你是什麽人居然敢抓我,你知道我在京城裏有什麽人嗎?你要是對我不客氣,我也會讓你生不如死的。”滿身橫肉的青州知府從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指著樓清風說了一句。


    “甭管你有什麽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沒得選!”樓清風麵不改色的說道,對付這樣的人,你越是痛苦他便越是覺得快樂。


    “你!老子身後的人是丞相大人,你居然敢得罪丞相”那人又嚎叫了一句,若歸恨不得衝上去給這人一巴掌,真是惡心。


    “本世子竟然不知道丞相府的地位何時高過了齊王府。”樓清風麵色淡淡的丟出一句。


    “你,你,你……”那青州知府一聽到樓清風說完,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嚇得在地上發抖,誰不知道齊王府掌握二十萬大軍,齊王與齊王世子都是武功好手,能落到他們手裏,還有得活路嗎?


    “朝廷每年都會派人來修葺大壩,派的是什麽人你可有記錄?”樓清風又問。


    “下官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都是朝廷派的人來的,下官什麽也不知道,就是給他們弄個住處就行了。”青州知府趕緊解釋道。


    樓清風眯著眼睛看著他,這人說起謊話來還真的是大氣不喘一個,眼神也裝的不錯,可是他看慣了多少瘋子,青州知府這點程度,一看便清楚了。樓清風給京城擬了個折子,這些事情必須要快點上報朝廷,一刻都等不得,這青州的百姓還等著他們來救呢。


    “難民有多少?”樓清風問。


    “好幾萬,太散了,沒法統計清楚。”一旁的副將開口說道。


    這死的死,半死的半死,活著的很多都沒有捱過去,如今災情地域雖然沒有擴散,但是這樣的天氣很容易引發瘟疫,一旦染上了瘟疫,那可就不是現在這般樣子了,不知道要困難多少倍。


    樓清風的折子剛剛讓人送出去,若歸擔憂的事情就發生了,他們駐紮的營地不遠處的縣城已經發了狀況,有人的身上在長東西,一塊一塊的疙瘩。更是有些人剛剛死裏逃生,捱不過命,堅持了一段時間就死了。


    “瘟疫正在蔓延,讓人將死屍拖在一起焚燒或者掩埋了,這麽放下去瘟疫蔓延的更快。”若歸對著樓清風說道。


    現在情勢緊張,青州知府直接跑了,他之前帶的兵也不知道藏在了哪裏,能夠動手的人根本就不多。千秋閣的師兄弟們好多都是幾天未曾合眼了。


    “現在瘟疫擴散的速度太快了,沒別的辦法了嗎?”雲若歸站在濕漉漉的大廳裏,捏著拳頭說了一句。


    “隻能封城了。”樓清風歎了口氣道了一聲。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這樣會引起更大的躁動。”雲若歸不知道他是聽信了誰的建議,但是她絕對不放心。京城裏的那些精怪一個個都不是人,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個個都想著趕緊抽身,裝作不知道一般。誰沾上了就沒得跑。他們就是想一口氣直接給屠了個幹淨。


    “可是這樣病情會蔓延的更快。”一個看似副將的人單膝跪了下來,他道:“殿下要三思啊!”


    “他們現在還活著,你要是把他們關在城裏就是死路一條。”若若歸瞪著對方回了一句話。


    此時的她換了一身男裝,頭發也是束起來的,看起來倒像是樓清風的謀士一般。


    “你懂什麽,要是讓瘟疫傳出去,會禍害更多的人。”那位副將終於忍不住的又道了一句,這人實在是太煩躁了一些。


    “隻要不將他們關在城裏,我有辦法將疫情緩解夏利。”若歸拍案而起,這是她最後的退讓,絕對不會再退讓第二次。


    她這句話一出,底下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這可是瘟疫啊,不是普通的小病啊,他一介謀士能有什麽辦法。


    “副統領敢不敢答應!”若歸乘勝追擊的說道。


    災情來的太快,她也有一點始料未及。現在隻能做最後的爭取。


    “好,我準了。”一直都沒怎麽開口的樓清風突然開口了,他看著若歸很是認真的說了一句,若歸看著他,一臉的感激,看得出來樓清風是護著她的。那個副統領說的話確實很對,應該將他們集中起來,但是卻不能對直接毀了他們。


    若歸看了一眼這個副統領,有點眼熟,她又仔細的多看了幾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嗬!還真是楊定的人,身上帶著禦衛庭的身份牌。


    等到所有的人都散去的時候,樓清風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一坎總算是過去了,他抬頭看著若歸道:“你打算做何?”


    “千秋閣的人很快召集了所有大夫,江湖郎中神醫當歸的本事你也見過了,我也不吹噓,隻要有我千秋閣,定保得災民萬全。”若歸堅定的說道,她的目光很凜然,有一股倔強的勁兒衝擊這樓清風,他看著她,心底卻很信任這個他幾乎不怎麽了解的女人。


    樓清風第一次感覺到,一個女人,也可以擁有男兒般的氣概!


    “好,我就許了你這個機會。”他雙手背在後背,認真的看著她說道。


    “謝世子殿下。”若歸沒有看他,轉身掀開簾子就走了出去,她現在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此次瘟疫發現的快,需要盡快隔離救治,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現在關鍵就是那些流民的安置問題,流民太多,他們現在的居住環境也實在是入不得眼,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大規模的遷徙會給沿途的居民帶去瘟疫,這些都不是良策,若歸心煩不已,但是也還是不得不沉下心來,千秋閣的其他弟子已經在陸續趕過來了,隻要再忍一忍很快就能解決了。


    若歸沒有坐診,安排好同門師兄弟召集各地醫師之後反倒是進地牢看青州知府去了,探子來報,修葺長風關大壩的工頭已經找到了,但是晚了一步,線人到的時候,那工頭已經死了,殺手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這青州知府既然敢做,就給自己留足了後路,若歸絕對不會相信這家夥說的任何一句話。


    若歸剛剛走進牢房裏,一陣黴味撲鼻而來,她不悅的皺了皺眉,但是到底沒有說什麽,她緩緩的朝裏頭走著,樓清風提前打過招呼了,她自然也不擔憂那守衛會對她如何,反倒是幫她打開了木門。


    那青州知府原本是愜意的躺在草墊上,看到雲若歸的到來,眼皮子都沒有抖一下,還真是端的一個好架子。


    “你是起來說話還是躺一輩子?”雲若歸冷冷的開口。


    她穿著男裝比女裝方便多了,提了提長袍,她蹲了下來,隻好高出草垛一截。


    “老子告訴你,我上麵有人,我不怕你們。”聽到雲若歸挑釁一般的聲音,那家夥終於忍不住的反駁了一句。


    “好說,你在上頭的人是丞相,我上頭確實沒什麽人,但是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讓你消無聲息的死在這牢房中,你覺得呢?”雲若歸也不跟他廢話,直接從兜裏拿出來一個青花小瓷瓶,紅塞子一抽出來,一道古怪的味兒傳了出來,若歸從裏頭抖出兩個小小的藥丸,徐蒼玨聞到這味,臉色變了變,剛剛準備開口那兩顆藥丸就已經從牙關竄了進來,他吐了吐,可是那玩意入口即化,他沒有吐出來,反倒是覺得胃裏火辣辣的疼。


    “你招還是不招?”若歸站了起來,退開兩步遠,徐知府原本準備抓她的手落了一個空,他想要從墊子上爬起來,可是他卻感覺到全身的力氣都失去了,甚至連翻身的力氣都失去了。


    “我不招!”他喊了一句,嗓子都開始疼了起來。


    “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的等,等你七竅流血而亡的時候,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雲若歸突然笑了,那笑容是說不出的冰冷,諷刺,還有厭惡。


    雲若歸剛剛說完,徐蒼玨就覺得鼻子裏有什麽東西緩緩的往外淌,他伸手摸了摸鼻尖,拿到眼前一看,險些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你……你……”徐蒼玨又是憤怒,又是害怕的指著雲若歸結結巴巴的說道。


    這個人簡直就是個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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