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的人都退了幹淨,稱職的公公還不忘了拉上殿門,隨著那“吱呀——”一聲,這殿內總算是安靜了許多,天隱像是脫了皮一樣,摸了摸鼻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應付一個皇帝可比應付師傅懲罰要難多了!


    不知道那床上的貴妃到底是昏迷了還是醒著的,在這宮裏到處都隔牆有耳,若歸未曾說話,天隱自然也不言語,隻是調動所有的感官,仔細探查著四周是否有暗衛,天隱看著若歸,點了點頭,若歸這才走到了床榻邊上,將那厚厚的紗帳打開來,床榻上的人完全露了出來。


    白皙的臉上一片水潤,臉色溫和,這乍一看倒像是睡著了,隻是這都一天了,宮女怎麽叫都叫不醒,太醫們也都束手無策。


    若歸將臉湊近了一些,感受到這蕭貴妃的氣息還是很穩的,偏生是醒不來。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將指尖搭在貴妃的手腕處,脈象感受起來倒是無常,但是靜心下來,閉上眼仔細的感受一番,確實有細微的不同之處。


    她又用手捏開貴妃的嘴,瞧了瞧舌苔,口鼻都瞧過了,若歸大致已經了解了許多,若是皇帝在這裏必定是不會讓她這般做的。


    收了手,她朝著天隱點了點,這才起了身,放下了床帳,。


    若歸走到了門口,將厚重的門拉開,走了出去,她開口道:“貴妃中了迷藥。”


    此話一出,眾人都唏噓了起來,這……何人竟敢在宮裏下迷藥,況且還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這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什麽!朕的貴妃中了什麽迷藥?”一聽這話,皇帝的怒氣又翻騰了上來,倒有幾分想要將對方碎屍萬段的意思。


    “北疆的曼陀羅。”若歸蹙眉說道。


    此話一出,眾臣的臉色都變了,太醫的麵色也有些難看,怪不得探不出一個究竟來,這北疆的曼陀羅那也是極其稀罕的,太醫院的太醫們也從未接受過如此病例,也著實沒有探出來。


    皇帝的臉色倒是變得有一些難看了,鐵青的臉看著若歸道:“你確定?”


    那反問的語氣中倒是帶著一絲威脅,若歸低著頭聽著聲音,心底冷笑著。


    “民女確認,皇上若是不信,貴妃吃過民女的藥方之後,皇上自然知曉民女說的是真是假。”她回應道。


    “好,朕倒要看看,你說的究竟是真還是假!”皇帝的麵上雖然這般說,但是臉上的高傲已經顯露了出來,若歸靜靜不語。


    皇帝之所以心情這麽複雜,若歸是有所預料的,那蕭貴妃確實中的是曼陀羅的毒,但是卻並非北疆的曼陀羅,隻是早些年偏遠小國貢獻的稀少曼陀羅,太醫院裏的那些庸醫查不出來也不足為奇,如今若歸特意讓天隱說出是北疆的曼陀羅自然是有所用意。


    早在五年前,皇帝封蕭貴妃的時候,為了安撫皇後便將這北疆送來的曼陀羅當做稀罕的喇叭花送給了皇後,為了討得她歡心,據說也就此一株,如今那株曼陀羅還養在皇後的花園裏,這事兒皇帝想必是記起來了。


    既然要來狠招,那她就推他一步。


    因為怕中途有人做手腳,若歸與天隱讓公公帶著他兩去太醫院親自煎藥,皇帝大抵是知曉兩人說錯了,隻是輕蔑的冷笑,也允了兩人的請求。


    此時兩人正蹲在藥爐旁等著藥煎好。


    這邊的兩個人是閑的無事,而皇後宮裏卻在傳言傳過去的瞬間就亂了套了,皇後聞言差點氣暈了過去,整個殿裏的人看著那養在花園子裏的曼陀羅花,拔也不是留也不是,氣的她整個臉色都極其的難看。


    “娘娘,咱們現在怎麽辦?”上了年紀的嬤嬤站到皇後的身後,猶豫的開口詢問。


    李皇後絞著手中的帕子,狠狠咬牙冷聲道:“還能怎麽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那蕭貴妃欺人太甚,居然陷害到本宮的頭上來了!”


    皇後壓著怒氣說完,臉色陰沉,一旁的嬤嬤忍了忍,又抬頭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娘娘,這事兒還是要謹慎一些啊!”


    嬤嬤是跟著皇後這麽多年的人,自然是知曉現在宮中的局勢,蕭李兩家都是皇帝的心頭刺,皇帝早就已經對李家不滿,這才提了蕭淑妃做了貴妃,榮寵不斷,如今這正是危機當口,皇帝要是想下手,這時必定是最佳時機。任何一步都輕易走不得。


    “皇上不喜我李家,又未必喜歡他蕭家!”皇後冷言道。


    蕭家當年也不過是一方富甲,這些年入了官場,都是靠著金銀打著關係,若說能護著他們一家的也無非隻有那蕭貴妃,皇後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皇上無情,也別怪她無義了。皇後的眼色閃了閃,一臉狠絕。


    雲若歸剛剛收了藥碗,給蕭貴妃擦了擦嘴角,扶著她躺下了,皇帝的視線倒沒過多的注意蕭貴妃,隻是一直留在若歸的身上。


    待到若歸站起來之後,皇帝這才瞥了一眼床上的貴妃,又瞧了一眼若歸,一臉不悅的道:“朕的貴妃怎麽還沒醒!”


    “皇上稍等片刻,這曼陀羅花的藥性霸道,解藥才喝下去,也得等些功夫才見成效。”若歸說道。


    皇帝哼了一聲,沒有再接話,等一會兒有能如何,一個時辰後若是貴妃還不醒,他就將這兩人拖出去斬了,斷了這後患!


    殿內的眾人都沒有說話,屋子裏寂靜的厲害。幾乎可以聞見眾人的呼氣聲,特別是那邊的幾個老太醫,更是擔憂的不得了,若是皇帝一個發怒,這屋子裏頭的人沒一個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嗯——”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幾不可聞的輕哼聲傳了過來,原本壓抑的氣息像是突然散了一般。


    “皇上。”柔弱的聲音傳來,帶著好幾分可憐的意思。


    “愛妃,朕在這!”皇帝一聽這聲音,臉上有片刻的失神與驚訝,但是很快便恢複了神色,趕緊朝著床榻那邊走了過去,握著蕭貴妃的手安撫著。


    若歸與天隱候在一旁並未多話,一直待到皇帝將蕭貴妃哄的又睡著了之後才隨著他出了裏間。


    “來人,審議救了朕的愛妃,朕要重重的賞。”皇帝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假的很,卻也斂了一身的寒氣。


    若歸站在角落處,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她心底知曉,這第一步算是走過去了,待到之後放出一點風聲即可。


    “民女叩謝陛下!”若歸跪拜了下來,天隱也跟著他跪下,朝著皇帝拜了拜。


    走出了傾蘭殿,若歸和天隱兩人都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兩人相視而笑,很快就隨著公公出了宮門。現在還不能操之過急,有些事兒得慢慢的來。


    兩人剛剛回到王府不到一個時辰,公公就帶著聖旨來了,賞了金銀珠寶無數,聽說神醫借住在齊王府,皇帝便賜了一座宅子給他們,地界當然也是極好的。


    “師姐以為,這皇帝是安的什麽心?”天隱問道。


    “還能有什麽心,咱們住在這王府必定不是長久之計,皇上對齊王府一向有所忌憚,他是怕咱們成了齊王的人,拎出來放在一邊也好看管一些。”若歸淡然的說道。


    “那咱們是去,還是不去呢?”天隱又問,這賜了一座宅子可沒說讓他立刻就搬去啊!


    若歸低聲道:“不著急,先讓人打理著,過段時間再搬過去。”


    現在樓威的病情還未完全痊愈,她的心底多少還是有些擔憂,皇帝現在開始發招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來一手,現在還不適宜搬出去。


    話說到一半,若歸與天隱的視線都望向了門口,樓清風穿過了院堂走了過來,他臉色平靜,看不出個什麽名頭來。


    “姑娘此行沒事吧!”樓清風看著雲若歸問道。


    “民女一生落拓浪跡天涯,視金銀為身外之物,聖上所賜金銀,足夠民女衣食無憂,又賜下屋舍,讓民女先人排位有庇護之所,民女甚是感激,倒是讓世子擔憂了。”雲若歸說道。


    樓清風一聽這話,眼神閃了閃,他自己都不曾知道有一瞬間的失落在他的臉上閃過。


    “姑娘走了,家父的病怎麽辦?”樓清風臉色有些沉。


    若歸臉色平靜,隨即道:“世子不必擔心,在治好王爺之前,民女隻好在王府多叨擾一段時間了!”


    “不叨擾,隻要姑娘願意,住多久就行!”樓清風的臉上又掛上了一絲笑容,像是晨間的初陽一般。


    若歸在想啊,不管多少年過去了,這個人心底還是那般的幹淨,清澈。她的心底居然生出了一絲的不忍,但是很快又壓了下去,有些時候,要想在深潭泥濘中走下去就必須把自己也染濁了!


    待到樓清風離去之後,若歸才朝著天隱緩緩道:“讓宮裏的人將消息散出去吧,想必那皇帝是不會做的。”


    皇帝定會封鎖消息,不讓蕭貴妃知曉那北疆曼陀羅的事情,扯下李家,讓蕭家獨大這樣的事情危險太大,皇帝是老薑,可得仔細斟酌一番,想個萬全之策才行,隻可惜若歸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傾蘭殿中。


    皇帝早已離開,蕭貴妃躺在床上喝了一口補藥,苦的厲害,剛剛喝了一口就掀了碗。一臉的怒氣,嚇的一旁的宮女是驚慌失措的。


    “來,你給本宮說說,本宮怎麽會昏迷?”蕭貴妃臉一沉,對著床邊的宮女問道。


    “皇上,皇上說貴妃娘娘體虛,故而……”小宮女嚇得不輕結結巴巴好半天才說了半句。


    “放肆,你還想騙本宮!”蕭貴妃怒道。


    她前些日子還讓張太醫瞧過,一切安好,今日就說她體虛,況且宮人們對她的態度明顯是不對勁!這其中沒點貓膩她才不信。


    “娘娘饒命,奴婢是真不知道啊!”宮女哭喊一聲就跪了下來。


    “給本宮拖下去……”蕭貴妃擺了擺手,立刻有侍衛上來將那宮女給帶走了。


    蕭貴妃的臉色一狠,看來今日她無意中聽到的謠傳是真的,真是皇後那個賤人給她下了藥!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口氣她可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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